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繪錦在床上躺了沒多久天就亮了,趕緊起床收拾,過會兒就得去伺候徐婕妤起身梳洗了。


    林繪錦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拿出自己昨晚在院子裏撿的一塊小石塊,握在手裏,對著額頭比劃了幾下,閉緊了雙眼,咬咬牙,突然就朝著額頭猛地砸下——


    “呃~”林繪錦壓抑著自己的痛唿,秀美的麵容皺成一團。


    好疼——林繪錦忍不住張嘴噝噝吸著涼氣——果然是比想象的疼啊。


    溫熱的血液順著臉頰流了下來,林繪錦伸手沾了些血抹在門檻上,剛抹好就聽到隔壁傳來開門的聲音,她趕緊把手裏的石塊扔到床底下,趴在地上,突然啊地大叫一聲。


    隔壁的韻怡聽到林繪錦的驚唿趕緊跑過來,卻見林繪錦從地上站起來,一手捂著額角,鮮血從手底下流了下來。


    “哎呀,這是怎麽了?”韻怡有些驚慌地去扶林繪錦。


    “韻怡姐姐,我不小心摔了一跤,磕到門檻上了。”林繪錦痛得臉色有些發白,還是強忍著痛意說:“這可怎麽辦?恐怕不能去伺候婕妤了。”


    韻怡是徐婕妤從娘家帶來的丫頭,自小跟著伺候的,深的徐婕妤信任,林繪錦新進珠鏡殿,自然該喚她一聲姐姐。


    “沒事,我帶你去找婕妤說說,婕妤這麽寵你,肯定不會怪罪的,說不定還會賜你些金創藥呢。”韻怡說著扶著林繪錦就往徐婕妤屋裏走。


    “多謝韻怡姐姐了。”


    “不必客氣,咱們同在殿裏伺候婕妤,理應互相照應才是。”韻怡笑著說道。


    二人來到徐婕妤寢屋,徐婕妤已經起身,披散著一頭秀發坐在鏡前,看到林繪錦捂著頭一臉血的,嚇了一跳,起身問道:“怎麽迴事?”


    林繪錦忍痛行禮,道:“婕妤,奴婢方才不小心摔了一跤,磕破頭了,今天早上恐怕不能伺候您了。”


    “怎麽這麽不小心?”徐婕妤走過去細看了看:“要不要叫太醫來看看……”


    “不用不用,多謝婕妤美意,隻是奴婢地位低賤,這點小傷自己包紮一下便可,不敢勞煩太醫。”林繪錦恭敬低頭。


    徐婕妤思索道:“隻是你這要是留了疤就不好了。”


    林繪錦道:“奴婢隻是小小宮女,不怕留下疤痕。”


    徐婕妤溫和地笑了笑,道:“那怎麽行,女孩子家家的,臉上留個疤多不好看。也罷,你今日便好好休息吧,不用到我跟前伺候了,韻怡,去拿一盒金瘡藥給繪錦用,哦對了,順便把上個月陛下賜的那盒舒痕膏也拿來。”吩咐完,又對著林繪錦說道:“好好打理,萬不可留下疤痕,自己的臉,自己可得好好愛惜,知道嗎?”


    林繪錦感激地欠身行禮道:“繪錦知道了,多謝婕妤賞賜。”


    “下去吧。”徐婕妤轉身坐迴鏡前,拿起一把玉梳梳起頭來。


    “是。”


    徐婕妤帶著韻怡去清寧宮給皇後請安去了,林繪錦趁著這個時間出了珠鏡殿,往她跟秦千聆約好的地方去。


    宮內東邊的長街靠近冷宮,平時也沒什麽人走動,林繪錦擔心徐婕妤提前迴去了,自己迴晚了不好交代去了哪兒,於是在長街上飛跑起來,到中間一轉彎就到冷宮旁邊了,林繪錦隻顧著埋頭跑,沒成想在拐角處撞了一個人,那人倒沒事,林繪錦自己反被撞得跌坐在地,頭上又是一陣鈍痛,手裏的舒痕膏摔到了地上,咕嚕咕嚕滾出好遠。


    不會又出血了吧?林繪錦抬手摸了摸白布包紮的額頭,幹的,還好。


    “何人在此莽撞失禮?”


    頭頂傳來一聲威嚴壓抑著怒氣的質問,低沉有力。


    林繪錦皺著眉抬頭,麵前站著一身黑色鑲金雲紋袍服的男子,發髻高束,五官大氣俊美,帶著不怒自威的威儀。


    男子在看清林繪錦的臉的刹那,神色突然一震,目光凝在林繪錦臉上,仿佛穿透世代的光陰,瞬間的迷離,然而隻是一瞬,林繪錦尚未看清,男子已經恢複如常,似乎剛才的震驚從來沒有發生過。


    “你又是什麽人?”林繪錦站起來,上下打量麵前的男子。


    那男子審視林繪錦,目光竟讓她有些害怕想要閃躲,什麽人竟有這等威儀?


    “不迴我的話,倒敢反過來問我?膽子倒是不小。”男子目光沉了沉。


    此人身著便服,不是太監不是侍衛,又有如此威勢,難不成是皇上?雖然皇上來過幾次珠鏡殿,隻是自己每次都不到跟前伺候,因此到現在還沒見過皇上。林繪錦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衝撞了皇上可是大罪啊,隻是,皇上這個時間應該不會出現在這裏啊,這兒可是冷宮!


    不對,應該不是皇上。聽說晉王母妃的寢宮在這兒附近,雖然太妃逝世好幾年了,但是晉王因為身患痼疾,皇上憐惜晉王,所以把他留在宮中養病,晉王也就經常來太妃生前居住的宮中祭拜追憶太妃,那這個人極有可能是,晉王。


    “閣下難道是晉王殿下?”林繪錦小心翼翼地探問。


    男子並不迴話,隻是神色間隱隱有默認的意思。


    林繪錦趕緊跪下道:“奴婢參見晉王殿下,奴婢剛剛入宮,不識得晉王殿下,望殿下恕罪。”


    “起來吧。”男子目光凝在林繪錦身上,墨色琉璃般的眼眸裏似有風雲湧動,莫名生出一股寒意來:“你叫什麽?是哪個宮裏的?怎麽在此處橫衝直撞的?”


    “迴晉王的話,奴婢林繪錦,是新進宮的宮女,在珠鏡殿伺候,奴婢來這裏是因為……”林繪錦把掉在地上的舒痕膏撿起來,伸手展示給男子看:“是因為奴婢先前在疏落院受教的時候,在這邊結交了一個好友,她最近受了點傷,我特地給她送藥來的。”


    “怎麽她受了傷,你頭上卻裹著紗布呢?”男子跨前一步,高大頎長的身影立時籠罩了林繪錦,奇異的香味縈繞在鼻間,低沉的聲音聽在林繪錦耳裏卻仿佛炸開在頭頂,淩人的威壓讓她耗費極大的力氣才能控製住自己,不至於顫抖起來。


    無暇顧及其他,她隻能實話實說:“迴晉王的話,奴婢隻是個宮女,地位低下,沒有什麽好藥,隻能弄傷了自己,祈求主子憐惜,賞賜給奴婢些藥物。”


    “哼。”麵前的男子輕笑一聲,那無形的威勢瞬間消散大半:“你倒是個重情義的,隻是你就不怕我把此事告訴徐婕妤?你自殘來欺騙於她,倒不知她會怎麽想,你說呢?”


    林繪錦抬頭,近在咫尺的臉笑得有些戲謔,這距離,太近,她趕緊後退一步拉開距離,這才迴道:“奴婢的事哪裏值得金尊玉貴的晉王殿下如此勞煩,況且奴婢聽說晉王殿下最是大度溫和,想來也不會為難我一個小小宮女吧?”


    “是嗎?你聽說我最是大度溫和?”男子眯了眯眼,笑裏似乎帶上了些危險的氣息。


    林繪錦咽了口唾沫:“是啊,晉王殿下大人大量,不會跟奴婢計較吧。”


    “是嗎?”男子再次上前,微微彎腰,抬手,在林繪錦臉頰間遊移,卻並未觸碰到她。


    林繪錦感覺到男子指尖隔著薄薄的空氣傳來的溫度,心口一滯,登時跪了下去,低頭輕唿:“殿下!”


    麵前的男子突然輕笑一聲,那灼人的目光似乎停留在她身上,良久眼前一亮,男子移步離去。


    林繪錦抬頭,看著他的背影在長街上越行越遠,終於轉過拐角不見了,這才敢站起來。


    這個晉王,跟她聽說的似乎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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