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在任九霄大鬧武當山之前。


    終南山紫宮太乙門。


    後院一側廂房,中州刺史孫哲明正跪在地上。對麵的靠背檀香椅上,端坐著的孫天?繃著臉,滿是怒火。看見倚著窗台,不停聳動雙肩掩麵而泣的兒媳,卻是一陣心疼。兒媳陳氏,全名陳慧芬,今年三十有四了。自從十六歲入得孫家,就一直賢良淑德持家有方。當初兒子哲明,狠心拋下一對母女闖蕩江湖,一別經年全無音訊惹人牽掛。不曾想如今突然返迴,卻已經在外私自納了一房妻妾。久別重逢的喜悅還沒深味呢,就遇上這等荒唐事,實在是豈有此理!豈有此理!想著不禁氣極,一掌拍在身旁案幾上站了起來,怒目圓睜:


    “瞧你幹的好事!你…”指著孫哲明的手氣的直哆嗦:“荒唐!荒唐!……納妾就算了,你…你以為你救了人家母子倆…你…你這不是乘人之危是什麽?!”


    孫哲明低頭無言以對。而窗前的陳慧芳聞聲,迴頭看了看指著兒子破口大罵的老爺子,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相公,更是愛恨交織,複又埋頭痛哭起來。孫天?站起身來踱著腳步,滿腔恨鐵不成鋼的憤怒:


    “那是你才入門的師弟!你竟然把人都給逼瘋了,要不是蘭兒把他救醒...”孫天?怒斥著:“你….你怎麽對得起人家?!怎麽對得起慧芳和蘭兒?!”說著想起蘭兒看朱恩時的眼神,不禁長歎一聲:“真是作孽啊!我當初沒讓朱恩,三跪九叩給祖師爺行入門之禮,就是為了丫頭日後著想。你可好!你可好!你倒是先把人家妻兒給占了!”


    說著氣極的孫天?,隨手就從案上拿過一把戒尺,敲著兒子的腦袋。孫哲明益加羞愧難當:


    “孩兒不孝,請父親大人責罰。”


    “打你能挽迴過錯麽?打你於事就有補了麽?”孫天?怒斥著,“啪!啪!”兩下戒尺就抽在兒子的背上。再揚尺欲落時,卻被兒媳衝上來攔住哀求:


    “爹爹別打了,別打了….嗚嗚嗚。”說著又自嗚咽起來。


    孫天?看了看兒媳鬆下手來,敲著孫哲明的腦袋訓道:


    “今天這事你得求你媳婦,若是她不答應,你就別再進孫家的門!我就當沒你這麽個兒子!”


    說罷轉身憤而離去。慧芬見狀更是滿腹委屈的傷心啜泣起來。孫哲明站起身,看著父親出去時關上的房門,又看了看眼前掩麵哭泣的發妻,一時也傷心沉吟,竟是無從說起。過了一會,慧芬抬起了頭,看了看紅著眼睛呆立一旁相公,相視無語淚更淋漓。


    “夫人。”孫哲明上前一步輕輕摟著慧芬的肩膀說了句。扭了扭身子,慧芬滿是埋怨:


    “你還知道有我啊?我以為你沉醉不知歸路了呢,你還記得有我這麽一個夫人麽?”慧芬抹著哭紅的眼睛悲戚地說:“從來隻有新人笑,有誰看見舊人哭?…想不到這些應驗,就到了眼前了….”說著淚更傷懷。


    “青青河畔草,鬱鬱向陽葵。誰負相思意,月明殘燭窺。夫人….莫哭…莫哭,都是我不好。”孫哲明拉起了慧芬的手,動情的緩緩地說。慧芬就轉過了身子,埋首在孫哲明的懷裏。抱著,緊緊地抱著孫哲明,仿佛要融入他的懷裏。終於親近了日思夜想的人兒啊。盼星星盼月亮,荒廢了多少個日日夜夜的守望,盡在無言緊緊地相擁裏頭。溫熱苦澀的是淚,欲理還亂的是情,還有淒楚酸甜的愛,糾纏裏,一口咬在相公的肩膀上,是久久不肯鬆口。


    “哎喲!”孫哲明疼的齜牙咧嘴地笑了:“溫婉體貼又大方,莫過咱家的媳婦大人了,誒喲!疼疼!夫人輕點。”


    “該!就該你疼!方才本不該攔著爹爹揍你,油嘴滑舌的,隻會給我到處沾花惹草。”說著破涕為笑的慧芬,卻是含情帶嗔。


    “想我了吧?夫人。”孫哲明說著,把臉貼著慧芬的發鬢上斯摩:“摟的人家那麽緊。”話剛說完“哎喲!!”又是忍著痛叫了一聲。原是慧芬在懷裏,用力掐了一下。


    而此時。太乙門議事廳裏。太乙門掌門人謝思源對孫天?說:“師兄,都安排妥了吧?”


    “嗯...又能怎樣呢。哎...”孫天?捋了捋長須慨歎:“兒女情長,橫豎都不是理。偏逢多事之秋,豈可因瑣碎誤了大事。”


    “是的呢。此次還要仰仗師兄出山照顧。”謝思源迴應道:“幽煞門重現,茲事體大,真多虧了哲明師侄及時相告。在外的門人,都已經飛鴿傳書趕緊召迴,隻是不知,是否要通知各大名門正派?”


    “先靜觀其變吧,畢竟還隻是伶人的一麵之詞。隻怕幽煞門行事詭異防不勝防,至於本派事宜,還是要遷往後山,暫避隱藏為好。不過相鄰的五台彌陀寺,改日你我,還是要去通知一下做個防範。”


    “嗯,師兄所言極是。彌陀寺的了然主持,對師兄可甚是想念,也可借機一敘舊情。”


    “哈哈哈,空門難渡癡心客,濁世易貪名利人。多事之秋是兇是吉,少不得還要請他老和尚,卜上一卦。”孫哲明笑了起來。


    是夜,


    久別勝新婚的人兒,滯雨尤雲,於飛甚樂。一個婉轉承愛蹙眉頻呻,一個極盡彌補殷勤席枕。波瀾處,慧芬喘氣不得雲霄神往,久久方才從溫柔鄉裏跌撞出來,繾綣相擁而臥。


    “相公。”慧芬輕輕地說。


    “嗯,怎麽了?夫人”孫哲明迴應道。


    “蘭兒真的跟,朱恩師弟在一起麽?”慧芬問。


    “是的,朱恩瘋了的那段時間,都是蘭兒從旁照料。”孫哲明應了一句,就想起把實情告訴女兒的時候,她難以接受的表情,還有失望憤恨的目光:“蘭兒真的是對朱恩有意了麽?”


    “對啊,要不,她怎會嚷著跟他去找你。”慧芬說。


    “這可怎生是好?這...事亂的...”孫哲明皺著眉很是鬱悶的說。


    “還不是得怪它。”慧芬捏了捏手裏相公的分身,恨恨地說:“世間本無事,禍根自擾之。”


    “誒喲!輕點!夫人手下留情。”孫哲明故作求饒。


    “哪天我剪了它,讓它到處沾花惹草惹是生非!”慧芬說著,手裏卻輕了下來:“幹嘛?這禍根又不安分守己了....”


    原是孫哲明久別愛妻堪滋味,又暗自念及府中等待的媚娘。各擅勝場花嬌豔,竟又興致昂然起來。一把拉起慧芬跨其股上,顛簸起來:


    “夫人,馬上風光可好?”


    “嗯....”慧芬情動喘喘,夾緊馬鞍,不忘伸手,掐了一下顛簸的坐騎:“讓你沒羞沒臊的男人....”


    “哎喲”裏氣喘籲籲,竟又是一宿歡愉。原是紅塵苦難多薄命。管你幽煞門還是天皇老子,也是過眼青煙容易散,惟一情字難了,堪醉。


    由是過了兩天。孫哲明便帶上慧芬,趕迴中州府去。而孫天?和太乙門掌門謝思源,則前往終南五台彌陀寺。幾人到了岔路口,卻見幾個幹淨衣服打著補丁,乞丐模樣的人在路旁打盹。納悶未及細想,直奔彌陀寺而去,卻不知,一行此卦兇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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