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拍了拍斯狄歐的肩膀,剛想說些什麽,卻驚恐的發現,自己失了言語的能力,他想動手,卻怎麽也抬不動他那沉甸甸的胳膊,他掙紮著想離陳威遠一點,可他的身子卻像是被空氣束縛住了一般,竟是無法動彈分毫。


    陳威過了一遍斯狄歐的記憶,感慨的搖了搖頭。


    “你不該作弄他的。”


    奧古張了張嘴,發現自己能說話了。


    “放了我!”他的眼幾乎泛起紅來,神色兇狠,心中卻自顧自叫嚷開來。


    他害怕了。


    “你害死了聶雷。”


    奧古看向腳邊沒了聲息的老頭,喉嚨間動了下,狡辯道:“他自己半夜出來發瘋,何以怪罪到我的頭上來?”


    陳威抿了抿嘴,也不理會奧古迪姆的辯解,心無二用,仔細的體味著這具全新的身體帶給他的新奇感受。


    奇妙的思維存在遊蕩在這具實心的金屬疙瘩之中,陳威伸手摸了摸自己光滑冷膩的皮膚,活動了一番手指,一種明顯的閉塞不通的感覺油然而生,這讓他產生了奇怪的憋悶感。


    就像,窒息了一樣。


    智械也需要喘氣嗎?


    他使勁吸了一口氣,仔細的感受這氣流在體內的走向。


    惰性的合金構成自是不會與這在尋常不過的空氣產生反應,隨著陳威下意識的唿氣,這空氣又沿著鼻孔、喉管排了出來。


    喉管?


    我有喉管嗎?


    陳威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之後又將手伸進自己的嘴巴,他越伸越往裏,嘴巴也撐的很大,直到他的整根胳膊都喂進了自己的肚子裏去。


    能夠液化的金屬身體很輕易便做到了這一切。


    像是得到了新玩具的孩子,陳威不厭其煩的扭來扭去,一會兒化作一灘爛泥,一會兒又塑性成動畫裏的機甲戰士,又或者一分為二,變成兩個小一號的小機器人,繼續扭打在一起。


    斯狄歐在經過三次靈化,機體材質發生了突破性的進化之後,就一直保持著混沌一團的狀態,這似乎是能夠液化的能力者們的通病。


    他們都喜歡這樣表裏如一的狀態,一刀切下去,斷層麵連個褶都沒有,就像精瘦、五花和排骨之間的關係一樣。


    常人一刀下去,連皮帶肉、有骨有毛,這是“排骨”。


    如果斯狄歐是人不是機器,身上是肉不是合金的話,那這一刀下去,全是最最精瘦的瘦肉,一點油脂看不到,甚至連最基本的細胞結構都不複存在,單純就是一塊高密度的碳水化合物。


    非要形容的話,就是將一個完整的人打散,攪的稀碎,分子層麵的那種。然後再放在方正的盒子裏塑性,等放涼了再拿出來,就是斯狄歐現在的狀態了。


    陳威不喜歡這種感覺。


    可能是作為一個人的時間太久了,他胡亂玩了一會,便覺得有點膩了。新奇的體驗比不得混作一團的怪異,他甚至產生了退出這具好不容易得來的稀有軀殼,以結束這種不順暢的憋悶感的想法。


    看著眼前瞠目結舌,動彈不得的大光頭,陳威心裏就更覺得煩悶了。他抬起手,重重的給了奧古一拳。


    結結實實的挨了一下的奧古迪姆反倒是恢複了行動能力。


    摸了摸被打出血來的麵頰,奧古迪姆心中的詫異仿若翻騰的江水,在他惶惶然的胸膛騰起千層浪,他渾身的血液像大海上的波濤一樣沸騰起來,原先準備的那套開場白,不知被衝到何處去了。


    作為最晚化形的概念之人,奧古迪姆自認這世上再沒有比自己還要強力的對象,他可是“欲望”的化身,“墮落”的起點,“終焉的末日”,注定會給這世間帶來毀滅的不祥之人啊!


    怎麽會這樣!


    這難道就是人類背後的殺手鐧嗎,該死,這是什麽能力,定身,免疫,還是別的更針對的特異性規則?


    緊了緊自己的右拳,掌套傳來的力量讓奧古迪姆恢複了一點信心,他悄然蓄力,決定給這個沒把自己放在眼裏的、連真身都不曾顯露出來的對手一個好看!


    “呔!”


    奧古揮起拳頭,狠狠地朝斯狄歐、也就是現在的陳威臉上砸了過去,這一拳又重又狠,還夾雜著奇怪的規則之力,陳威一個沒注意,被他打的後退幾步,撞到了樹上,險些沒摔倒。


    尺粗的樹幹,應聲而斷。嘩啦啦的枝葉紛紛斷裂,離地拔起,根莖帶動了泥土,翻翻滾滾。尖刺木屑自是不被陳威放在眼裏,但那揚起的塵土卻是他難以忍受的。


    潔癖?


    陳威好奇的站在原地,任由這肮髒的灰塵灑滿全身,心底翻湧的厭惡之感進一步印證了他的猜想。


    竟是繼承了源自斯狄歐的潔癖。


    罕有人知道他有這個毛病,就連聶雷都不甚明了。即便心裏再如何厭惡,斯狄歐也不會變現出來,他隻會主動地去收拾、去整理,絕不會去跟人抱怨。


    在陳威前任的許多寄體中,不是沒有過有人的精神、或者說意誌強大到能夠對他的主體意識產生影響,但從沒有像現在這樣,硬生生的直接就給他安上了一條負麵的奇怪屬性。


    他試著退出了斯狄歐的身體,先前汙穢對他造成的影響猶如立竿見影一般,直接就沒了。


    ————————


    看著軟倒在地的斯狄歐的身體,奧古迪姆一下子就膨脹了,他反倒開始為自己剛才的慫包行為感到懊惱,不知怎麽的就被這人給唬到了。


    他走上前,對著地上軟趴趴的聶雷二人一人給了一腳,沒趣的撇了撇嘴,接著轉身便要離開。


    做完了實驗,重新入主斯狄歐身體的陳威從地上站了起來,他拍了拍身上的土,順帶著將聶雷的遺體擺正,張嘴叫住已經走了有一段距離了的奧古迪姆。


    “喂。”


    我們一人一拳,算是誰也不欠誰的,可你這臨走了還給我一腳,哼,陳威使勁搓了搓手,他可從沒忘記過自己一開始最原本的目的。


    現在他也是“貪食”能力者,是時候親手為自己做一頓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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