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集結各派代表齊聚天闕閣時,已是五日後。


    天闕閣坐臨揚州,閣內庭院以山水園林之風建築,江南情貌盡藏於此。


    而閣中弟子則著玄黑服製,領紋金絲,束腰筆挺,一身閣服十分精致利落。


    出門迎接各派來使的,是一位三十出頭的女子。


    “閣主尚在閉關修煉,約莫午後便會出關,故由我先代為迎見,眾位且隨我入閣。”


    催曉刀認主對於閣內算得上是大事,慧見大師早已來信告知,可方則意直至今日都未出關提前準備,眾人心裏皆有些納悶。


    聽眾人喚那位女子步微,是江淵與方則意的小師妹,老閣主收的最後一位徒弟。


    她領著眾人進入正堂,又喊弟子備上了瓜果點心,隨後朝已落正座的慧見大師行了一禮,“不知能識得江師兄留下的‘密文遺書’的俠士,是哪一位?”


    慧見大師雙手合十,迴了禮,頭側往餘涼的方向,“老衲身旁這位餘涼女俠便是。”


    “太初弟子餘涼,見過步前輩。”被點到名的餘涼肅了神色,起身向步微躬身拱手。


    步微頷首,“竟是太初門的高徒……不知餘女俠可是與江淵師兄有過交情?”


    “不曾。”餘涼如實道。


    步微:“那……”


    餘涼知道她是要問自己是如何能看懂遺書的,“兩位見過密文遺書的師兄迴太初時,曾照寫過幾句,因童年身世之故,晚輩發現自己竟能讀懂遺書的內容。”


    步微繼續問:“餘女俠幼時居於何處?”


    這步微雖語氣溫柔,似是親近,但句句問中要害,根本就是在盤查。


    餘涼喚出係統,要了原身的童年來曆,速速閱覽一遍後,照實答道:“晚輩自幼失去雙親,在遇到師父之前,一直是於淮安府乞討為生。”


    小叫花子雖吃不飽穿不暖,但這種走街串巷的身份,識得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就不奇怪了。她正好可以利用這個身份來解釋為何會認識密文遺書的事情。


    步微麵露一絲訝異,“如此,餘女俠和江淵師兄倒還是同鄉人。”


    聞言,大堂內起了些議論聲。


    餘涼一怔,同鄉人,這倒好解釋自己能讀懂密文一事,反而更能讓旁人信服。


    隻是,步微為什麽要特地點出這一層?


    沒等她想透,大堂外就傳來動靜。


    一個四十歲的男人跨檻入堂,身形精瘦,頭戴玉冠,見到慧見大師連忙拜見。


    “讓大師久等了。”


    慧見大師含笑點頭,“時候剛好,現大家已聚齊,就勞煩方閣主拿出江盟主留下的遺書,讓這位餘女俠細看一遍罷。”


    方則意有些遺憾地苦笑搖頭,“信,自是可取出一觀的。隻是這密文的內容,閣中隻有我師兄的弟子陸珽知道,但可惜他貪欲重,竟想偷取‘催曉刀’為己所用,被我們發現時,已逃出閣去了。如今他不在,便無人能證實這位小少俠是否真能讀懂密文了。”


    方則意將那日陸珽偷盜催曉刀的經過一一說了出來。


    聽罷,慧見大師沉了眉,“竟有此事……那為何方閣主不在迴信中言明呢?”


    方則意飽含歉意道:“實是我在內閉關,所言都由弟子代為傳達,多有不便。密文遺書又事關我師兄遺願,也要跟眾位有個交代,借著今日將此事公之於眾也正好不過。而陸珽這個弟子……是我閣教下不嚴,讓各位看笑話了。”


    一旁的步微突然提議道:“江師兄向來聰慧,不可能隻將密文的釋義告訴了一個弟子,說不定還有別的把關。不如先將遺書取出讓餘女俠細觀一二,看看她可能從中讀出什麽?”


    方則意麵色閃過一絲僵硬,他微笑著看了眼步微,轉身吩咐自己的弟子,“你們兩個去取。”


    步微上前一步,主動道:“我與兩位師侄同去吧。”


    說罷,領著他們一同出了大堂。


    方則意與慧見大師坐於正座,閑談了些盟中正事,突然聽到外麵傳來叫喊。


    “有賊!”


    眾人循聲往堂門外看出,便看到光天化日下,一個黑衣人正與兩名天闕閣弟子糾纏,黑衣人一交手便落於下風,不得不邊打邊撤,往大堂方向逃來。


    剛取信迴來的步微最先反應,她一個躍步上前,腿踢黑衣人腿窩,迫使他被迫跪下,繼而力指點穴,趁他動彈不得的一瞬,奪下了黑衣人的麵巾。


    “陸珽?!”步微驚道。


    此言一出,眾人嘩然。


    方則意神情瞬變,嘴中說道:“還敢迴來行竊!今日便將你閣法處置,以儆效尤。”


    他瞬間起身,身形如同飛刃,一下子便來到了陸珽身前。


    站在陸珽身旁的步微沒有讓開,竟一個橫手截住了方則意的一掌。


    方則意怒道:“你要護一個叛徒?”


    步微垂首,“陸珽逃而複返,定有緣由,何不先聽他一言?”


    不待方則意同意,步微迅速抬手,鬆開陸珽的穴道。


    解穴後的陸珽立刻朝慧見大師的方向跪倒,沉聲道:“晚輩陸珽,未做過任何竊行,所謂偷取催曉刀那晚,我曾與方師叔飲醉醉去,而後醒來便發現人被栽贓嫁禍!懇請慧見大師徹查此事!”


    眾人齊齊望向了方則意。


    陸珽沒有直接斷定罪魁禍首就是方則意,但將前後因果這麽一關聯,眾人心裏都有了猜疑的方向。


    餘涼在人群中率先說道:“你有何證據!方閣主說你晚上隻身一人闖進了武器閣,第二天便於山下破廟內看到‘催曉刀’在你身上。”


    她帶起節奏,讓大家順著她的思路跑。


    陸珽按照計劃,如實申辯了隻身一人進入武器閣偷盜一事有多不合理。


    步微點頭附和,證實他所言非虛。


    方則意麵色頓時變得異常難看,他身旁的兩名弟子見勢不妙,其中一刻站出來道:“那晚是我和師弟守門,我們……我們大半夜饞了,想著離開一會兒也無事,便偷溜去夥房找吃的。”


    餘涼淺笑道:“你是說,陸珽是趁你們外出時,才趁機進了武器閣?”


    “是,我是這個意思!”那弟子急道。


    餘涼:“既然無人發現,他何必帶著‘催曉刀’逃下山?藏在屋內即可。而你們又正好知道盜取‘催曉刀’的賊人就躲在山下破廟等你們來找?”


    方則意麵色愈發沉,“陸珽為何這麽做,我們誰也不知。但千裏追蹤術是我閣技法,尋一個竊賊,不是難事。”


    “既然不是難事,又何必出重金找人暗殺?自己出手不就是了?”


    熟悉的聲音響起。


    眾人朝聲音來處散開一道口子,餘涼看到燕師璟背劍而來,由廊亭至大堂前。


    而他手中,正拖拽著一個同樣眼熟的男人,身上的衣物被拖得碎裂,但依然可知布料華貴。男人膽戰發抖,抬頭間露出了五官。


    那不是歸道客棧中見過的吳爺嗎?


    餘涼大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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