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聲音一同響起,話中的疑問在聽到對方的聲音時,都在瞬間得到了解答。


    餘涼迴憶起了沈長淮曾於太初後山與師祖宿齊會麵,最後的囑托就是讓宿齊照顧好“太孫”。後來她再偷進觀複洞時見到一位有些瘋癲的老者,按照年歲,確實符合前朝肖帝孫輩的年紀。


    前朝太孫葬於太初,那她的大師兄與複國有所牽扯,似乎也不奇怪了。這興許就是師父與師祖提及蕭寒盡時總是諱莫如深的原因之一吧。


    他姓蕭,前朝肖氏……


    短短片刻,餘涼把一切線索都串連了起來,真相似乎愈發清晰。


    比起蕭寒盡身世的有跡可循,餘涼的出現顯然讓蕭寒盡大為震驚,難以相信。


    他聲音微顫:“居然是你。”


    蕭寒盡素來如玉石清冷的嗓音像是凝結了一層薄薄的寒霜,一字一頓的斷落,更如薄冰般易碎。


    或許是一晚上接連的意外讓餘涼早已麻木,又或許是理清了一些關係讓她心裏有了底,餘涼的神情出乎意料地平靜。


    她問:“你覺得能是誰?你希望是誰?”


    詭異的氛圍下,餘涼此刻的語氣沒有了往常麵對蕭寒盡時的客氣,接連兩句,倒像是在逼問。


    眼前的蕭寒盡後退一步,沒有迴答她的話,垂眉思考:“難怪你能從臨楓穀取迴鎮獄,後又輾轉玉山堂、天闕閣,嗬,我早該發現其中的不對,而不是想著隻是巧合。”


    “你讓斷月樓來搶催曉刀,倒是不怕他們真傷了我的性命,”餘涼瞄了一眼他手裏的催曉刀,忍不住陰陽怪氣起來,“師兄複國執念之深,沒有細心留意你的師妹,不奇怪。”


    這是蕭寒盡第一次從師妹口中聽到她對自己的責怪,卻也好像戳中了他一直以來所避忌的防線。


    他急急開口解釋:“我以為於你而言不過一把尋常武器,扔給斷月樓保命便是,未曾想過……未曾想過會逼你至如此險境。我本無害你之心。”


    世人怎知這兩件武器與夷山玄洞的關聯,一把重劍與長刀,於習輕劍的太初弟子無任何益處,蕭寒盡印象中的那個師妹是絕不會為了兩件用不到的東西拚死拚活。


    難得在他臉上看到失措的神情,如寒山峭風遇上灼日,剛肅起的冷氣轉眼逃散,露出了薄冰下亦如尋常的景貌。


    他在怕什麽?


    餘涼默念著,卻又懶得去探究他的心理,於是在蕭寒盡眼前攤開手掌:“已經不重要了,師兄。對我們而言,想來此時更緊要的,是行該行之事。”


    該行之事,就是劈開身旁的這一口巨大的參玄梵鍾。


    深長地吸了一口氣,蕭寒盡胸腔起伏,壓在心頭的驚疑依然無法平靜,將催曉刀放在餘涼掌中時,他順勢握緊了她的手,兩人虎口交疊處,是常年握劍養成的老繭。


    蕭寒盡一時不願鬆開,唇齒間擠出幾個字:“為何會是你?”


    他話未說盡的,是不願自己的師門跟這些事扯上關係,以及更複雜的心思深藏於心。


    可餘涼哪懂蕭寒盡這些彎彎繞繞,隻覺得事已至此,糾結無益,該幹什麽便幹什麽好了。


    “說來話長。”餘涼敷衍地應了句,隨即掙脫他的手,奪下催曉刀。


    從天闕閣取得催曉刀已久,但這還是她第一次使用。餘涼雙手持握刀柄,轉身調動全身內力,運轉在屏海州時學習過的萬鈞內功,感覺萬千力道匯集手中,有力拔山河之勢。


    餘涼雙手持刀高高揚起,對準身前吊掛鍾樓頂端的參玄梵鍾重重下劈。


    震耳欲聾的鍾聲似水波漣漪一般,一圈圈地波及整座山莊,響徹山野,刺痛了兩人的耳膜。


    笨重的銅鍾猝然墜地,裂成了兩半,夥房院內飼養的雄雞隨之高聲鳴叫,天將破曉。


    洪鍾音消後,蕭寒盡如夢初醒,他蹲下身子,取出銅鍾壁內鑲著的羊皮紙。展開後,便見紙上清楚地勾畫著那不為人知的夷山玄洞地址所在。


    前朝先祖把指路圖分而藏之,催曉刀賜予禦林軍掌管,而此刀又必須運用守疆邊軍唐家將的萬鈞內力,方可劈開參玄梵鍾。


    蕭寒盡緊攥羊皮紙的一角,目光逐漸銳利。


    若是天闕閣與萬鈞堡皆念舊主,沈長淮不起悔意,他也無須費這番周折。


    “如今隻剩東辰教的九重護心鏡,以及風止夜的鎮獄未取了。”蕭寒盡道。


    餘涼沉眉:“你有何打算?”


    蕭寒盡站起身:“之前風止夜奪刀時,說若你想拿迴鎮獄可去找他。”


    於旁人來看,這是風止夜想親手為自己報餘涼的一劍之仇,但餘涼可不敢暴露自己和風止夜暫時和平的關係,隻能假意推辭:


    “他已經練成斷月十重,我怕是沒有在他眼皮子底下奪迴鎮獄的能力。”


    談話間,蕭寒盡已整裝好黑衣外袍,戴迴了兜帽:“此事我已有謀劃,想要樓主之位的不止於蟬一人,今日事畢,我會去關中赴會斷月樓右使萬山,誘他與風止夜內鬥,就說你在其中裏應外合,讓他伺機而動。”


    又玩這套?


    餘涼滿臉的不放心:“於蟬事敗身隕已是前例,萬山難道還會因此輕信涉險?”


    眼前人的聲聲疑惑,與一年前他們太初一行人計劃前往中州時的景象重疊,蕭寒盡恍惚了片刻,沒想到時光流轉,站在身側與自己籌謀複國大業的,竟還是她。


    他從未想過小時候耍著木劍,嚷嚷著要做一名行俠仗義、為國為民的小師妹,會和自己一起染上滿手的血腥。


    蕭寒盡斂下眉眼,“斷月樓代代樓主皆如此爭來,不奪,便輪不到自己。我自會設法說服他,剩下的就看你如何與風止夜周旋了,他既留你一命讓你去取劍,必有暫時不殺你之因由,你見機行事便是。”


    明知兇險,卻仍讓她親赴險境,在複國大業麵前,哪有什麽同門情誼。餘涼暗暗撇了撇嘴,但還是幹脆地應了聲“好”。


    蕭寒盡看她應得爽快,心中反倒有了絲愧疚,他剛步行下梯的身子頓住,迴過頭,低聲說了句:“若沒有辦法與他周旋,你切記保全自己……我,另有辦法讓風止夜腹背受敵。”


    “什麽辦法?”比起關心,餘涼更願意相信這句話隻是蕭寒盡對她的安撫。


    雞鳴再啼,蕭寒盡沒有迴答,戴迴麵具匆匆下了鍾樓。


    鍾樓一會,兩人知道了彼此的身份,但背後還有太多的事情被各自遮掩著,比起未知身份前的隱瞞,如今才是真正的猶設壁壘,各懷心思。


    走出山莊後,餘涼策馬奔襲,迎著天際露出的魚肚白,在夜色與晨曦交替間,行往青棠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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