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趙若星所說的“諾克斯”這個名字,三人都沒有聽過,當看到他的目光掃過來的時候,隻好露出尷尬而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諾克斯你們懂嗎?就是那個司夜女神,管很多東西的那個,古羅馬的神。”


    “哦……那個啊……”


    李日天接腔,雖然完全不懂諾克斯是哪個神靈,但他覺得這個時候不能落了氣勢。


    陳並霜在想自己看過的各種誌怪故事,始終找不到對應的神靈。這也不怪她,主要是大環境導致的。


    當初的幻想之戰之後,世界實際上被割裂成一塊塊的區域,人類在這些區域裏抱團取暖。


    生存區域被限定之後,對於文化上的認知乃至文化上的恐懼也往往會被限定。


    從人們恐懼之中誕生的妖魔也無法脫離這個限定,因此華夏大區範圍內誕生的妖魔往往也都是披著誌怪神話中的妖怪的皮。


    身為一個主播,大部分時候隻要牢牢記住華夏曆史中的妖魔就足以應付危險局麵。知道得太多反而會造就更多的邪魔。


    馮不識則在想司夜女神。他對於司夜女神的認知中比較符合的描述來自一本小說,而那本小說又承載了另外一個神話體係,一個以恐懼和未知構建起來的神話世界。


    “我現在和你們說這些事情是不應該的,我現在不對勁。可是誰又能在自己的夢中保持理智呢?”


    “我的妹妹就快要複活了,快了快了……”


    少年趙若星突然變得多愁善感:“可是這樣複活的妹妹,還是我原來的妹妹嗎……”


    馮不識看著兩行清淚從少年趙若星的臉上劃過,心中想著這是不是一個破局的機會。


    “你的妹妹,能跟我們說說她嗎?”


    趙若星看向馮不識,憂傷地說:“你在套我的話,我能感受到這一點。”


    座艙外忽然狂風大作,陳並霜像是感受到了什麽一般朝座艙外看過去,她放在腿上的《如何對付》整本書開始緩緩地燃燒。


    “可是沒關係,你們就快死了。”


    “那你能跟我們說說嗎,我一向充滿好奇心。如果是必須死的話我不想帶著疑問死去。”


    座艙燈光開始泛黃閃爍,少年趙若星的目光變得飄忽不定。


    “很俗套的故事,我們在一個晚上去坐了摩天輪。座艙年久失修,一陣風吹過,妹妹摔了下去,而我活著。”


    “嗬嗬,有時候我覺得是她一直活著,死掉的是我。人們總在問,為什麽是我活了下來。為什麽年久失修的座艙隻摔死了一個人?”


    “這種毫無指向的惡意伴隨著我的一生,我也常常自問,為什麽活下來的是我呢。”


    “我有什麽資格活下來?”


    三人沒有說話,因為無法完全共鳴。


    李日天稍微能體會一點這種感受,他也是某個事件的幸存者,而幸存者們總是會下意識地苛責自己。


    有時候活下來也是一種難以承受的重擔。


    李日天不能死,因為還有曾經隊友的孩子們需要照顧,但他不知道支撐著趙若星的精神支柱是什麽。


    陳並霜略微有一些共鳴,因為她的出生伴隨著母親的死亡。父親從來不會拿這件事責怪她,可是來自周圍的流言蜚語足以讓一個孩子明白一切。她帶來了禍患,她活著但母親死了。她也常常自問為什麽自己會來到這個世界呢,在找到滿意的答案之前她沒想過放棄。


    馮不識比較特殊。


    上一世就是一個孤兒,這輩子還是個孤兒。兩個不同的世界卻有著類似的遭遇,跌跌撞撞地長大,在周圍人無意識的惡意之中將自己層層包裹起來,最後孤孤單單地走到了現在


    如今新的世界在他麵前展開,封印許久的內心也漸漸有了一些鬆動。他不知道幸存者對自己的苛責是什麽感受,但他潛意識認為,如果沒有類似的經曆的話也沒有資格勸慰什麽。


    但是現在是要尋找離開這個夢境世界的辦法,於是他隻好再做這個惡人:“那後來呢?”


    “我開始尋找能複活妹妹的辦法。最後,是結社的人找到了我。他們說,神無所不能。”


    “隻要我能夠複活神靈,就能讓祂實現我的願望。”


    “他們教了我很多,怎樣當一個主播,怎樣凝聚周圍人的注意力,怎樣開發超凡能力……”


    “不久之前,他們跟我說是時候了。”


    少年趙若星站到艙門旁邊雙手高舉,神情中二:“隻要謀劃一場血祭,用成千上萬人的生命奉獻,祂就會降臨。”


    “他們說的言之鑿鑿,可是我不信。”


    “這麽弱小的神靈真的能實現我的願望嗎?既然神無所不能的話,為什麽還要這麽卑劣的我來複活祂呢?”


    “神靈並非無所不能,至少他們想要複活的這些神靈如此弱小。”


    “我開始想另外一件事。”


    “既然血祭能夠複活所謂的神靈,那複活妹妹也不是什麽難事吧?”


    趙若星突然睜開眼,眼中光芒閃現:“為什麽不能讓我的妹妹成為神靈呢?反正從來沒有人真正見到過司夜女神。”


    “哐當哐當……”


    座艙開始搖搖晃晃,三人都下意識地抓緊了扶手。


    趙若星蹲在小女孩身邊靜靜地看著她:“那個晚上也是這樣的,一陣奇怪的風吹過來,妹妹就摔了出去。無數次,我總是夢到這個。”


    “我時常在夢中迴到這座遊樂場,靜靜地看著黑暗中的妹妹。我在想,她在掉出座艙之前在想什麽呢?是怪我這個哥哥沒有抓住她嗎,是在怨恨著我嗎,還是在想著迴家之後晚餐又該吃什麽呢……”


    他摸了摸趙若欣的小臉,語氣解脫:“每一次夢境總該有一個結束,那麽多次了,掉出去的都是你。這一次也該輪到我了。”


    趙若星麵對著眾人站在了座艙門前,雙手平舉,構成了一副人體十字架。


    “我不是很信西方的這些玩意兒,但他們說擺這個姿勢能加快一些神靈降臨的速度。”


    馮不識下意識起身,卻發現被限製在座艙上動憚不得。轉眼望過去發現其他兩人也是如此。


    “沒用的朋友,你的意誌比不過我的。”


    “這是我十幾年來一次次的夢迴,這是我十幾年來一次次的痛苦。”


    趙若星站在艙門旁,仰麵後傾。


    “我是最後的也是最初的血祭,諾克斯啊,我祈求您的降臨。”


    趙若星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一次的夢境。


    這一次他在夢裏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可這是值得的,他的死,可以換來趙若欣的生。不是普通的生,是作為神靈的代行者的生。


    “糟糕!”


    馮不識這才明白,破壞錨點的關鍵不在於傾覆或是破壞這個座艙。


    而是在於中斷趙若星如同殉道一般的舉止,不要讓他從這個座艙裏摔死。


    趙若星少年狀態囉囉嗦嗦講了一大堆,如同在對著敵人說自己的致命弱點。這也是規則之中。


    馮不識他們服從了趙若星的規則,遊玩過了遊樂設施,所以他們可以順利地進入到這個無燈座艙之中。


    而趙若星也必須遵從自己設下的規則,迴答他們的問題,乃至於明示這個夢境構建的弱點。這也是規則,如同他帶頭破壞,整個夢境將會不攻自破,自行瓦解。


    可就算他們知道了如何破局也沒有用,他們已經是規則中人,需要受限於趙若星的限製。因此趙若星可以通過意誌就讓他們無法自由行動。


    李日天和陳並霜未必想通了其中的關節,但很明顯的一點就是,他們被限製在這個座艙之中了,而那個趙若星要做奇怪的舉動。


    不能坐以待斃!


    “說走咱就走啊,天上的星星參北鬥啊……”


    “對不起,你是一個好人,可是我還不想談戀愛……”


    “狼性教育!要讓壞孩子變聽話,就得實行狼性教育,嚴厲……”


    三人身上的過往記憶自動激發,重新奪迴了身體的控製權。


    可是已經晚了一步,趙若星大半個身子已經向後傾倒出去。


    “我的妹妹會變成司夜女神……”


    趙若星心滿意足地想著,靠在了一個溫暖的胸膛之中。


    “!”


    “老……老……老……老爸!”


    “陳會長!”


    “猛男!”


    從陳並霜到李日天到馮不識,三人都看到了單手抓在座艙外的那個男人。


    陳天浩一手攬著瘦弱的少年趙若星,一手抓著座艙欄杆固定在外,如同人猿泰山一般跳進了座艙之中。


    他隨手把趙若星丟在地上,感歎道:“找到這個地方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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