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普這才覺得其實是自己的話說得太輕佻了,俊臉一紅,掩飾地問道,“那麽那些已經裝好大炮的炮台都是實驗過後確認可以使用的武器了?跟它們匹配的彈藥什麽時候能送來呢?”


    楊德海人情老道,知道鄧普已經知錯了,年輕人臉嫩,他就不再刺激他了,立刻臉上堆上了笑容,說道,“彈藥的實驗做得更是長達一年之久,其實早就有了,隻是一直在更新中,所以沒有開始批量生產。現在英國軍艦重新開始找事兒,估計已經開工了,第一批彈藥應該很快就能到貨了。”


    鄧普對於楊德海所述可謂吃了一驚又是一驚,失聲到,“這麽快?”


    楊德海得意地點點頭,“華夏集團的所有公司運營都是這般快速!別說咱們大清十幾年前還在落後挨打,就憑著華夏公司這樣的發展勢頭,擺脫洋人的欺辱是遲早的事兒!九公子已經定下五年規劃了,咱們華夏出產的新產品很快就要做大規模的海外貿易,去賺洋人的銀錢了……”一句話說完,楊德海猛地省得說漏嘴了,趕緊刹住。


    鄧普卻根本沒注意楊德海後麵半句話,而是想著“華夏集團”。他自然知道這個名字,他們這批留學生的讚助款都是出自這個集團。他好奇地問道,“請問楊老先生,咱們怎麽能對世界局勢了解得這麽全麵,這些消息都是從哪裏得來的?”


    楊德海撚撚胡子,笑道,“京城發行的《洋務周報》為華夏研究所專門定期發行一本期刊,叫做《世界新技術》,主要介紹西歐強國的各種新發明和新技術,其中武器的更新換代的信息事關國家安全,更是重中之重不厭其煩。我每期必看。還有我們船舶研究所裏麵的人,都是每期必看。發現別國有什麽先進玩意兒,我們就要研究怎麽模仿,最後超過它。就是這個期刊裏麵就介紹過西歐各國包括日本的艦船水平,我敢拍胸脯保證,咱們造的船肯定比他們的更先進!”


    楊德海一說起這些來便眉飛色舞,有了《世界新技術》這樣提供最新的信息的渠道,他也漸漸有種一覽眾山小的氣魄了,洋人的軍艦也不是那麽不可戰勝。屈辱的鴉片戰爭之後,不過短短十幾年。他便可以親手建造出比洋人更先進的艦船,那種成就感和自豪感讓他十分受用。


    鄧普更是聽得心馳神往,突然冒出一個想法。啼笑皆非道,“如果大清國內就有更先進的艦船,我們這些留學生何必舍近求遠,萬裏迢迢去到西歐學習呢?”


    “這可不是一迴事!”楊德海老道地搖搖頭否認道,“華夏集團內部股東大會的時候。特地就這個問題發起過一場辯論,因為輸送留學生費用巨大,股東們就是否輸送第三批留學生發生過激烈的爭論。當時九公子以書信形式迴複,說我們現在還處在模仿舶來階段,產品和技術容易學到手,但是思想方式還需要更加開明開放。我們不止要能夠跟上工業革命的腳步。更需要教化更多的國人成為思想開明的人,也許有一天,世界最新的技術浪潮將由我們大清來引領!”


    鄧普簡直聽呆了。這樣的言論在他聽來十分熟悉,就像迴到了德意誌,那種強國的自信曾經深深地震撼了他。如今大清也有了自己的強國理論,這怎不叫人喜出望外。


    鄧普咧開嘴樂嗬嗬地說道,“我本來還說家裏事情忙完。再去德意誌把學業完成,這樣看來倒不必了!反正我的在學校裏的課程都學完了。剩下的就是上艦船實習,不如就在我們自己的新軍艦上熟悉新裝備了!”


    楊德海笑道,“這話說得是,這些新裝備雖然都做過無數次試驗,可是實戰畢竟沒有經曆過,你既然知曉現代海軍的操作流程,索性就和水師官兵一道,在這些新軍艦上摸索出我們大清自己的經驗來!這才是正經該優先辦的事兒!咱們現在軍艦有了,武器裝備也有了,缺的就是合格的海軍了!”


    鄧普拱拱手讚道,“楊老先生高見!我迴去就跟我水師將軍大人稟報此事,說不定下次再把艦船拉出去跟洋人對峙的時候,就可以讓他們嚐嚐我們最具威力的彈藥的滋味兒!”


    “好!年輕人有誌氣!大清的希望就在你們身上了!”楊德海喜氣洋洋地誇讚讓鄧普再次俊臉紅透了,連稱不敢當,便告辭了。


    楊德海為今天與鄧普的一席談話十分振奮,他一心埋頭軍艦製造,一想到自己出產的軍艦是由這樣的年輕人操舵,心裏便由衷覺得喜滋滋兒的。


    看鄧普走遠了,楊德海身後一個中等身材的中年男人才開口說話了。他是楊德海的長子,名叫楊昭,一直跟在父親身邊打理族中事務,是未來的楊家家主。


    “父親,這次皇上這招真的是太險了!現在這二十艘軍艦隻是個空架子,萬一被英國人識破了,一艘英國軍艦就能把這些新艦船全部都毀了!”


    楊德海正在興頭上,一聽兒子這話頓覺掃興,不高興地訓斥道,“你當咱們楊家造的軍艦是紙糊的嗎?知道沒有彈藥,打不過不會跑嗎?咱們這些軍艦上都是裝的蒸汽機,隻會比英國軍艦上的機器好,不會更差!”


    楊昭見父親動怒,忙賠笑著說道,“那不是隻有指揮艦上裝的蒸汽機是德意誌買來的原裝貨嗎?其它十九艘艦船上裝的都是水泥廠鎮的工廠出產的,我這不是擔心嗎?”


    楊德海見他兀自強嘴,氣道,“水泥廠鎮的蒸汽機廠你又不是沒見過,那是華夏集團最早的重型機器廠之一,為了建造這個廠,配套工廠做了多少?礦山那邊的煉焦廠,煉鐵廠、鑄造廠,這是多大的手筆!當初華夏集團最早的那些公司的股票收益幾乎盡數投資在這些工廠上!說起來,還是九公子雄才大略,這麽大的魄力就是當年的鹹豐皇帝也沒有啊,不僅國庫不撥款,還緊著跟九公子要錢去充實他的小金庫……”


    話一說出口,楊德海登時省得又說漏嘴了,撇撇嘴,忍住不說了。


    他這一番嘮叨,倒讓楊昭想起一件事來,低聲問道,“父親,咱們家雖然是廣廈房地產公司的股東之一,可是畢竟那時實力有限,如今幾年下來,我們實力大增,可是這造船廠並不是華夏集團參股的,而是咱們家獨資的……”


    楊德海沒反應過來,不高興地隨口嗬斥道,“你在說什麽?咱們家獨資不好嗎?你倒要招惹誰進來?”


    楊昭欲言又止,他早就想提起這件事,一直也擔心自己是草木皆兵、杯弓蛇影,這會兒提起了,便想幹脆跟父親談出來,就當提個醒兒。他往四周看了看,旁邊都是隨從,見狀立即遠遠地走開了十幾步去。


    “父親,這次兒子去上海,聽說了一件事兒。”雖然隨從都走開了,楊昭仍然壓低了聲音說道。


    “哦?你說來聽聽!”楊德海見兒子說得鄭重,也不禁上了心。


    “聽說鬆江徐家在主動向朝廷上繳土地,據說達到五成,那可是幾千頃良田啊!”楊昭小心地附耳上去,告訴父親這個驚天秘聞。


    “什麽?這是為何?”楊德海最近一年多很少去上海,上海廣廈房地產公司自有常務代表經營,不需要他們操心,隻要每年參加股東大會,也都是讓長子代勞,他們楊家遠在南通,專心經營造船業,是以這類小道消息不多。


    “說是朝廷要革除弊政,重新丈量土地以後,要重新分配土地給普通百姓,估計鬆江徐家要麽是聽到了什麽風聲,要麽是受到什麽壓力了,才會做出這等非同尋常的舉動!”楊昭在上海的門路不多,也隻能是聽到了一點兒皮毛。


    “這麽重大的事情怎麽能不打聽清楚就迴來了?而且你都迴來幾天了?現在才想起來跟我說?”楊德海畢竟老江湖了,一聽消息便知不同尋常。


    楊昭本來是想表表功,聽到了這麽詭異的事情!沒想到這消息一說出來,居然惹來父親一番訓斥,頓時心裏大感委屈,卻不得不硬著頭皮解釋。


    “兒子也不知道茲事體如此重大,隻是覺得非同一般,這才多方打聽了一番。這幾天又忙著新船下水的事情,便耽擱了。”


    楊德海忿忿不滿地瞥了兒子一眼,懶怠去理會他的委屈,追問道,“到底是什麽原因查清楚了沒有?”


    楊昭有些心虛,囁嚅道,“聽說是北方有好多家富可敵國的大地主豪紳家族,哪怕是西北邊遠之地,在前兩年裏,陸陸續續地被土匪莫名其妙地抄家了,都是撚軍特別猖獗的地方……”


    楊德海很不滿意這個迴答,氣道,“正是因為撚軍猖獗,這些大戶才容易成為掠奪的目標,方便他們籌措糧草軍費,這不是很正常嗎?談何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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