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盯上?”餘涼詫異道。


    這個長者是知道什麽嗎?


    長者不理會餘涼的詢問,拄著拐杖一步步走到老婦身邊,俯身嗟悼:“吳嬸,阿誠病了也有兩年了,兩年的折磨早不成人樣,他也痛苦,如今,算是解脫了。”


    吳嬸哭到聲音無力,“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她一遍遍重複著這句話。


    長者敏銳,當即追問道:“阿誠會變成屍傀的模樣,你知道是為什麽?”


    吳嬸頓時怔住,緩緩抬頭,想要說些什麽,最後卻隻捂臉痛哭,泣不成聲。


    周圍的村民倒也不傻,見吳嬸欲說不說的模樣,心中都有了猜疑,各自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有甚者還喊道:“吳嬸!這是屍傀,原以為百裏外的糟事不會掉到我們頭上,現在咋就你家出了這事,你總得給我們個交代吧!”


    話落,有附和的,亦有勸解不要逼吳嬸的,場麵一時嘈雜。


    長者緩緩抬手,招唿了人,“先送吳嬸迴去歇息,再叫幾個年輕的,處理一下阿誠的後事。”


    他頓了頓,轉身朝餘涼道:“三位……請隨我來。”


    長者報了自己一個漢姓——寧,以便餘涼他們稱唿。


    寧老是這個山野村落的村長,已有七十高壽。因小村邊靠屏海州境線,與漢人交際甚多,久而久之就有了如今這樣苗漢混居的景象。


    寧老一麵拄拐慢行,一麵為餘涼三人介紹這座小村子。


    走到一處小院後,寧老引三人入內就座,端上了茶水招唿。


    他撐著拐杖坐下,慢慢道:“阿誠家的事,我們村裏人多少都知道些。久病難醫啊,越病,這身子體力就越不如前,但凡下地幹活兒都吃力,日子難免過得艱辛,全靠他母親吳嬸做些手工活兒勉強維持生計。前些日子,聽說外村又出了屍傀,這事兒,屏海州內稍微上了點年紀的人,都對十幾年前的屍傀之禍有所耳聞。


    “這讓人變成屍傀的藥,據說也能讓病弱之人康複健體,指這一點,就足以讓人病急亂投醫了。知道外村又有此藥現世時,我就先在村裏說過一聲,讓大家勿要妄動此念,勿存僥幸之心。吳嬸……可能還是忍不住,去尋了藥。”


    餘涼追問道:“您是說,這讓人變成屍傀的藥,是求來的,而非被人設法謀害?”


    “吳嬸沒有怨怪你們,也許就是她自己能猜到可能會有現在的結果……”寧老長長一歎。


    看來這個吳嬸,必然知道求藥的渠道,不論是人還是任何蛛絲馬跡,隻要有線索,便能順藤摸瓜。


    也許她在去萬鈞堡之前,就可以先一步查出個所以然。


    餘涼眼前一亮,克製了欣喜之色,試探道:“我們就為解決屍傀之禍而來,吳嬸既知如何求藥,不知道她願不願意與我們透露一二?”


    寧老早有此意,隻是另有顧慮,“我倒可以替三位少俠問問,隻是她眼下情緒不穩……明日吧,明日我再去看看吳嬸。”


    餘涼抱拳拜了謝,在寧老的邀請下,三人決定就先在寧老這借住一晚。


    隻是餘涼實在是怕長夜夢多,吳嬸又痛失至親,不知道是否會做出什麽傻事,入了夜,她決定去吳嬸家門口蹲守一晚,以防萬一。


    出門前她想起了白日孟行雲手上的傷,便先把孟行雲喊到了院中。


    群山環繞的村落空氣中有些濕涼,日近中旬,明月愈發地圓,亮堂堂的月光輕落而下,照滿整個小村子。


    寧老的小院用籬笆圍築,院門支了盞紙燈掛垂在門框一側,橘黃的光暈受了風輕輕搖晃,餘涼就站在門下,借著光線偏要去拉扯孟行雲的手。


    見躲避不開,孟行雲隻得任由餘涼牽起手背,讓她看了個仔細。


    她抬起自己那隻同樣受了傷的手,與孟行雲的一同比對,咬痕深淺,大小,竟然驚人的一致,就像是複刻的一般。


    餘涼抬眸愣愣道:“‘寄情’的後效,居然是真的……”


    她神情複雜,似自責似詫異似懊惱。


    孟行雲收迴手,安撫她道:“小傷罷了,況且從願意做‘寄情’的血引開始,我便沒有當它是假的。我並不意外……”


    是她心存了僥幸。


    餘涼垂落眼簾,緩了口氣,“若是我今日不留情,你也不會受了這傷。”


    孟行雲在燈下淺淺笑著,不由自主地抬手,拂開了她眼前的碎發,“換作我,亦會做同你一樣的選擇。餘師妹……無須自責。”


    “謝謝。”餘涼輕念。


    與他相處,她從來不用顧忌太多,無論做什麽,他好像總會追隨,認可,和不怪罪。孟行雲對她來說,就如同名字,流雲浮風,是最輕鬆的愜意。


    見餘涼手中提劍,孟行雲問道:“你要出去?”


    “啊!”餘涼抽離了沉思,正了正神色,“是,我不放心吳嬸,寧老說她家現在就她一個人了,若是出事,便無人能在第一時間知道。我打算在她家附近候著,以免出現意外。”


    孟行雲點頭認可,“我同你去。”


    “不用,”餘涼拒絕道,“又不是危險的事,兩個人蹲人家大門口成什麽樣?你還是迴去好好休息吧。”


    餘涼膽子大又好事的性子孟行雲是知道的,想了想確實不是什麽危險的事情,便沒再強求,隻叮囑她若是困了可運轉內力,調息心法以緩解疲憊。


    餘涼一一應下,轉身離開寧老院子,去往今日路過的吳嬸家。


    雖可說是“監視”,但餘涼也不敢太過招搖,她尋了吳嬸家附近的一棵大樹,遮蔽了月色,躲在樹下,便不易被人察覺到。


    吳嬸家的窗戶仍可見燭光閃爍,投出女人略微佝僂的身影,在房中時而移動。


    見人還在,餘涼的心放鬆了不少。


    一直熬到半夜,眼皮子瘋狂打架時,村裏萬籟俱寂,家家戶戶早熄了燈,隻有吳嬸家的燈火還一直亮著。


    本以為是吳嬸太過悲痛,無心睡眠,直到餘涼聽到吳嬸家中傳來一聲異響,疑似窗戶開啟的聲音,隨即房內的燭火泯滅。


    餘涼瞬間睡意全無,暗道一聲不妙,立刻提劍衝進了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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