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另一頭的密道入口處一片沉寂,隻有壁上的燈火忽明忽暗地閃爍著。


    已近無力的蕭寒盡強撐起半個身子,後腰倚靠石壁,雙眸緊盯眼前這條深不見底的伏流。


    秦老道則坐在一側,默不作聲地偷偷打量起了蕭寒盡。


    這個年輕少俠的神情依舊清冷,自他的師妹下河後未動聲色,隻有視線一刻不曾離開過河麵,眼底不見半分憂急,看似漠然,卻又不時閃過幾分自悔。


    秦老道不知蕭寒盡的悔從何來,隻知道他此時可能比蕭寒盡更盼望那位餘女俠能從河裏鑽出來,好救他於水火之中。


    他上念天尊保佑,下念平安無事,終於在數聲之後,看到河麵冒出了一個人頭,繼而聽到一聲帶著喜悅的叫喊:


    “前麵有路!我們有救了!”


    餘涼滿頭墨發全然浸濕,高束的發尾變得沉重又耷拉,她索性一把解開了發帶,任濕漉漉的墨發隨意地披散。


    在地上激戰後又下了水,她此刻一臉疲憊,與“出水芙蓉”無半點關聯,倒是有幾分落水鬼的窘迫,唯有雙眸猶如夜中星光,十分惹眼。


    蕭寒盡目光緊隨,看她爬上了岸跟秦老道興奮地比劃著,隨後轉至自己跟前蹲下,言語關切:


    “師兄,你感覺如何?”


    他慌忙移開雙眼,無力道:“我已點了幾處經脈穴道,斷月掌的寒霜之氣一時間不會再擴散了。”


    “好,”餘涼稍安了心,“方才我問了前輩,他閉氣的能力是絕對能遊過這條暗河的,待會他自己遊,你則由我帶過去。”


    蕭寒盡搖搖頭:“身攜重物尚且困難,更何況再帶一個人……我不能累及你。你與前輩先行吧,隻要鎮獄劍不在這,想來斷月樓也不敢無端殺害我這個太初門大弟子。”


    “這話你也隻能騙騙前輩一人了,”餘涼撇嘴,“斷月樓就算不殺你,不見鎮獄,必然對你嚴刑拷問,豈不比死更慘?”


    秦老道附和:“餘女俠說得有道理啊,先前上麵已經死了一個了,你要是再在這濺了血,貧道事後打掃起來得多麻煩啊。”


    蕭寒盡臉上難得浮現吃癟的神色。


    餘涼拍拍胸脯,趕緊一錘定音:“就這麽定了,待會隻要師兄你不亂掙紮,我絕對能把你帶過去,我有經驗。”


    “誰?”蕭寒盡眉端微沉。


    餘涼愣住:“啊?”


    秦老道在一旁調笑道:“他是問,你還帶過哪個小夥子泅水。”


    蕭寒盡一聽秦老道又在插科打諢,隻得別過臉去,悶聲解釋道:“你定不會無端帶人渡河,是遇上了什麽危急之事,我竟不曾知道……”


    說完他自己都愣了一下。什麽叫“他竟不知”?


    原是過去的年歲裏,他早已習慣這個曾經的跟屁蟲師妹事事都說與自己聽——不論是山下的小鎮開了新的酒樓,還是她又學了哪套劍法、隨師姐去了何門何派,她生活中的大小事,對他從不隱瞞。


    每次遠遊迴來後的一段日子,就是她的故事會,她能纏著他說好久好久。


    什麽時候開始不是這樣的?


    好像是……一年多前他從幽州迴來的那次。


    餘涼不知蕭寒盡心中的百轉千迴,打著哈哈迴道:“之前曾為催曉刀之事,去尋天闕閣的陸珽,助其解圍時,與……”


    “風止夜”三字停在齒間,她頓了頓,“與餘兄不慎墜落山崖,幸得崖下有河流,隻撞暈了他,未傷及性命。當時我就是拖著他遊上岸的。”


    “餘少俠經曆頗為精彩啊!”秦老道咂舌,轉頭安撫蕭寒盡,“蕭少俠你看啊,你這師妹就是命硬,摔下山崖都死不了,何懼這區區一條暗河?”


    這通元派老道嘴裏就沒一句好聽的話!


    蕭寒盡無語地看了秦老道一眼,“如此,待會勞煩前輩在前方領路了。”


    “哎哎哎!”秦老道慌忙擺手,“這不行這不行,路是餘少俠探的,貧道怎好瞎帶。你說是吧,餘少俠?”


    餘涼已將武器緊緊綁好,蹲下身子一麵扶起蕭寒盡,一麵迴道:“是,前輩你放心,待會我們先下水,你緊隨其後,記住三十聲處換氣,七十聲處上岸。切勿怕黑,順著通道往前遊便是。”


    秦老道笑著應好,放下心來。


    再次沉入河中潛遊,心裏雖然已經有了底,但到底拖著個大男人,餘涼這次確實吃力不少。


    到三十聲處時,她托起蕭寒盡換氣,不一會兒,秦老道也露出了水麵。


    餘涼問:“前輩,感覺如何?”


    “尚好,尚好,就是確實太黑了……”秦老道吐了一口水。


    餘涼:“前方通道更為寬敞,可納七八人之寬,你若覺得急需換氣了,可加快速度越過我們,前麵就可上岸。”


    “貧道這老胳膊老腿的,能快到哪去。”秦老道嘀咕著。


    暗河漆黑,靜得隻有水流的聲音,蕭寒盡也不說話,幸好兩人彼此貼近,餘涼才能感受到他還在唿吸的起伏。


    知道他尚無大礙,餘涼鬆了口氣,正要沉下水繼續前行時,耳際傳來一聲低語,“到底是連累了你。”


    萬分的疑惑都隨之沒入河中,餘涼來不及問他“到底”是何意,漆黑一片的暗河裏,給人帶來的是無邊的恐懼,餘涼不敢胡思亂想,默默悶著頭往前遊,再上岸時,便把這句話拋諸腦後,忘了個幹淨。


    秦老道一人遊水自然是輕鬆不少,他先一步踏上岸邊,與餘涼合力將蕭寒盡扶上了岸。


    應是紅日落下了西山,照進洞中的光亮變得微弱,蕭寒盡將頭半埋胸前,微彎的腰隱隱顫抖著。


    身體受了水,加上溶洞的潮濕,蕭寒盡體內的霜寒之氣愈發克製不住,猶如萬千冰蟲奮力啃咬著冰牆,欲要衝破穴道的限製,到達身體各處。


    帶著痛意的呻吟被蕭寒盡死死吞進喉間,不願讓餘涼察覺他此刻徹骨的疼痛。


    餘涼自以為安然度過,便把蕭寒盡晾在一邊,自顧自抬頭打量起洞頂。她猜,若不走迴頭路,能出去的地方就隻有洞頂的裂口了。


    可是秦老道不會輕功,蕭寒盡又受了傷,今夜怕是難以從此脫身,但洞內無柴火可以取暖,熬經一夜,她倒是問題不大,一個老人和一個傷者卻不知道能不能挺得過來。


    她估算了一下洞頂的高度,轉頭道:“前輩,我出洞拾些柴火,再看看能不能獵些野味,咱們先在洞內修養一兩日,等精力有所恢複,我們再一起出去。如何?”


    秦老道順著她方才的視線往頭上看了看:“隻能如此了。”


    餘涼與秦老道交代完瑣事,正要施展輕功往上跳時,猛然響起“碰”的一聲,似乎有重物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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