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城,


    君山湖畔。


    一片夕陽晚景,赤練如火熾紅了大半個天空,看晚霞與湖麵輝映成趣,水天一色嫵媚山顏。


    微風輕逐著流雲,在波光粼粼的淺灘處,三三兩兩的水鳥與白鶴,正趟著水波覓食,偶爾追逐相戲。


    近前碼頭處,不見漁夫,唯有一扁孤舟,栓在一根木樁的倒影裏,顫顫巍巍,依偎在水光暮色裏。一切都是那樣的靜謐美好,一切都浸潤在生命的芬芳與光澤裏。有一美髯須公,盤膝坐在湖岸堤上,夕陽拖長的背影裏,沒有半絲孤單。身著一襲素色的白袍,髯長二尺,麵白如皙,落日美景的輝映,更顯得豐姿古雅。唯肩背與衣袖處,幹淨的打著幾個補丁,不說的話,沒人會以為這是個乞丐,而且是丐幫中分舵主花棋子。尤其膝上橫放的一把七弦瑤琴,梧桐作麵,杉木為底,通體髹紫漆有斷紋,琴形製式古樸渾厚,作圓首與內收雙連弧形腰。琴頭處下垂一撮金絲黃穗,隱隱透露了它的不凡來曆。


    花棋子手撫過愛琴,眼睛裏忽現一絲不舍傷懷,卻一閃即沒在嘴角揚起的微笑裏。音者,一曲肝腸斷,天涯為知音。迴想起幾日前,與啟得發的相聚,知音依舊,隻是時事迫人,唉…是不是將死的人,才會越發珍惜這花花草草,和那一縷陽光,那一陣清風…都說光陰似流水,清風何嚐不是?風動風止風不盡,拂過身旁,便帶走方才,即使迴首,卻已不是從前。


    芰坐青鬆老,


    流波漫幻長。


    紅雲悠所至,


    霞火淬浮陽。.


    ……….


    花棋子輕哼漫喚吟唱處,手撫琴音指弦彈落,鬆沉悠揚的曲調,輝映了這晚照的靜謐曠遠。心隨指動,或散、或泛、或滑三音交錯、變幻無方、悠悠不已之中,水光雲影、風聲鳥語乃及生平複雜之思,盡蘊涵表達。如天地萬物在其聲中,忽感懷心誌一泄千裏,忽音淨精微縹緲入無。是人在撫琴,還是琴在鳴我?以致無聲之樂渾然忘我之境。


    “啪!啪!啪!啪…”一陣刺耳的鼓掌聲突然響起,突兀煩心,花棋子循聲一看,卻是丐幫北派執法長老淩天下突然到來,身後還跟著周昆長老和幾個丐幫弟子。


    “中分舵主,好雅的情致,好高的琴技啊,哈哈哈哈。”卻是淩天下走近的說話。


    “卑職有失遠迎,罪過罪過,中分舵主花棋子,參見北派執法淩長老,參見周長老。”花棋子急忙起身作揖,連連行禮相迎道。


    “不知者不罪。”淩天下嘶聲說道,一旁的周昆長老卻“哼”的一聲,厲眼相視。幾人走近花棋子身前丈餘地,才停下了來,竟分開來呈包圍的氣勢。


    “不知淩長老,有何吩咐?”花棋子躬身問道,卻也不怕。善者不來來者不善,似乎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意料之中是因為,與啟得發知交,便早知有今日。意料之外卻是,來得是北派執法淩長老,而不是南派執法長老藍瘸子。幸好日前聽了啟得發一言,立馬把身邊的妻小,送迴鄉下外家去了。哎…時事迫人,卻想不到這麽快。


    “你該猜到有今日吧?”淩天下看著花棋子突然冷笑地問。


    “卑職不知,還請明示。”花棋子迴答道。


    “哼….明白人給我裝糊塗?”淩天下森然語:“無規矩不成方圓,本派幫規你可知曉?”


    “卑職當然知曉,深知熟背不敢有忘。”花棋子肅然迴答道。


    “哦?你且說來與我聽聽。”淩天下說道。一旁周昆卻已經是吹鼻子瞪眼,兇相畢露了:“如若有半點說錯,休怪我幫規伺候。”


    “這個自然。”花棋子微微一哂語,凜然答道:“丐幫幫規八條十戒:一要天地君親師;二要受祖師爺的教化;三要孝敬父母;四要敬兄愛弟;五要謹遵國法……”


    才說到第五條,卻聽淩天下不耐其煩地打斷:“沒工夫聽你逐句叨叨,但說十戒。”


    “是,淩長老。”花棋子一笑,接著答道:“丐幫十戒:一戒‘越邊抽舵’不準投旁門及同道;二戒‘頂色臥蓮’不準嫖同行之妻;三戒‘引馬上槽’不準暴露自家做的壞事;四戒‘點水發線’不容內奸行徑…”


    “好!”淩天下再次高聲打斷花棋子說道:“單說第四戒,是什麽?”


    “迴淩長老,第四戒‘點水發線’不容內奸行徑。”花棋子答道,心裏卻是暗自一沉。


    ‘啪啪啪啪’淩天下連鼓了幾下掌,冷笑不已:“花棋子果然是腹中有肚墨之人,門規幫法背得隻字不差啊。”


    “本是卑職份內事。”花棋子淡淡迴答,心知今日再難善了。


    “你可知冒犯了幫規十戒第四條‘點水發線’,該當受何懲罰嗎?”淩天下斥道。


    “若內奸通敵,罪當淩遲處死。”花棋子答道:“不知淩長老質問我何意?卑職仰頭不負青天,俯首不負厚土,自問無愧於心。”


    “哈哈哈,難道大奸大惡之人,都會自己招認罪不可赦嗎?”淩天下冷笑語。


    “卑職雖然職位地下,但也是與長老同在祖師爺麵前發過誓願,無妄之詆毀,卑職也是有所不受!”花棋子凜然不屈語。


    “好個大義凜然,來人!”淩天下一揮手,周昆忽然轉過頭去大聲喊叫:“把人帶上來!”


    話音剛落,唿啦遠處奔來數人,竟帶有女人和小孩的哭聲,花棋子聞聲卻是全身一顫,大驚裏身涼如墜冰窟。不一會,來人已到跟前,花棋子眼見之處,臉色慘白,氣得直哆嗦。


    “老公…快救我與麒兒…嗚嗚嗚。”卻是女子哆嗦著摟著懷中少兒,對花棋子哀哭語。


    “阿爹,我怕….嗚嗚嗚。”麒兒滿眼驚恐的哽咽著,稚聲向花棋子哭訴。


    “擄劫同門妻兒!你們這是意義何為?”花棋子激動大喊起來,欲撲前去救妻兒。


    “你還不認罪?”卻是周昆和幾個弟子擋在在麵前,兵刃相對,厲聲質問:“你若不是做賊心虛,何以要把家眷偷偷遣送開去?”


    “何罪之有!我花棋子如果背判本門,必自絕以謝天下,你們怎麽可以含血噴人!”花棋子說著往懷中一探,揚手一甩,就往天空飛出一道響箭,方圓幾裏地都能清晰聽見。


    “誒喲!還搬救兵嗎?幫主來了也救不了你這個通敵逆賊。”淩天下說道,一揚手,周昆揮舞著手中蛇杖,就向花棋子撲了過去。


    上來就杖走偏鋒,招招要害,毒辣至極。花棋子怕傷到身旁古琴,縱身閃躲躍開去。


    “惡賊休走!”周昆大喝一聲,手中的蛇杖,緊跟著他身影一尺遠,猛刺過去,直戳其腰椎上的命門要穴。若是被這一杖戳中,不死也將殘廢癱瘓,陰毒至極。


    未經幫會審定,就私定其罪,更上來就下此毒手,花棋子氣不過,探手拉出腰間插著的一把鐵扇,不求相抗,但求自衛。迴手一展,鐵扇開如扇刀,其條條扇骨末端邊鋒,均有鋒利的刺刃。旋手虛勁一帶,化解周昆的蛇杖攻勢,叮當一聲火花激閃,鐵鑄的蛇杖與鐵扇相撞,可見周昆下手的勁道有多強悍。周昆身為丐幫北派,八袋護法長老,素以二十四路蛇杖走南闖北,聞名江湖。方才全力一擊,竟然被花棋子的鐵扇功夫巧勁化開,不由一驚,收起了輕敵的念頭。


    “花棋子,你要抗法嗎?”淩天下一旁突然大聲喝道。


    “我花某人何罪之有?”花棋子執扇護胸迴應道:“幫規一提三審四定,爾等豈能空口無憑入我死罪?!”


    這邊正焦灼,卻是從遠處奔來了十幾個叫花子,大聲叫喊:“舵主!屬下前來助你了!”


    花棋子聞聲望去,領頭的正是中分舵的手下,其中三個六代弟子,和近十個四五袋弟子。待近到眼前,看清情形,趕來的一眾人等卻是大吃一驚。


    “舵主,發生了什麽事?這幾位難道是北派執法淩長老和周昆長老嗎?”其中一位六代弟子,李立成向花棋子詫異地問道。


    “正是淩長老與老夫!”周昆橫眉立目,傲慢道。


    “丐幫六代弟子李立成等,參見淩長老與周昆長老。”李立成等人紛紛彎腰恭敬施禮道。


    “哼!免禮,你們的舵主花棋子,私通幽煞門兇徒,犯下的可是死罪!”淩天下手指花棋子,斜眼對李立成等人道:“你們閃開!我身為執法長老,今天就要清理門戶!”


    “啊!….”李立成等人聞言,又是大吃一驚,麵麵相覷,沒想到事情如此複雜棘手。眾人迴頭看看舵主花棋子,又看看有備而來的北派長老等人,竟然還有舵主的家眷被扣押其中,一時感覺事態嚴重,人人自危噤若寒蟬。


    “花棋子,你還不伏法,難道還想要繼續狡辯抵賴嗎?”周昆提杖再次逼近問。


    “花某人自問頂天立地,從沒有做對不起祖師爺的事,何罪之有?我身為南派丐幫總壇中分舵主,豈可能任由你們私立公堂,越界執法!”花棋子橫扇怒斥道:“何況幫規罪不及親眷家人,你們怎可以強擄我妻兒要挾我就範?試問你們眼裏,還有道義幫規嗎?”


    “哈哈哈哈!好個道義幫規,好個強詞奪理!哈哈哈哈。”淩天下氣極反笑:“你背著祖師爺結交歪魔邪道,便是死罪!我若不抓住你妻兒,你豈不是要遠走高飛了?哈哈哈哈,荒謬!來人!執法令牌在此!清理門戶!違抗者殺無赦!”淩天下從懷裏掏出一塊令牌,高舉過頭頂嘶聲厲道。


    “啊….”李立成等人大驚失色,本來還有救護花棋子之心切,但聞淩長老此言,又是如同晴天霹靂一般震懾人心。


    “可是淩長老…弟子有話要說…”卻是李立成身後的弟弟,李立人站出來說話。李立成聞言緊張的心驚肉跳,違逆執法長老清理門戶,是要死罪的啊。但舵主花棋子卻與這兄弟倆,情如父子,若不是舵主當年收留救護,隻怕兄弟二人,早就暴屍荒野喂了豺狼了。眼前卻是北派的執法長老要殺南派舵主,於情於理也有不妥,所以李立人冒死相諫言,卻也是李立成心中之言。


    然而周昆長老,竟擎起杖尖對準了李立人胸膛,陰森語:“難道你想維護叛徒,與之同罪?”


    “弟子萬萬不敢,還望長老明鑒。”李立人急忙解釋道:“但是花舵主,畢竟是南派執法藍長老一手帶出來,如果要對舵主執法,是否要問過幫主許可,或者告知藍長老才妥當呢?”李立人初始小聲說著,但因句句是理,話到最後自正氣凜然擲地有聲。身後的中分舵十幾個叫花子,聞言幡然醒悟,也都紛紛讚同語。


    “立人言之有理,淩長老明鑒啊。”


    “立人師弟說的對,還請淩長老等藍長老來了再行執法吧。”


    “對啊對啊,立人師兄言之有理,如此方能服眾啊。”


    “立成師兄,快讓舵主再發響箭,通知執法藍長老過來吧”


    …….


    “住嘴!都tm給我閉嘴!”卻是淩天下惱羞成怒的嗬斥:“爾等小乞丐,從來隻有低眉順氣的份,本執法長老清理門戶,幾時輪到你們開口說話?難不成你們還敢造反了不成?來人!給我拿下!”


    淩天下說完,隨身帶來的弟子皆湧上來刀兵相見,眼看惡戰一觸即發。


    “住手!”花棋子見形勢危急,大喝一聲裏,甩手又是第二隻響箭劃破暮色淒厲蕭然。那最後一抹落日餘暉,灑在他魁梧不屈的身上,自有一種俠肝義膽,一份氣宇軒昂。不能讓屬下李立成等人,無辜牽連受殃,急令語:“中分舵的弟兄們聽令!速速讓開!一切等藍長老來了再行定奪!”


    “是!屬下遵命!”李立成等人聞言站到花棋子一旁,皆向花棋子恭然受命。這卻等於是承認了花棋子仍是丐幫分舵主,至少在執法藍長老前來定奪之前;也等於是站在維護舵主一邊,抵抗北派越界執法了。


    “哈哈哈哈…你們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乞兒,膽敢違命抗法?”淩天下狂笑著,身形一晃鐵棍急揮,不待眾人分辯,衝進了人群裏大開殺戒。事發突然,不敢還手又不及閃避裏,慘叫著已經倒下兩三個人。


    執法長老權威極大,僅次於幫主一人,負責幫內諸事執法。等若一家之總管,隻是丐幫有兩個總管,分南北執法長老而已。平日裏小乞兒若是不能按時孝敬幫資,挨頓打罵事小,被趕出地盤成為流丐是常有的事,甚至遭受幫內私刑丟了性命,儼然“高高山上一根棒,好活一陣是一陣”。因此這一般丐戶階級分明,從來小心低氣,服著上司,與奴一般,不敢觸犯,想見當今丐幫紀律之嚴明。而今李立成等人,不顧身份低微,竟然敢公然維護花棋子,忤逆淩長老。一來是因為花棋子平日裏,對屬下愛護有加深得人心;二來此次執法,北派淩長老審南派舵主,便有越界之嫌;兼是在沒有幫主,和同為執法長老的藍瘸子參與下私自而為,自然不服人心。然而,花棋子眼見平日愛惜的弟子屬下,因為自己拖累而枉死,說不得也要抗法一迴了。


    “住手!禍不及同門!”花棋子大喝一聲,鐵扇飛舞勁氣橫流,與淩天下的執法鐵杖生生對了一招。‘砰!當啷’連聲巨響,火花飛濺,竟是硬生生架住了淩天下的鐵杖殺戮。


    “逆賊敢爾?公然抗法!殺!殺!殺!都給我殺了,清理門戶!”淩天下聲色俱厲地吼叫著。


    “啊!”卻是一聲慘叫,花棋子架開淩天下的鐵杖循聲望去,卻見弟子李立人,赤手空拳的被周昆用鐵杖貫入了胸膛,凸目慘狀。


    “立人!”花棋子一晃身影逼向周昆,周昆隻得抽出鐵杖退避。‘噗’一股血箭從立人的胸膛噴向花棋子,霎時染紅了那一襲素衣。而花棋子看向懷中的立人,早已經是無力迴天了。


    “立人!”難以置信李立成哭喊著,撲上前來,抱住弟弟屍首,痛不欲生。


    “他手無寸鐵,犯了何罪?你們竟然草菅人命!”花棋子悲憤之極,怒視淩天下、周昆斥道。


    “通敵內奸,與你同罪!”淩天下應道,屈身欲撲之際,突聞有人高喊:


    “藍長老來了,請藍長老主持公道!”


    原是遠處迅疾地奔來數人,其中就有南派執法長老藍瘸子。中分舵一幹乞丐眼見,心裏一寬,便有了伸張道義的希望。淩天下與周昆卻對望一眼,猛地同時舉杖向花棋子戳了過去,勁風唿嘯裏,一左一右直擊花棋子要害。兩大丐幫長老,同時畢盡全身功力的一擊,便是幫主也得忌憚三分,何況區區一舵主哉。事發突然,毫無征兆,花棋子也沒想到堂堂長老會突然聯手偷襲,實是避無可避,生死一瞬,仿佛瞧見了妻兒眼裏那抹絕望的神情。


    ‘砰’的一聲巨響,兩根鐵杖交叉同時擊在了地上,塵土飛揚,驚起了遠處覓食的水鳥,唿啦一聲撲楞著飛走了。淩天下與周昆卻駭然,聯手致命一擊竟然落空?而方才花棋子站著的地方,早已不見了人影。


    “我來晚了嗎?”卻是一聲平靜而突兀的聲音在一旁響起,聲音雖小,字字如雷貫耳,驚得眾人目瞪口呆。什麽時候,人群裏突然多出一個頭戴鬥笠的人來,而其身旁,恰是方才絕不可能逃生的花棋子。來人是怎麽出現的,竟無人能看清,而且是在一瞬間,於二位長老的杖下把人救走。中分舵的乞丐兒們駭然裏俱有感激,而淩天下周昆等人,則是如臨大敵般凝重了。


    沒有人迴答他,鬥笠下麵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卻透過藹藹暮色,在打量著四周情形,目光忽然停了下來,落在花棋子妻兒身上。


    “老公…你沒事吧?”花棋子的老婆已經驚嚇的沒有了哭泣。


    “阿爹…我怕….”麒兒看著花棋子動了動,卻被看護他的乞丐攥緊在手裏。


    鬥笠人的眼光,就忽而溢出了騰騰殺氣,雖沒有言語動作,那周身彌漫的詭異氣場,卻是驚得被他目之所及的一幹人,不自覺裏退後一步。霸氣!淩天下心裏一沉如臨大敵,此人竟然功力深厚如斯。


    “花棋子!出了什麽事?”藍瘸子說著,才帶著吳不同與吳不鳴兩位長老姍姍來遲。


    看著場中一幹丐幫弟子,圍著花棋子和一個頭戴鬥笠的陌生人,竟然還有幾個門人弟子傷亡,李立成抱著弟弟的屍首正痛哭流涕,藍瘸子不由凝重不已,疑竇叢生。而中分舵的幾個乞丐終於盼到了本派執法長老來,如獲救星般圍上來,三言兩語地告訴他所見所聞,卻說得藍瘸子眉頭,一點一點皺了起來。淩天下唯一忌憚的,卻是這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鬥笠人。見藍瘸子來了也懶的招唿,遞給了周昆一個眼色,周昆自走到藍瘸子旁邊,叨叨地說明緣由,卻慢慢說得藍瘸子,與一眾丐幫臉色巨變起來。


    鬥笠人卻仍是一動不動地立著,冷冷目光看向扣押花棋子妻兒的幾個乞丐,而花棋子也不言語,抱著必死之心,除了不舍妻兒外,無甚可說的。唿唿聯袂勁風傳來,竟又多了四個蒙臉的身影,飛快的穿過暮色趕來,看來卻都是功力不弱。更給天色漸暗的氛圍,增加了一抹詭異肅殺。丐幫眾人微微一陣騷動,但見其中一來人奔向花棋子,低聲執手相問:


    “花老弟,你受傷了嗎?….是我害了你啊….”


    花棋子聞言卻是渾身一震劇烈顫動,半響看著蒙臉人喟歎一句:“你又何苦趟這趟渾水…我本還指望你來托孤…”


    “賢弟何出此言,萬萬不可啊。”來人連聲勸慰。


    “二位前輩不必多慮,晚輩還等著二位合奏之盛宴呢。”卻是鬥笠人忽然低聲的說話,


    花棋子一愣,卻聽執手之人笑了笑語:“賢弟日後便知,你我事小,當務之急是救了弟媳與侄兒再說。”


    花棋子暗歎一氣迴答道:“托賢兄一事,今日我若有不測,妻兒日後,還請代為關照,不勝感激矣。”說著竟要拜。


    “這…這…你要士為知己者死嗎?嗬嗬嗬…”來人淒然語:“你覺著我會讓你一人獨去嗎?”


    鬥笠人聽著二人小聲對話,卻是一愣紛然。頓了頓,忽然提高了聲調大聲問道:“請問花前輩,那二位可是您的妻兒?”


    其聲如洪鍾,卻聽得眾人振耳發聵般愕然不已,驚見其內力深不可測。


    “正是…”花棋子說道。話音方落,鬥笠人一閃身形,竟在眾目睽睽之下闖入了丐幫裏。還未待眾人看清楚其如何動作,‘蓬蓬啊啊’幾聲響,卻見押著花棋子妻兒的乞丐飛了出去,倒地呻~吟不起。而鬥笠人也不停留,轉身如旋風一般,卷起女人和孩子,瞬間就往原處躍了迴去。


    “惡賊敢爾?”淩天下和周昆同時躍起,雙杖分別上下兩路,直擊鬥笠人後背。此時乘他雙手都挾著女人與孩子之際,才出手半道截擊,可謂是用心險惡了。千鈞一發之際,鬥笠人忽而往前一送,向花棋子推出母子二人,竟於刹那間,快得不可思,轉過身來橫眉怒吼。“噫哈!”一聲狂嘯,掃出一腳。“嘭”然聲響,接著當啷幾聲金石撞擊,火光四濺,猛烈的勁風激蕩起場內眾人衣袂。淩天下與周昆的雙杖交擊,何止千斤力道,竟然生生被他血肉之軀一腳擊潰,真可謂是技驚四座。鬥笠人卻也不乘勝追擊,在眾人膛目結舌的眼光裏,一閃迴複原處。而那一去一迴的搏擊,瞬息完成,仿佛就沒有動過一般。


    “來者何人?竟敢管我們丐幫的家事?”淩天下橫杖怒斥語,卻再不敢貿然進擊。


    “一介匹夫而已,管你家事還是幫規,總不能傷天害理違背國法吧?”鬥笠人冷哼語:“難道丐幫的幫規,可以挾持婦孺欺淩弱小嗎?”


    麵對質問,淩天下卻怔然無言以對,倒是一旁的藍瘸子,緩緩走上來道:“說的好!本幫八條裏第五條,就是‘要謹遵國法’。這位壯士,待本人處理完眼前幫內事物,自當好好討教一二。”


    這輕輕的三言兩語,既是認同了鬥笠人方才救人之舉,也是不懼其武功高強的不卑不亢。鬥笠人由衷佩服:“果然不愧天下第一大幫,在下佩服。”


    藍瘸子卻不領情,哼了哼,徑直看向其身後,正撫慰妻兒的花棋子。


    花棋子一旁聞言,放下妻兒看向藍瘸子,連忙走上前去抱拳行禮:“卑職參見藍長老和二位吳長老。”


    “花舵主免禮,我且問你。”藍瘸子的臉色竟然陰晴不定地說道,可見其內心的苦痛掙紮:“你真的犯了幫規十戒第四戒嗎?”話音剛落,惹得乞丐幫眾一陣騷動。


    “卑職不敢,通敵之罪誓死不受。”花棋子一揖語。


    “好!不枉我與你兄弟一場。”藍瘸子拄著拐杖,一戳一戳地走近花棋子說道:“淩長老說你通敵,可有此事?”


    “沒有!卑職願一死以正清白。”花棋子看著近在咫尺的藍瘸子,也不閃躲,忽而微微一笑語。


    “好!好!好!….我藍瘸子一生從未看錯人,相信今日,也不會看錯你這位兄弟,哈哈哈哈。”藍瘸子忽然大笑起來,似乎有點欣慰,又似乎有點悲壯。南派執法長老藍瘸子,素來秉公執法德高望重,所以一眾弟子門人,都是肅然聽著他定奪不敢妄言。淩天下卻冷冷地哼了一哼:“藍長老可不要徇私哦。”一石激起千層浪,丐眾裏又是一陣騷動。藍瘸子隻是看著花棋子,一舉手,不言自威,霎時場麵就安靜了下來。


    “淩長老說你結交邪派幽煞門,藍鳳堂主啟得發,有沒有這迴事?”藍瘸子一字一頓地說出口,拄著的手杖竟無形中吃力,噗的一聲戳入了泥土裏。


    這擲地有聲的一問,震耳發聵直擊人心。花棋子聞言,微微一愣,忽而無聲地苦笑起來。場麵卻靜的出奇,鬥笠人也是一怔,精光四射的雙眼在暮色裏分明。而先前與花棋子兄弟相稱的蒙麵人,與一幫丐眾一樣,都在緊張的等著他的迴答。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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