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名琛心裏一動,他腦子裏仿佛有電光火石一般,許多疑點都聯係到了一起。但是他卻不動聲色,想先聽聽李階的看法。


    “好!你說下去!”


    “大人!屬下認為,皇上和皇後娘娘一定有一支隱藏的私兵!”李階終於斬釘截鐵地說出了自己的結論。


    葉名琛的眼睛登時一亮,所有的謠言、傳說,和那些微妙的細節一起湧入腦海,在他的腦子裏開始一幕幕的閃現出來,塗龍飛自信的言行,烏洲島上的大炮,沙角炮台上的黑衣士兵,還有遙遠的中原神秘恐怖的滅族傳言……


    “除了海軍,他們手裏還有一支真正的軍隊!說不定還是實力很強的軍隊!”葉名琛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喃喃自語著。


    “一定很強!強大到連洋人的軍隊都打不過的地步!”李階也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接著葉名琛的話肯定道。


    葉名琛眉頭一皺,“你知道皇後娘娘名下的華夏集團的詳細情況嗎?曾經了解過嗎?”


    李階一愣,臉上有些尷尬道,“屬下從《洋務周報》和《申報》上得知,華夏集團的生產基地大部分都在那個江蘇的水泥廠鎮,要麽就是在上海,屬下還真沒有機會去實地探查過!”


    葉名琛臉上露出失望的表情,皺起眉頭不高興的埋怨道,“你身為幕僚,怎能漏過如此重大的社會事件?”言辭中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曾經對於新式工業深惡痛絕的態度。


    李階有苦說不出,隻得苦笑著檢討,“屬下失職!”轉念之間,突然想起來了,趕緊補救道,“大人!不是現成有個了解華夏集團的人在跟前嗎?不若請他來,親自為大人釋疑。”


    “你說誰?”葉名琛一時想不出來。


    “塗龍飛啊!”李階提醒道。


    葉名琛登時臉上現出尷尬顏色。氣道,“他今日走的時候那般態度囂張,難道要本督低聲下氣去求他不成?”


    “無需總督大人出麵!這事兒由屬下來安排,絕不會讓大人覺得有失顏麵!”李階知道塗龍飛走時自己也是火上澆油了的,趕緊把話接過來。其實他自己的內心隻怕比葉名琛更加渴望了解華夏集團的內幕。


    葉名琛眉毛挑了一挑,想再說些什麽,遲疑了一下,說道,“既然這樣,你找他來打聽一下也是好的!隻不過。你確定塗龍飛會是了解華夏集團內幕的人嗎?他看上去也不過是大老粗一個!”


    “說他了解華夏集團內幕,屬下也不確定,但是他一定知道那支神秘的私兵的情況!”李階沒有什麽實際的證據。但是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個塗龍飛十分不簡單!說不定烏洲島和沙角炮台的人都跟他有關係!


    葉名琛同意了李階的說法,今天已經太晚了,便讓李階第二天再去找塗龍飛。李階走後,葉名琛仍然毫無睡意。腦袋靠在太師椅的靠背上,眼睛直愣愣地盯著頭頂上快速旋轉的電風扇。這個電風扇轉得那麽快,連扇葉的形狀都看不出來了,送來陣陣清爽的威風,長夏的夜都變得清涼舒爽起來。


    葉名琛想起年初進京述職時見到皇上時的情形,麵容幾乎有些模糊了。唯一難以忘懷的,是那張年輕的麵孔上的一雙亮晶晶的眼睛……


    第二日,李階便開始滿廣州城尋找塗龍飛。誰知這麽個大活人,竟然如泥牛入海,杳無音訊了,連從哪個城門出的城都查不出來!葉名琛也無法,隻得暫時作罷。不過鄭親王那邊遲早是要拿一個態度出來的。否則,以鄭來迴去複命的說辭。肯定會直接把他歸類道皇上一邊去。葉名琛有些膽怯,還不敢這麽果斷地表明自己的立場。想來想去,幹脆派李階為信使,途經上海和江蘇水泥廠鎮的時候,去實地考察一番,再講考察情形發電報到廣州。這樣等李階到京城的時候,葉名琛便可以將自己的決定發電報告訴李階。


    李階心中大喜過望,興奮地接下了這個差使,第二天便立即出發了。其實,當葉名琛交代李階去實地考察上海和江蘇水泥廠鎮的時候,兩人心裏都有些模糊地明白,考察下來的結果必定更是超出兩人的預料的!畢竟,就連最終的決定都要依靠人家安置的電報局來迅速通報!可以想見,日後,整個大清都會越來越依仗這些所謂的“奇技淫巧”!


    “世道真的變了!”葉名琛不由得再次默默感歎!


    李階騎著一匹快馬隻身出了廣州城,這天來到了南平鎮外。天色已晚,正好看見路邊一家客棧,燈籠上寫著“八方客棧”,一個店小二在客棧門前的馬路上殷勤地大聲吆喝。李階便勒住馬韁繩,下馬投宿。


    李階要了一間上房,並不急著上樓,先到一樓的大堂裏找張桌子坐下來。“店小二,來兩個你們店裏拿手菜,再來一壺好酒!”聽著店小二唱山歌兒一般報了菜名兒,李階微笑著放鬆下來,四處打量起店裏的客人。這趟出行十分地合他的心意,他的心情很是不錯!


    突然,坐在窗前的兩個黑衣打扮的人引起了李階的注意。廣州城的夏季十分炎熱,以前人們都穿普通棉布,雖然皇上取消了穿絲綢的品級限製,畢竟大部分人隻穿得起普通棉布。幾年以前上海鬆江的機製棉布首先傳入廣州之後,人們的習慣立即改變了,這種機製棉布價格便宜,麵料緊湊細致,花色品種也多,立刻在廣州城內流行起來。幾年下來,機織棉布的品質也分出了許多檔次,最高檔的棉布價格堪比絲綢,穿在身上十分舒適,就連葉名琛都在夫人不厭其煩的推薦之下,半推半就穿了起來。


    李階因為此次廣州灣海戰立了大功,葉名琛特意讓夫人送給他幾套這種高級機織棉布做的衣裳,李階現在身上穿的就是。而那兩個靠窗的黑衣人身上穿的就是這種麵料的衣服,而且他們紮著皮質腰帶,衣服款式類似西式洋服,十分修身,李階不由得多看了兩眼。這一看,卻發現這兩人麵熟,竟似在哪裏見過。


    他這麽頻頻注視人家,那邊兩人十分警覺,立即就發現了。那兩人一看清楚李階的模樣,似乎猶豫了片刻,其中一人便站了起來,衝著李階做了個揖,口中謙遜地招唿道,“見過李先生!不想竟在這裏遇見了!”


    李階還沒想起來這兩人到底是誰,隻得站起身來打了哈哈。那人立即猜出來了,便笑著自報家門道,“李先生貴人多忘事,我們是塗龍飛將軍的親兵!在下劉勇,這位是陳林!”


    “哦…….原來如此!看我這記性,咱們確實在總督大人府裏見過數麵!恕罪!恕罪!”李階大喜過望,不想竟在此處遇見塗龍飛的親兵,想來塗龍飛也就在附近,趕緊問道,“塗先生可與你們一道?”


    那兩個親兵一愣,互望了一眼,還是那個劉勇問道,“李先生可是找我們塗將軍有事兒!”


    李階趕緊迴答道,“其實並不是我找塗先生,而是總督大人想聽取關於江蘇水泥廠鎮新式武器的看法,以確保廣州駐軍的武器配備。我想來想去,也隻有塗先生對於此事最為精通,所以一直在找塗先生。這不,因為遍尋不著,總督大人隻好派我不遠千裏到江蘇水泥廠鎮走一趟!沒想到機緣巧合正好遇見你們,那便一定要跟塗先生先詳談一次才是!”


    “這個……”劉勇沉吟了一下。


    李階見狀奇怪,不高興地問道,“怎的?你家塗先生難不成還要擺架子嗎?”


    “李先生別誤會,那倒不是!”劉勇趕緊搖手否認道,“隻是我家將軍此時正在忙於別的事情,屬下不敢隨意答應。這樣吧,煩請先生在這家客棧耽擱一晚,我和陳林立即趕到塗將軍出迴報,明天一定迴來給李先生準信兒!”


    李階一聽便有些不高興,這塗龍飛居然偌大的架子,見一麵還要先通報!但是這個劉勇口口聲聲稱唿塗龍飛為將軍,李階突然聯想到自己的猜想,心裏一動,立即收了小覷之心,換了大大方方的姿態,抱拳笑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我便耽擱一天,在這個客棧靜等你們的消息!”


    劉勇不卑不亢地應了,與陳林便立即結了帳,讓店小二牽出馬匹,上馬飛奔而去。


    李階留了個心眼兒,跟到客棧門口悄悄看著,見劉勇二人並未走南北直通的官道,而是走上一條小路,朝西飛馳而去。


    “店家,請問這裏朝西是什麽去處?”李階一把拉住經過的店小二,客氣地打聽起來。


    那店小二頭也不抬地迴道,“這位客官,朝西便是去更偏遠的鄉野之地,前兩年太平軍經過的時候,大戶都搬走了,隻有些零零星星的散戶住在那邊,沒什麽特別的去處。要說最大的一家,也就是‘南坪山莊’時不時地熱鬧些,常有人來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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