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正為了謹慎起見,讓人留守在齊王府,好能及時觀察病症,自己就先迴宮和明宣帝匯報情況。


    永湛將太醫送走,迴正院的路上看到一個人被扶著艱難往前去,定晴一看,不正是昨天被打了板子的左慶之。


    「左先生!」永湛上前扶住他,見他麵色慘白,關切道,「您怎麽不躺著,這要去哪裏?」


    左慶之白著臉說:「去見殿下,我聽說殿下被查出中毒……」


    此話一出,永湛就明白他的意思了。是因為宮裏知道了他們家殿下中毒,擔心查出更多,而且這個時候,不拔毒也不行了。


    不然才會引起懷疑。


    左慶之來到時,趙晏清這時拿了本書倚在羅漢床上翻閱,見到來人也沒抬眼。一抹陽光透進窗照在他清俊的麵容上,顯出清晰明了的淡漠。


    左慶之先是一番告罪,他根本沒理會那套虛偽的說辭,隻在請示要號脈的時候伸了手。


    對方低眉順眼上前,一點也沒有他在齊王記憶裏見過的那種有持無恐。人啊,果然是要知道痛,才會知道要怕。


    屋裏安靜極了,更漏這時滴答兩聲,號脈的左慶之暗暗打量他的神色。


    不知道什時候開始,齊王就顯露出從所未有的強勢,明明還是那一張臉,左慶之看久了竟有些怵懼。


    趙晏清察覺到視線,鳳眸慢慢抬起,光線在他眼中明暗不定,盯著人看瞳孔幽深仿佛有兇獸蟄伏在內中。左慶之被他看得一驚,當即垂眸,鬆開手恭敬地道:「殿下,壓製的藥還是要照常服用三日,將毒性壓一壓,屬下再開始施針放血清毒。」


    趙晏清聞言淡淡一笑,早這麽聽話不就免了那些皮肉之苦。他頷首,將視線繼續落在書頁上:「那就著手辦吧。」


    左慶之躬身應是,猶豫了一下,有些話還是問了出來:「殿下,您下步是要怎麽打算?」


    話落,屋裏變得更加安靜,永湛聽著這話都替他著急,用眼神示意讓他別問了。


    「打算……」趙晏清卻出乎意料的接了話,「事情出了紕漏,我下步要請求離京。」


    離京?


    左慶之怔愣,顯然沒琢磨透意思,趙晏清卻不想多說了,示意永湛將人帶出去。


    永湛默默拉了人離開,左慶之走出正院,被風一吹,好像明白過來。


    ——離京,齊王這是要請求去封地?!


    本朝皇子及冠到封地,也有不受寵的在大婚後被早早丟到封地去,像二皇子毅王已定今年及冠禮後離京。但現在齊王既沒定下王妃,離及冠也還有兩年,他要怎麽請求去封地。


    而且去了封地,那京城呢?!暫先放棄?


    這是以退為進,想為睿王的事避避,還是真的打了退堂鼓?


    左慶之反倒想得心裏更沒譜了,暗中咬了咬牙。那麽多年了,才算砍掉太子一個助力,這個時候退,那早先就定下的後手計劃就此擱淺?!


    明明現在就是實施餘下計劃的最好時機,他怎麽想都不太甘心。


    趙晏清此時也在想著差不多的問題,要去封地,起碼要大婚。但現在他原身還沒下葬不說,更有個重要問題,他的王妃要怎麽辦。


    謝初芙和他原身的婚事到現在也沒有說法,即便有了說法,也曾是他如今名義上的……皇嫂。


    是夜,陸大老爺忙碌一天,托著沉重的腳步迴了府。


    石氏跟他說初芙估計要留在宮裏幾天,陸大老爺點點頭,這都是常事,也沒有什麽擔心的。就是想到今兒聽到說齊王中毒的事,當時齊王就在慈寧宮,不知道這裏頭有沒有什麽關係。


    陸承澤也跑了一天,查到那被齊王殺了的偷兒是慣偷,早沒了親人了,在京城魚龍混雜的渡口打點零工。


    他來找父親把這情況說了,問道:「您看這事要怎麽辦,直接上齊王府拿人嗎?」那樣怪力表妹就得成證人了吧。


    陸大老爺皺眉:「齊王府沒有一點反應嗎?」


    陸承澤搖頭,陸大老爺就說道:「明天齊王還要去睿王府祭拜的,我找個機會見了他再說。」齊王應該知道了偷兒的事,也明白這是試探,但沒有反應,陸大老爺知道這一趟還得他去。


    說著,他突然咳嗽兩聲,石氏聽著咳嗽聲有點重,驚了驚:「老爺您著涼了?」


    陸大老爺搖搖頭,「應該是有些累,沒事。」說罷擺擺手,站起身負手往外走,「我去書房。」


    走著又咳嗽了兩聲,腦海裏全是睿王被殺一案,審的那些睿王親兵沒有任何進展,這就更加沒有頭緒了。


    京城昨夜突然起了風,天蒙蒙亮的時候就開始飄起小雨,大街小巷都模糊在這場秋雨中。


    初芙清早起身的時候推開窗,被迎麵撲來的寒意吹得打了個哆嗦,側頭咳嗽兩聲。


    秋風起,天漸涼,一場秋雨猛然把溫度就拉低了。


    畫屏領著宮人腳下無聲進來,見她穿得單薄站在窗子前,忙去把窗關了。


    「姑娘又咳嗽了,還敢站窗邊呢。」


    說話間,宮人已將手上梳洗用物都依次放好,謝初芙上前,宮人們當即圍上前利落伺候。


    她這才和畫屏說:「娘娘那兒添衣裳了嗎?」


    畫屏點頭:「一早青柳姑姑就讓宮人找出來熨燙了。這天說冷就冷,不過再有幾日就十五了,也該是要冷的時候了。」


    不提日子,謝初芙都要忘記臨近中秋,但今年宮中這個中秋肯定不會熱鬧。宮女給她扣襟扣,她一抬頭就見畫屏盯著自己打量,笑道:「可能是前兩天天氣幹噪,就咳了幾聲,你不要太緊張。」


    畫屏細想昨兒到現在,攏共是隻咳了幾聲,但還是有些擔心:「要不姑娘還是請太醫看看吧。」


    謝初芙好笑地擺擺手:「可別,小題大做了,還得讓娘娘跟著操心。」


    在宮裏能不添麻煩就不添,而且她除了偶爾咳嗽兩聲,身上沒有別的地方難受。


    畫屏見她堅持也不好再說什麽,轉而說起太後膳食的事:「禦膳房的剛才派了人來,說娘娘早上叫宮人說要喝甜粥,姑娘您這邊說是讓禦膳房這些天不要給娘娘做甜食,他們就跑了一趟。」


    隻要謝初芙進宮,太後的膳食多都是她操心著,禦膳房這樣做其實也是給她賣麵子。


    她想了想,讓取披風:「我去禦膳房看看吧,不然東西端上來了不合娘娘胃口,他們也不好做。」


    畫屏應一聲,見雨並不大,就抱著蓑衣幫她打傘,兩人結伴往禦膳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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