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兩人所在的前廳已是伏屍遍地,餘涼緩步走出,臉上和衣服還染著未拭的血漬。


    風止夜的一身白衣也沒幹淨到哪去,一如那日在臨楓穀山澗見到的他,血衣襯著他身上好像不見天日的皙白體膚,更顯濃烈,紅得刺眼。


    餘涼的目光從他身上移開,轉而看向了於蟬。


    她本戴著的黑色麵巾早已取下,麵容有了些許歲月痕跡,卻讓婉麗的五官多出了詭秘莫測的危險感。


    見餘涼現身,於蟬眼眉微挑:“你是何人?”


    這裏除了屍體便隻剩他們三人,風止夜默言不語,此時整個房間安靜之外隻有她們兩人的視線在暗暗激蕩,不露聲色。


    於蟬一如原書所述,出現在了淮城分舵,說明即便有些劇情會因蝴蝶效應而有所變動,但係統必會盡力控製一些重要劇情節點不出差錯。


    比如於蟬出現在了淮城,其作用就是為連晚亭解開東洲鏢局滿門被殺之謎。


    然後,連晚亭會當場給她送上盒飯。


    但現在的情況不一樣了,餘涼與連晚亭撒了謊——她與於蟬在東洲鏢局交過手。


    這個謊,就注定了她絕不能讓連晚亭與於蟬相見,以免敗露。


    餘涼雖在觀複洞中學有新法,但短時間內還無法化用自如,僅靠自己的武功是難以擊殺於蟬。


    但她還有一個辦法——係統金手指——時間停滯。


    她還剩最後一次機會。


    餘涼打定了主意,眼中的憂懼全然褪去,她歪腰撿起了跌落在地的匕首。


    “讓風樓主重傷至此的人。”餘涼微仰了腦袋有絲得意之色。


    於蟬閃過一絲訝異:“邱識的徒弟,餘涼?”


    餘涼笑笑:“看來這次,還是搏出了些名號的。”


    於蟬斜側了下身子,三人成三角對峙之勢,她不知道餘涼有何目的,一時不敢妄動。


    “樓主居然留下了你們的命?”於蟬對餘涼說道,目光卻朝風止夜處瞥去。


    餘涼順著於蟬的話頭打諢:“是,所以我現在便要還風樓主這份‘恩情’。”


    “你真打得過她麽?”風止夜突然開口,言語不屑,“可別把自己的命送了。”


    “閉嘴吧你這個手下敗將。”餘涼嘖道。


    風止夜被這話氣得不輕,悶咳了一聲,嘴角滲出了絲血紅。


    餘涼斜眼道:“你方才動了內力,體虛難濟,必然難以壓製斷月心法的寒氣,再跟她打,哪怕把她打死了,你又能活多久呢?”


    “進退,皆是死路。”


    風止夜低下眼眸,一縷墨發從發帶中垂落,在嘴角殷紅處輕輕拂蹭著。


    “那我給你一條生路。”


    餘涼抬手摸上顎角,用力一扯,薄如蟬翼的人皮麵具被撕下,露出了自己本來的樣貌,先前被濺上的鮮血染在麵具之上,沒有沾染皮下的肌膚分毫。


    站在身前的這個太初女弟子年紀尚輕,一副誌在必得的傲氣。於蟬看著竟彎了嘴角,有了絲意味深長。


    十幾年前自己是斷月樓中最年輕的舵主,潛力之盛,為人所稱讚,上欲摘明月,下意挽海川,皆是她的抱負。


    之後止於斷月八重,她才真切體會到苦練之上,必困於天賦,她費了八年都沒有掙脫這個束縛。


    風止夜的出現更是讓她的野心像場笑話,數年努力隻剩悲哀。


    想到此,於蟬負手,神色恢複了從容:“你若圖名,大可殺了風止夜,之後名震江湖,武林正派豈不為你馬首是瞻。若圖利,殺死斷月樓主之人,便是下一任樓主,你亦可接管整個斷月樓,享盡人世金銀浮華。但你殺我,可就什麽都謀不得了。”


    “於左使的意思,”餘涼微微思索,“是對樓主之位不感興趣?”


    “你功夫若在風止夜之上,我等花拳繡腿隻能望其項背,何苦自尋死路。”於蟬。


    餘涼看向風止夜,似笑非笑,“她說得有幾分道理。”


    風止夜眼底生了絲陰鷙,暗暗揣緊了手蓄力待發。


    他不是坐以待斃之人,即便是死,也必要拉人陪葬。


    而這個太初餘涼,本就動機古怪,盡管她總是口口聲聲要合作,但他也從未真正信任過她。


    準確的說,他不曾信任過任何人。


    “但我還是覺得,風樓主本人,比名利更加誘人。”


    什麽?


    風止夜陰沉的臉色出現了裂痕,離她幾步遠的女子說完這句話,倏然飛步上前。


    時間停在他抬首之時。


    他才看到女子的發絲從眼前揚起,不過瞬間她手中的利刃就已插入了於蟬的胸口,並迴身站至了自己身前,隔開了他與於蟬。


    中間沒有任何過程殘影,就像是憑空完成的畫麵。


    於蟬胸口的鮮血噴湧而出,這次餘涼正是紮入了敵人的心髒,沒有半分偏移。


    於蟬眼中是無法掩蓋的驚愕與不可置信,她還沒有倒下,微微垂眼瞥向胸口的匕首,隨後咧嘴一笑,鮮血如流水般無法止住地從嘴裏流出。


    “風止夜,看來遠有比你天賦更強之人。”


    她眼中的驚愕轉為臨死前癲狂般的驚喜,但隨即抬手封脈,將冰寒之氣注入胸膛後,屈掌閃來,向餘涼猛烈出招。


    “我去,早知道直接割她腦袋了。”


    餘涼驚叫,刹那間求生本能調動出了全身的內力,衝破了迷香殘留藥效的限製,擋住了這一波猛招。


    於蟬這是以冰寒之氣暫止血流,傾盡全力用僅剩的片刻生命來與自己殊死一搏。


    風止夜當即沉聲一喝:“缺月攝魂掌!別讓她掌風擊中你頭部!”


    這不是她當時用來哄騙連晚亭的一招嗎?


    她這是貸款挨打啊!


    餘涼臉色複雜,隻得聚精會神擋住一招又一招,她無長劍傍身,根本使不出新學的《通元劍法》,又不精通拳掌功夫,現下完全就是用內力生扛。


    幾招下來身上已被霜凍入骨,行動都變得無比僵硬。


    於蟬愈打眼神愈驚疑,最後血紅雙眼一眯,嘴中滿是不屑:“廢物。”


    ?


    餘涼身心劇痛,四肢都快要被於蟬打殘,還要被侮辱一番。


    也不待她出言迴擊,於蟬已越過餘涼欲要殺死風止夜。


    眼看風止夜就要運轉內力迴擊,餘涼立刻使出略顯生疏的上禦九天飛至他身前,喝止道:


    “別運功!”


    於蟬太快了,餘涼還沒來得及出手格擋,便實實在在地接下了本會打在風止夜身上的一招缺月攝魂掌。


    幸好餘涼還未完全落地,掌風沒有落在她的頭上,隻擊中了她的腹部。


    救命……


    她沒想當肉盾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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