蒼靈峰。


    蒼靈峰,這座離世天皇庭所在、高聳入雲的山峰,它頂部將近三分之一的部分大多數時間被雲霧繚繞。能讓人在蒼靈峰腳下的離世天皇城中瞭望的部分便是皇庭的宮殿、樓宇、亭閣倚建之處。皇庭的建築在蒼靈峰的堅石上依勢而建各具姿態,從下到上是皇庭各階官員公務之地、真皇問政殿及其附屬的一眾宮殿、皇庭的內庭——皇庭的禁地,非皇族成員不得詔而入便會被視為叛逆犯上。至於那常年雲霧繚繞的峰頂,很少有人能夠知道上麵有什麽建築、是何等的雄姿。


    蒼靈峰頂,真皇一族的宗主壇。宗主壇,乃是皇族供奉、祭拜皇族先人所在之處。蒼靈峰頂雲霧掩住了世人的視野,但此刻澄澈蒼穹中的兩輪明月淩空而照映得壇內恍若白晝,宗主壇平整的地板上雕刻著各種圖飾,自內到外共有五層。最外麵一層上鐫刻著真皇一族二十四宗族的家徽、族姓,各族親衛名稱;第四層是二十四宗族輪值離世天遠征軍二十四營的定律;第三層是皇庭權力捍衛者——離世天遠征軍、真皇親衛、亞皇親衛、隱衛、禦衛衛、庭衛的徽記以及其統禦者的族姓;第二層是四大皇族的族姓、家徽以及世襲管轄的機構徽記;最裏麵的一層便是整個圓形場地的內圓,裏麵沒有任何可供辨識的文字、徽記,隻是滿滿的雕琢精美但看似毫無規律的奇怪圖案,而位於宗主壇正中也是內圓圓心的地方有一個小孔讓原本規整精美的內圓徒生幾分缺憾。宗主壇周圍還有十六座巨大的方尖碑,光滑平整的碑身上沒有任何文字或者圖案,隻是方尖碑表麵上時而盈動的淡淡白光讓其懾人之勢更甚。


    皇使在宗主壇外的祭台上跪拜、叩首之後飛身來到位於一塊突出峭壁上的一座亭閣內。他俯視夜色下的離世天。此刻離世天皇城內燈火輝煌、宛若白晝,人們正在用各種娛樂、消遣排解一天的工作、生活帶來的疲憊與困擾。


    “主子!”


    皇使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他循聲轉頭看到了那個曾在其齊納耶統製府內看到的皇庭內臣,臉上露出一絲意外之情,問:


    “此處勢高風寒。你怎麽上來了?”


    內臣躬身迴道:“老奴得真皇後諭令,可再迴主子身邊隨侍!迴隆正殿後侍婢告訴老奴,主子來了宗主壇,所以……”內臣說著將眼光看向抱在懷中的鬥篷,然後躬身、緩步走向皇使。


    “成水伯伯,你不用事事親自為我操勞。隆正殿內有婢女、侍奴,還有我那些親衛!有事你可吩咐他們,你何必……”


    內臣成水一邊為皇使披上鬥篷,一邊麵帶謙恭、慈祥的神情,說:“主子。你這一去十八年,老奴無法隨侍身邊已經是愧對主子!伺候主子是成水畢生之職,怎麽能假借他人之手!”


    皇使知道成水性格溫和但卻是一個極其堅韌的人便沒再說什麽,他轉身繼續看著蒼靈峰下的離世天。成水給皇使披好鬥篷之後便站在一旁靜默無聲。


    “十八年,雖然這離世天的一切不至於物是人非,但一切都感覺好陌生!那些曾經熟悉的人們也讓人感到有一絲莫名的疏離感,即便是那幾位還能時而看到的皇弟也有一種莫名的隔閡在我們之間滋生!”


    成水依然靜默無聲的在一旁站著,他知道皇使這些話隻需要自己聽著並忘掉。他知道皇使心中有一股無奈,他知道皇使這些年承受了很多人無法想象的內心折磨,他知道……成水幾乎知道皇使的一切。因為皇使從呱呱墜地到十八歲他都一直陪伴、隨侍左右。


    “唿,唿,唿,唿……”短而急促像是一聲的一陣聲響。成水微微轉身看著突然出現並跪在亭閣外的四個身著金黃袍甲、麵帶金黃麵具的四名衛士,冷冷的問:


    “你們有何事?”


    一個衛士抱拳迴道:“報!閃耀光華的信使求見!”


    皇使眉頭微微一皺,繼續看著蒼靈峰下的離世天。說:“明日再見!”


    “主子!”那名衛士說話之時將一塊令牌遞給了成水。成水接過令牌後眉頭也是微微一皺,隨即將令牌遞到皇使的手中。皇使看過令牌之後閃身縱出亭閣。化作一道金光向蒼靈峰下麵的隆正殿射去。


    隆正殿。


    皇使直接飄落在隆正殿的正殿外,落地的瞬間他看到了一個身披流光溢彩的五彩鬥篷的人背對大殿門口站著。皇使看到正殿內的人臉色微微一變。他在邁步走進大殿的時候右手一揮。大殿內外的衛士、婢女、侍奴見狀趕緊躬身退去。


    皇使正步走進大殿內在那人身後不遠處跪倒,正聲說道:“正兒拜見祖父!”


    那人緩緩轉身並將鬥篷的頭套挽到腦後,一張形容矍鑠但滿頭白發的老者容顏出現,老者麵帶慈祥的微笑說:“正兒起身,起身!在這離世天內豈有正兒給老朽下跪之理!”


    皇使跪在地上沒有起身,迴道:“祖父恕罪!正兒多年沒有……”


    “正兒,起來!”老者將皇使扶起,看著身前的皇使麵帶欣喜說:“想不到我們家正兒經過這些年的磨礪變得愈加沉穩,哎……”老者說著雙眼泛淚光,歎道:“你皇父晚間才傳詔諭令我可來看你……”老者越說越激動,他用發顫的雙手扶住皇使的雙肩沒能再說下去。


    皇使嘴唇微微扯動,但最終沒有說什麽,臉上也泛出哀戚的神情。


    “好了、好了,現在都好了!有你皇母做主,你再也不用在外受苦了!你皇父也不再因為那人的事情而責難你!你以後就在皇庭內好好修習皇者之道,我已經傳令讓你的叔父們將族內典籍整理,不日就能送到隆正殿來!你今後一定要好好修習,切不可怠慢以辜負了你皇母的一番苦心和你皇父的隆恩!”


    皇使聽到老者的話眉頭微微一皺。隨即又跪倒在地,說:“正兒謹遵祖父的教誨!”


    “好了!好了!正兒在這皇庭之內哪能對我這樣多禮!正兒,祖父要迴閃耀光華了!今夜能來看正兒已經是得了你皇父的隆恩,不能再讓你父子之間徒增嫌隙!”


    老者說完輕輕拍了拍皇使的肩膀便向大殿門口走去。皇使雙膝在地上轉動,轉向大殿門口。叩拜一次之後說:“正兒恭送祖父!”


    老者沒再迴頭,他走出大殿後化作一道七彩流光向空中射去,最後像一顆流星一般向隆正殿外的蒼靈峰下射去。


    皇使在老者形跡消失之後兩行眼淚奪眶而出,這時成水從大殿側門走出並將皇使從地上扶起,緩聲說:“主子,夜深寒意重。小心身體!”


    皇使抬起右臂擦拭了一下臉上的淚痕,然後在成水的攙扶下走進了寢殿。


    蒼靈峰,這虛空之內威權隆盛之地,在這深夜雖然燈火輝煌但卻靜謐得嚇人,除了夜風吹過偶爾發出的聲響便沒有了其他的聲音。皇庭內的禁衛隊、婢女、侍奴以及那些得聖恩而被允許居住在內庭的四大皇族、二十四宗族的皇子、公主們的宮殿在夜裏也沒有聲息。或者說白天也沒什麽聲響。蒼靈峰的一切跡象讓其因威權帶來的威懾之外還生出幾分詭秘氣息。而將蒼靈峰圍在正中的離世天皇城內卻是一番人聲鼎沸、鶯歌燕舞的熱鬧場景,城中的街道上不但有各奔歡場的達官貴人,還有為生計連夜操勞的下層人,不時還能看到讓虛空內無數人聞風喪膽的離世天遠征軍的小隊邁著整齊的步子巡街,而每當離世天遠征軍的巡街隊伍與庭衛府所轄的皇城巡衛相遇的時候,皇城巡衛都會在遠處停下並分兩隊分裂街道兩邊目送離世天遠征軍走遠之後再繼續。而那些在街道上趕路或在街道兩旁借著燈光忙碌的人們對離世天遠征軍的態度卻截然不同,他們隻管忙自己的、幹自己的,視那些離世天遠征軍若無物。


    離世天今夜的繁鬧、喧囂盡管比以往稍甚。可這不會影響原本居住在離世天的皇族宗親、達官貴人以及底層居民,因為離世天是一座常年處於不夜的城市。而十日之後便是五年一屆的皇庭演武日,迎接離世天下麵各個大陸選派的將軍、軍士、勇士以及其他有資格參加的人是皇庭所要求的義務。何況巨大的商機也是住在離世天的商人們賺錢、發展的好機會,也是那些底層居民借此狠賺一筆的契機。近日最熱鬧的地方已經不再是羅赤家位於離世天的問天閣總店,而是南、北、東三個城區的風月場所。將軍、軍士、勇士以及那些浪跡江湖的人和行商往來的人,都希望在盛事將臨的時候能在離世天這座政治、權力中心所在的城市裏享受一下平日根本不可能擁有的機會——齊納美女、美男。而淪落到離世天風月場所的齊納美女、美男都是那些犯了皇庭律法而被發落之人,因此歡客們便沒有了往常的顧忌。


    花華苑。


    花華苑,這座位於離世天北城。毗鄰離世天西城的除了問天閣總店之外便再無其能堪與之匹敵的風月場所。它得了首輔府的特許而能從禦衛衛和庭衛府接手那些被發落、衝配的齊納男女,然後加以遴選、培養之後為那些往來離世天以及在皇城內而無資格進入問天閣的人們提供絕色男女以供享樂。而其外形幾乎是仿照問天閣總店的一切。除了細節處略有不同以不至於冒犯問天閣,其他的規模都是堪與比肩。北城的商鋪以及居住的人們雖然不像西城不富必貴。他們是不貴必富;他們除了沒有世襲的爵位以外有著不違規製之外的一切奢華享受。此刻在花華苑內縱情尋歡的人們正是忘情之處,大廳內推杯換盞、觥籌交錯,各層花華苑的才女、伶人的房內響著放浪形骸的纏綿之聲與大廳內吵雜聲交匯成共鳴。


    “謔,這是要瘋?這可比平四那寄情閣還要狠,我以為離世天的有錢人或者有權人會好看一點!哪曾想,脫了衣服以後的事情都那樣,而這些人就差沒直接上大街了!”一個少年在花華苑的大門外看到裏麵的情形時微微皺眉,心中犯怵的嘀咕道。


    “爺,您請!”這時門口的一個奴才看到少年衣著華麗、相貌俊美,麵帶媚笑上前打招唿,隨後說:“爺,您可有熟識的人兒?”


    少年看到奴才的嘴臉麵露不屑,心中暗罵:“大爺的,拓摩族走到哪裏都是一副賤模樣,就不能幹點有頭臉的事情?”


    奴才見少年的神情並沒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心中來氣,臉上的媚笑依舊可口中卻說:“爺,我們花華苑可是虛空之內獨一家,爺你要沒個想法……”


    “啪……”少年反手一個耳光甩在奴才的臉上,沒好氣的說:“爺熬了好多天了,沒想法?沒想法,我跟你又不熟,我來這裏探望你的母親?”


    奴才被打之後門口的一群護衛閃身逼向少年,奴才挨打之後先是一愣,隨即聽出少年在罵自己的老娘,頓時破口罵道:“嗨,哪裏來的不識好歹的東西?敢來花華苑撒野,來……給我拿了!”


    少年右手一揮,圍住他的一群護衛向後“噔噔噔……”直退,當那些護衛還想用上來的時候,他右手掌在空中輕輕一轉,一片綠光撒向眾人發出“咻咻咻……”之聲,眾人驚愕之時各人腳下“噠噠噠……”的出現片片綠竹葉釘在光亮的地板上。


    “這……”奴才見狀麵色大驚,這時一個人突然出現在門口,那人身影還未落定的時候抬腳踹在了奴才的腰上。奴才“哎喲”一聲慘叫摔到了花華苑門前的大街中。那人踹飛奴才之後對少年躬身抱拳說:“公子駕臨,有失遠迎,請恕罪!”


    少年頭一昂,冷聲說:“恕什麽罪?爺等不及了,通知蒙花,讓她今夜陪我!”


    那人頓時大驚,而花華苑的大廳內頓時鴉雀無聲,接著嘶吟飛揚的花華苑內很快沉靜下來。原來少年的聲音不大可說出了讓眾人都感吃驚的話。蒙花,蒙花是誰?蒙花是花華苑的主人,一名常年一身黑色羅裳、黑巾蒙麵的女子。此女讓眾人感到吃驚的不是其穿著,而是其居然能打通首輔府以及禦衛衛和庭衛府的厲害關節,隻是這一層厲害關係便讓來此尋歡作樂的人不敢放肆,而這少年居然張口就要蒙花陪過夜,這不是在找死嗎?


    “好!爺,您稍等!”


    “咣當……”、“劈啪……”門口那人的迴答讓大廳內一陣杯盤撞擊碎裂之聲響起。初來之人不知道,可來花華苑的常客都知道應承少年的那人是花華苑的大管事——飛翼族人,逸飛。逸飛是離世天皇城內的一個傳說,一個飛翼族人在齊納人的大陸混得風生水起,並最後在坊間獲得那些同是混跡達官顯貴之間的同類——引者們的尊重。來這花華苑的人即便不知道蒙花與首輔府、禦衛衛、庭衛府的利害關係,可進了花華苑看到逸飛也就不敢放肆了。可如今這少年張口便要蒙花作陪,逸飛不但沒有發怒還滿口答應,那些原本心中為少年擔心或者想要看好戲的人都被弄得心神一岔,手中杯盞跌落者有好幾個。


    少年在眾人的驚愕神情中大搖大擺的跟著逸飛走向大廳西側——直通花華苑頂樓蒙花居所的吊廂處。(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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