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南鋪錦繡,


    疊畫翠山屏。


    太乙山真色,


    何從覓聖靈?


    徒留風景在,


    空照黃昏寧。


    朱恩站在太乙宮外,看著日落依山的景色,不由感慨著。紫宮太乙門裏,卻空無一人,師父和師叔都不知道何處去了。一幹人等,都在商量著這出乎意料的情況。朱恩自心裏盤算。依司徒文姬所言,師父是在臨近的南五台彌陀寺。中了狻猊護法使的暗算,並沒有說太乙門也被幽煞門暗算了。或許是太乙門一早收到師兄的提前告知,為預防幽煞門,所以轉移迴避了。紫宮太乙宮裏,已經是人去樓空多時。看樣子是走的匆忙,觀裏事物擺設,還像有人住著一般。師父既然能遣密信告知師兄安危,定然此刻是隱藏在一處,安全之所療養。所以朱恩也不著急,不過現在天色漸晚,看情形,得在這空觀留宿一晚的了。


    “先生,爺爺他會去了哪裏呢?”一旁如蘭有些擔心的問朱恩。


    “蘭兒不必憂慮。師父既然跟師兄報了平安,想必此刻是在一個安全之處。不久一定能找到他老人家,或許不用尋找,也自會有人來告知。”朱恩看著愁眉緊鎖的如蘭,安慰道。


    “為什麽會有人來告知?”如蘭不明所以。


    “師叔他們或許是為了避開幽煞門,才會離開這裏。而我們現在人多浩蕩,走哪裏還不透露了風聲去麽。師叔門下一定會有人通知的,蘭兒莫擔心哈。”朱恩說著,瞅了一眼旁邊獨自沉吟的司徒文姬。


    司徒文姬剛好也看過來,相對無言,卻自忽而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先生是擔心我的存在麽?”司徒文姬問道。


    “不,我隻是好奇。你怎會年紀輕輕,就身居幽煞門的朱雀護法使要職?”朱恩笑著問:“這得多大的能耐和本事,才可以被一代兇魔任九霄委以重任?”


    “我可以不迴答麽?”司徒文姬想了想,微笑著迴應。


    “可以。”朱恩說,一旁如蘭卻是大失所望狀。


    “先生。”劉綏走過來對朱恩說:“現在天色近晚,我們便在這太乙觀裏,住宿一晚了吧?”


    “好的。”朱恩迴答:“還請道長勞煩各位道兄打理,再看這地方是否還有留下的糧食,以備晚膳。”


    “是的,我已經吩咐下去了。隻是…”劉綏說著看了看司徒文姬,遲疑道:“是否要派個專人,看守這妖女?”


    “不!我隻要跟著先生…跟著如蘭妹妹。”司徒文姬跳起來,趕緊地說道。


    “你跟著我們作甚?”如蘭聞言有些生氣。


    “除了先生和你,我誰都不相信。”司徒文姬說。


    “你…”劉綏聞言微慍。


    “好吧。”朱恩見狀說道:“連日來的奔波,想必道長與各位道兄也都辛苦了。今夜就由我和如蘭看著她吧,道長還要多照看幼薇等人,看看是否餘毒清了。”


    “是,謝先生關心,貧道感激不盡。”劉綏感動裏,彎腰作揖施禮道。


    “毒龍堂主麻努,不敢拿我的性命開玩笑,他所給的一定是真的解藥。”卻是一旁司徒文姬,篤定自信的話語。


    “哦?即使因此而影響了幽煞掌門任九霄的計劃,也在所不惜?”朱恩聞言,打量著司徒文姬笑語。


    “....”司徒文姬微愣,複語:“你這是要套我的話呢?不管你信不信,我對雄圖霸業,不感興趣。”


    “哦?這更奇怪了。你對我們下手的時候,可是沒見一點猶豫啊?堂堂任九霄的得力助手,卻有私心?如此何能一雪前恥,重振江湖?”朱恩一連反問。


    “哼...也隻是各為其主..更何況掌門的宏圖大誌,不是你們可以想見的。”司徒文姬說完,忽而笑了起來,看著一旁,凝神細聽的劉綏眼裏閃現的微光,說道:“難不成,你還想對我嚴刑拷打,逼問秘情?”


    “.....”劉綏一愣,微訕:“我們名門正派,言而有信,不肖此為。”


    “哈哈哈,此女巧言令色,心思詭異,道長不必理會她。”朱恩對劉綏笑語。


    “先生所言極是。”劉綏趕忙答道。


    自一番客氣後,都去忙了,唯剩下朱恩三人,站在太乙宮前的斜光墟照裏,卻是美景佳人相得益彰。爛漫紅雲山晚色,光輝交映夕陽浮。親親如蘭,猶自愁眉凝結煩心事,想是掛念著爺爺的安危。而司徒文姬,也是風姿綽約賽金花,沉吟裏,不知道又在打著什麽鬼主意。唯獨朱恩,像個局外人,一會看看美景,一會看看身旁兩位美人。一個羞花碧玉親密無間,一個妖嬈嫵媚神秘莫測。


    “你看雲的時候離我很近,你看我的時候離我很遠。”卻是司徒文姬映著霞光,對朱恩幽幽的話語。


    如蘭聞聲一怔,驚醒,就瞪了瞪朱恩不悅狀。朱恩也是一愣,複哈哈然:


    “那我看蘭兒的時候呢?”


    “你看如蘭妹妹的時候,我以為你是在看我。”司徒文姬說道,卻一改日裏的輕浮撒潑,而似一本正經起來。


    如蘭本來聽朱恩說看自己的時候,就有些羞怯,又聽得司徒文姬這麽一說,心就提起防備來,且聽是怎麽個說法。而朱恩自也疑問道:


    “為甚?你倒說說,我看著蘭兒的時候是什麽眼神?我看你的時候,又是什麽眼神?”


    “你看如蘭妹妹時,是想著親親所愛的眼神,你看我時,是猜我心思,探究我是怎樣個人的眼神。”司徒文姬笑著說道。


    ‘親親所愛’?卻聽的如蘭,暗自一陣意外的歡喜;‘猜我的心思’卻聽得朱恩,眼睛微微發亮。


    “好吧,誠如你所言。”朱恩接著問:“可又為甚呢?你還是沒說清楚,為什麽覺得我看蘭兒會是看你?”


    “不說,你問如蘭妹妹,她肯定知道。”司徒文姬自吃吃地笑起來。


    “嗯?….”朱恩自也感覺到了些什麽,卻看著如蘭就要生氣起來的樣子了,趕緊說:


    “蘭兒別聽她胡說,她怎麽想,可也不關咱們的事。她自是來添亂的,咱不聽她瞎擺唿啊。”


    “哼,我去看看幼薇姐姐。”如蘭心裏明白,可是仍覺得不痛快,自不願在這呆著,往觀裏跑開了去。


    朱恩臉色一緊,就微慍地看著司徒文姬。沒曾想她自也是一點兒不害怕相讓,笑裏坦然的凝視朱恩,與之較起勁來。大眼瞪小眼,就這麽瞧了半響。瞧的朱恩如大海覓針,幽深無底,卻瞧的司徒文姬戚戚訴訴,似有所怨起來。哎,罷了。朱恩歎了口氣,自轉身進了太乙宮。


    是夜,


    微涼。


    風起處不見歸鄉路。


    濁酒,


    昏黃。


    舉杯時未語淚卻先流。


    聲聲句句,自是司徒文姬羸羸弱弱的感傷啜泣。一旁的朱恩與如蘭愕然。這女人,一會妖嬈嫵媚蠱惑人心;一會撒潑無賴惹是生非;偶有巧笑倩兮,似個閨秀,現在又自悲悲戚戚,不曉是唱的哪一出戲?


    太乙宮裏,有一山間湖泊太乙池,十餘畝的水麵,彷如高山群嶺中的一張明鏡,懸於半山,鬼斧神工。湖畔‘翠微亭’裏,水光瀲灩月色如畫,輕風拂麵景色怡然。朱恩、如蘭、司徒文姬三人,亂世難能恰逢其時,正好觀湖賞月,以茶代酒,吟詩頌曲。沒曾想興到濃時花濺淚,這司徒文姬,忽個兒自己感傷難過不已。一會兒看看如蘭,一會兒看看朱恩先生,自輕輕哼哼唱了起來:


    “惜惜此光陰,如流水。東籬菊殘時,歎蕭索。繁陰積,歲時暮,景難留。不覺朱顏失卻,好容光。且且須唿賓友。”


    卻分明是當今皇上李存勖,《如夢令》裏的部分詞曲。那曲子有點熟悉,如蘭依稀覺著是在哪裏聽過,卻又一時想不起來。似有所問的看了看朱恩,朱恩便在俯首,在其耳畔私語:


    “我和你夜探刺史府時,那伶人唱的就是這個。”


    ‘啊’如蘭聞言恍然大悟,方想說什麽,被朱恩擺手製止住。卻看司徒文姬停止了哼唱,楚楚可憐地抹著淚。


    “你們兩個,自在我麵前親昵著吧,也不知道竊竊私語著,怎麽的看人家笑話了。”司徒文姬抹去傷心淚,換了個嬌俏神情便嗔起來。


    “不敢,朱雀護法使大人明察。”卻是如蘭打趣挪揄的話語。


    “啊...如蘭妹妹,好討厭,你這是在笑話我麽?”司徒文姬破涕為笑地說道:“哼,我知道你們心裏不相信我,時時提防著我。”


    說著,幽幽地看著這太乙湖畔,山光月色玉涼如水,一旁的先生和如蘭,溫敦善良似不染紅塵。複說道:


    “不怕跟先生和妹妹說,從我跟掌門醞釀籌備,重出江湖至今,卻是今夜,才真正覺得是自在歡愉...”


    “為甚?”朱嗯問道。


    “不為什麽....”司徒文姬幽幽說了句,忽沉默不再言語,卻漸漸的疲累神色不堪貌。


    如蘭見狀,猛然想起一件事來,連忙對朱恩說:


    “先生,今天日裏封了她的氣穴,好多個時辰了,如若封了太久,輕則傷了內髒元氣,重則毀了一身功力,形同廢人。”


    “啊...”朱恩驚起:“蘭兒趕緊,解了她的穴道吧,若是她有何不測,則是我們不仁不義了。”


    “不必了吧,先生。”卻是司徒文姬阻止的話語:“若能做迴一個普通人,像先生妹妹這般,逍遙自在沒有那些個欲*望加身,也挺好。何況...你不怕我若恢複了功力,不利於諸位麽?”


    如蘭聞言一愣,看向朱恩,朱恩說道:


    “蘭兒快解開她的穴道吧,我在這看著她。”


    “也好...有先生守護著多好...隻怕如蘭妹妹會不樂意呢...”司徒文姬說著,卻是力氣不續的模樣。


    “事到如今,還是沒個正經,哼...本性難移。”如蘭聞言微慍,提掌運氣拍過去,為她解開穴道。


    “啊...”司徒文姬一聲長長的呻*吟,身軀忽的一顫,癱軟在坐墩上。


    “她這是怎麽了?”朱恩問如蘭。


    “不知道,怕是封穴太久了,要一時半會才能恢複。”如蘭說道:“要我幫她運氣疏通一下經絡麽?”


    “也好。”朱恩看了看羸弱不堪的司徒文姬,說道。


    這司徒文姬一副憔悴花容,楚楚的惹人憐惜,朱恩卻忘了對方是什麽身份了。如蘭方自伸掌運氣抵向司徒文姬的後背,眼前一晃,司徒文姬竟然閃到身側,扣緊了自己的脈門。


    “啊!”如蘭驚唿一聲,已是不能動憚。


    見狀,朱恩大驚失色道:


    “你要作甚?”


    “我要你從了我,怎樣?”司徒文姬說著,有些力不從心狀:“隻要你歸順我幽煞門,這個朱雀護法使,就讓你來做,可好?”


    朱恩聞言微微一怔,卻是忽的笑了起來:


    “若是我不同意呢?你就要運氣斷了蘭兒的心脈麽?”


    “你說什麽?!”司徒文姬嗔道:“難道你不在乎她的生死嗎?”


    如蘭聞言,也是目光炯炯地看向了朱恩,有些緊張裏,期待著他的迴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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