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灼烈日遠掛在高空,投下熾熱的光芒。


    滾燙的黃沙在馬蹄之下沙沙作響。


    耳邊是唿嘯而過的風,裹著沙子,像刀一樣刮過臉頰。


    霍清然帶著一支百人騎兵小隊行走在烏句爾麗沙漠。


    昨日有斥候軍迴來匯報,在沙漠發現敵情,霍清然便帶了一隊燕子軍來勘探,光操練不實戰可不行,沙漠裏極端的氣候正是最好的試煉場所。


    不過烏句爾麗沙漠占地廣闊,無邊無際,就算敵軍派出萬人大軍,要遇到也是不易,霍清然帶著人馬轉了一天也沒遇見半個敵人,天色漸晚,打算打道迴府。


    百人小隊並未深入腹地,加上帶了向導,迴去也不會迷路。


    霍清然正準備宣布收兵,開路的探路兵突然迴來稟報前方出現敵情,大約兩百人騎兵。


    “過去看看,都小心著點,不要驚動敵人。”


    霍清然說完一招手,雲清儒和身後的人都跟著她摸到了沙丘邊緣。


    “所有人在此地下馬。”霍清然說著當先落馬。


    其餘人也跟著下來,悄無聲息地攀上沙丘,在邊緣處趴下,看到沙丘之下約摸兩百敵軍正在勻速向右前方行去。


    其中兩匹馬身上係著繩子,遠遠拖著兩個人,也不知是死是活。


    對方兩百人馬,己方隻有一百,雖然占據沙丘高地,但是這裏地勢開闊,偷襲勝算不大,霍清然觀察地形,迅速在心中得出結論。


    此時雲清儒卻臉色猛地一沉,迅速折身上馬。


    霍清然壓低聲音道:“雲都尉,你想做什麽?”


    雲清儒卻不理會她,策馬便衝出去。


    “雲清儒!”霍清然怒喝:“不要輕舉妄動,違抗軍令是死罪!”


    雲清儒仍是不管不顧,徑直策馬從眾人中間飛掠而過,衝下沙丘。


    霍清然當即喝道:“所有人立刻上馬,衝!”


    眾人聽令迅速上馬向敵軍衝去,百騎人馬風暴似的衝下沙丘。


    敵軍在雲清儒出現時便已發現敵情,高聲唿喊著:“發現敵情!戒備!戒備!”


    雲清儒借著戰馬狂奔的衝勁兒一下衝入敵軍之中,長劍猛然穿透敵人的身體,然後將那人從馬背上帶離,衝勢仍然未減,劍尖又沒入另一人的胸膛,迅速擊殺!


    敵軍迅速圍攏過來,此時霍清然帶著人已然殺到,敵我雙方霎時陷入混戰。


    由於燕子軍眾人從沙丘衝下,這股衝勁兒發揮了力量,在首次接手時無不取得壓倒性勝利,但這股勢力一過,雙方便陷入苦戰。


    雲清儒一人遭遇數人圍攻,眼見將要不敵,霍清然棄馬飛身而至,委身橫掃,砍斷敵軍馬腿,敵軍不少人摔下馬,其餘人便向霍清然圍攻過去。


    有霍清然和雲清儒這樣以一當十的悍將在,敵軍首領自知不敵,沒過多久便帶著人馬逃走。


    地上橫七豎八躺滿了屍體和傷兵,有一百多是敵軍的,但也有不少是燕子軍的,這次雖然趕跑了敵人,但是燕子軍死傷近半,仍是慘重的。


    霍清然冷著臉提劍走到雲清儒麵前,啪——生猛的一耳光抽得雲清儒摔倒在地,眼冒金星。


    “你瘋了嗎?!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的發瘋,害死了多少人!”霍清然一把提起他的衣領把他拖到屍體堆中,怒道:“你看看!看看有多少自己的兄弟死在這兒!你看清楚!”


    霍清然猛地將他摜到地上:“你是一個軍人!一個將領!不是山野莽夫,你身後有千千萬萬的兄弟!”


    雲清儒嘴角微微抽搐,臉上流露出悲痛,卻依舊倔強。


    他咬著牙爬到不遠處那兩個之前被敵軍拖行的人身邊,早就變成了屍體的兩個人。


    將一人的腦袋抱在懷裏,雲清儒有些顫抖地擦去他臉上的汙跡和黃沙,但是滿臉的傷痕和泛黑的淤青卻擦拭不去,隻勉強能看出原本的樣子。


    擦幹淨之後,又去替另一人擦拭,直到兩個人的臉都露出來,雲清儒終於抱著他們流下眼淚。


    此情此景,眾人無不為之動容。


    霍清然鼻頭一酸,險些跟著落淚,但總算是忍住了,走過去疾聲道:“不是隻有你一個人失去兄弟,這裏的每一個人,誰沒失去過?但你憑什麽為了一己之私拖上他們陪你送死?!”


    “都尉雲清儒,降職為校尉,以作懲戒!若有再犯,軍法處置!”霍清然冷然道:“其他人以此為戒,誰敢再犯,斬立決!”


    “明白!”


    將犧牲者的屍體綁在馬背上帶迴去,霍清然下了命令誰也不許將今日內情外傳,她第一次尋了私。


    戰場之上違抗軍令是應該斬立決的,但她隻是把雲清儒降了一級。


    其實她明白,如果雲清儒依然不清醒的話,他就不再適合在軍隊裏待下去了,否則遲早會出大亂子。


    或許她應該再罰他重些,逐出軍隊。


    終究是沒能忍心。


    雖然下了死命令不許透露任何事情,但是由於此次出兵迴來死傷近半,而唯雲清儒被降了職,大家都清楚問題自然出在他身上。


    蕭玴並沒有過問她的決斷,但是軍中卻出現了一些風言風語,大家在揣測雲清儒到底犯了什麽錯。


    霍清然的隱憂終究是沒錯,雲清儒到底是出事了。


    一日帶兵操練時,突然得到消息,說雲校尉和第一軍的人打起來了。


    霍清然匆匆趕至,見雙方數十人正在校場上打得不可開交。


    蕭玴已經先一步到了。


    “全都住手!”蕭玴怒氣衝衝地斷喝一聲。


    圍觀者見蕭玴到來,趕緊跪下行禮,而打成一片的人仍未來得及停下。


    蕭玴神色極冷:“把他們都拉開!”


    封陌帶人進去拉開兩幫人馬,這時,他們才發現蕭玴來了,趕緊戰戰兢兢地跪倒在地。


    個個都是鼻青臉腫的,不少人鼻血橫飛,還有的牙齒也被打掉幾顆。


    霍清然趕到,才發現參與鬥毆的都是燕子山的人,而另一方則是上次的吳山等人。


    “都反了嗎?”蕭玴厲聲問道:“把軍營當兒戲嗎?你們的長官沒教過你們軍營的規矩?”


    眾人跪在地上,不敢說話。


    這時,蘇和將軍也來了,但並未插話。


    蕭玴又問:“誰先動的手?”


    吳山立刻說到:“是他們燕子軍的先動的手!”


    “對,他們先動的手!”其餘眾人也跟著附和。


    “是他們出言挑釁侮辱我們在先!”燕子軍的人立刻不服氣地高聲反駁。


    “他們說什麽了?”蕭玴肅色問。


    “他們說我們是鄉野村夫,是山賊,沒資格當兵。”


    “還說我們就該先去送死,活著就是鎮北軍的恥辱,隻會給鎮北軍蒙羞。”


    “還說大當家二當家死得好,說他們早該死了!”抹了把臉上的鼻血:“侮辱我們可以,侮辱大當家二當家,侮辱我們燕子山死去的兄弟不行!我們不能忍!”


    “對,我們不能忍!”燕子軍群情激奮。


    雲清儒跪在最前麵,緊抿著唇,額頭青筋暴起,不發一語。


    吳山等人有些慌了,故作輕鬆地辯駁道:“我們……我們那隻是開玩笑的,誰知道你們還當真了。”


    “就是啊,我們開玩笑而已。”


    蘇和將軍臉色越來越臭,終於掛不住了,罵道:“住口!一幫小兔崽子,反了天了,敢在王爺麵前放肆!”


    “末將不敢!”吳山道。


    蕭玴聲音冷冽地說道:“聚眾鬥毆,無視軍紀,凡參與此次毆鬥的燕子軍,每人罰五十軍杖!雲都尉身為長官帶頭亂紀,罰一百軍杖!”


    第一軍的人臉上紛紛露出輕蔑而得意的神色。


    “慢著!”霍清然搶身而出,擋在雲清儒麵前,衝蕭玴單膝跪下道:“我才是他們的最高長官,雲都尉的一百杖,其中五十杖應該是我的!另外,我禦下不嚴,導致他們擾亂軍紀,請王爺加罰五十杖!霍清然自請受罰一百軍杖!”


    雲清儒猛地抬頭,震驚地看著麵前的霍清然,眼角因為過於用力而微微顫動。


    “將軍!不可!”燕子軍慌忙喊道。


    “清然,你做什麽?快起來。”蕭玴蹙眉,伸手便去扶霍清然。


    霍清然將他推開,直直地望著他,緩慢而堅定地說道:“請王爺責罰!”


    蕭玴怔了片刻,閉上眼睛輕歎一口氣,道:“好,就按霍將軍說的,罰!”


    “謝王爺!”霍清然垂首。


    吳山等人正在幸災樂禍,蕭玴突然看著他道:“你叫什麽?哪個軍的?”


    吳山愣了一下,趕緊道:“屬下是第一起義軍第三師二團五營十一隊隊正,吳山。”


    “吳山,惡意挑起內訌,試圖引起兩軍不和,實乃對起義軍聯盟的背叛,這樣的人我們起義軍留不得,斬立決!”蕭玴冰冷的宣判從唇齒尖溢出。


    吳山登時臉色慘白,嚇得連連磕頭,喊道:“王爺饒命!王爺饒命!屬下隻是開個玩笑,屬下絕無背叛之心啊!王爺——”


    蕭玴並不理會他的求饒,接著道:“其餘人等,凡有軍職者全部扁為馬前卒,所有人,每人罰一百軍杖!”


    眾人膽戰心驚地跪在地上聽罰,不敢再多說一句。


    吳山又衝蘇和將軍喊道:“蘇將軍,您要為屬下做主,屬下真的沒有背叛起義軍呐!”


    蕭玴看了看蘇和,淡淡問道:“這是第一軍的事,蘇將軍覺得本王處理得是否合理?”


    蘇和頷首道:“王爺的處置自然合理。”


    聽到蘇和這樣說,吳山登時絕望,起身便想逃走,但周圍全是兵,哪有他逃的份兒,一下子便被製住了,猶自瘋狂地無謂掙紮。


    “記住,無論是鎮北軍,還是燕子軍,都是起義軍!不分什麽你軍我軍!你身邊的每一個人,無論是將軍,還是兵卒,都是你的兄弟,都是你的戰友!我們隻允許團結一心!有誰膽敢再次挑起紛亂,全部軍法論處,絕不容情!明白嗎?”蕭玴擲地有聲地高聲說道。


    “明白!”所有人異口同聲。


    “全部帶下去領罰。”蕭玴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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