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晚措手不及,她終究有所疏漏,她防著北悅寧,防著洛心,整日跟牙行裏的人算計。卻忘記了楚正良這隻跳梁小醜。她不惜挖出那段難堪的過往給北悅寧看,也要保守的秘密,不過幾日就要暴露在這麽多人麵前。


    楚正良是得意的,他幾乎已經看到了勝利的曙光。這沐歸晚好大的膽子啊,明明隻是楚家小園出去的一個妓 女,竟然敢冒充沐家的千金,騙過了這麽多人的眼睛。瞧她那副氣定神閑,漫不經心的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出身多高貴呢!他不止知道陛下不喜歡她的真實身份,還知道處在底層的人一旦爬上高位,就會比任何人都珍視到手的權勢,重新變得一無所有的滋味,可是比死還難受呢!


    何況欺君之罪豈是小事?別看她現在高高在上,可他能叫她生便生,能叫她死就死,隨意操控一個貴女的感覺,可真是叫人迷戀啊!


    他在等著她迴答,等著她妥協,等著看她乞憐哀求的目光。


    楚蘭敏不是對她言聽計從嗎?若是他能叫她乖乖聽話,豈不是整個楚家都在他掌握之中?他甚至有些懊悔,為什麽早前要聽洛心的話,不及早揭穿沐歸晚。果然,女人都是左瞻右顧,不足與之共謀的。


    歸晚若無其事地端起茶盞:“楚二爺此話可是誤解陛下建立商會的初衷了,雖則商會管的是商人,隻是分家與否,卻是楚家的私事。我們無權幹涉。”


    越是危機的關頭,她便越是鎮定,這也算是多年前就養成的本能了。事情到了這一步,冒著天大的風險,她也絕對不能妥協!


    這件事本就是她的提議,分家才是挽救楚家唯一的機會,楚蘭敏頂著那麽大的壓力做到了這一步,她決不能叫他在這個時候功虧一簣!何況,以楚正良貪得無厭的性子,能逼她一次,就能逼她第二次,她要想辦法一勞永逸,不能叫他次次都拿這個把柄要挾。


    “那楚家要換家主呢?”楚正良緊緊盯著她,似是沒想到她竟然叫他碰了個硬釘子,“這總是關係到出雲國國運的大事了吧?不知沐會長可有什麽提議?”


    “此事既然關係到我國命脈,茲事體大,自當請陛下定奪。”


    “好,很好!”楚正良冷笑連連,似是沒料到她會不受要挾,“沐大人如今倒是推得一幹二淨,誰不知道我家的小家主仰慕你,你說什麽,他都會照著做。就算是要了他的命,他也會雙手奉上,何況是我們區區一個楚家。”


    誰都沒想到本是楚家分家,轉眼就有人把矛頭轉向了沐歸晚。楚蘭敏皺眉:“二叔,請慎言。此事跟沐師姐沒有絲毫幹係。”


    楚大夫人與楚正良同仇敵愾:“果真沒有關係?當日你明明答應了跟白家小姐成親,為何她才來了一趟,你就變了卦?緊接著就是鬧著要分家。我兒,你好糊塗啊,為了這樣一個女人,你竟要置我們楚家百年的聲譽於不顧了嗎?”


    楚家分家,竟然還有這樣的內幕?前往見證的官員紛紛望向歸晚,沐大人竟然有這樣的魅力,叫楚蘭敏死心塌地至此?


    楚蘭敏見眾人的注意力都轉移到了歸晚身上,歉意地望了她一眼,眼底閃過無奈:“娘,事情不是這樣的。”他侍母至孝,除了辯解幾句,別無他法。


    楚大夫人語言輕蔑:“不是這樣是哪樣?你若還認我這個娘,就盡早跟著她斷交,也絕了分家的意思。”言下之意是把歸晚這個堂堂朝廷命官說成了勾引他兒子,敗壞她楚家的狐狸精了。楚正良翹著腿旁觀,他早料到楚大夫人會有這樣的反應,等楚大夫人把歸晚貶到了塵埃裏,他再揭穿她的真實身份,那就不由得叫人不信了。


    當下或是探究的,或是好奇的,或是幸災樂禍的一雙雙眼睛紛紛望向歸晚。經此一事,她在商會中好不容易建立的威信。恐怕要隨著這個狐狸精的罵名付諸流水了。


    歸晚苦笑,楚大夫人擺出的分明是一副護犢子的架勢,這時候跟她理論說不清不說,反倒會坐實了狐狸精的罪名。


    “娘親,要分家真是我個人的意思,我跟沐師姐乃是君子之交。”楚蘭敏急道。


    楚大夫人恨鐵不成鋼:“到現在你還為她說話!”


    “夫人,不關沐大人的事。”一個清亮的聲音響起,紫薇在兩個丫鬟的攙扶下走了進來,“當日少爺要跟白家小姐退婚,是因為我告訴他我懷了他的孩子。”


    楚大夫人一臉寒霜,劈頭蓋臉地斥道:“哪來的野丫頭,這裏是楚家宗祠,容不得你撒野!來人,還不快給我把她拖出去!”


    紫薇傲然道:“我是少爺未來的妻子,肚子裏懷的孩子姓楚,為什麽不能進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事情竟然峰迴路轉,有人自願幫歸晚承擔了狐狸精的罵名。


    楚蘭敏起身,拉著她坐下,她是一片好心想幫他。她何曾懷了他的孩子?紫薇竟然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撒謊,恐怕到時事情會不好收場。


    果然楚大夫人冷笑了一聲:“既然你說懷了我楚家的孩子,我便當著大家的麵找大夫給你瞧瞧。若果真懷上了,我就認下你這個兒媳婦,你們要這麽折騰我不管。若是假的,你一個外人擅闖我楚氏宗祠,妖言惑眾,意圖不軌,我就是亂棍將你打死,也沒人能說一個不字。”


    楚蘭敏要說什麽,紫薇暗中拉住了他,搖了搖頭,示意他不用緊張。


    楚家分家的正事,竟變成了現在這樣的鬧劇,那些不相幹的人都有些莫名。石敬暗自惋惜,若是沒這個丫頭出現,沐歸晚現在早就名譽掃地了。他暗自瞄了一眼歸晚,卻見她拿了扇子一下下輕輕扣著桌沿,若有所思。


    楚正良袖手旁觀,反正他最終的目的就是讓楚蘭敏分不成家,既然有其他的法子阻止,他當然不用這麽早揭穿沐歸晚的真麵目。


    不一會,大夫就到了,細細把了脈後道:“這位姑娘有了二十多天的身孕,如今月份淺,脈象不甚平穩,應多多注意休息,少走動。”


    楚大夫人跳了起來:“既然鳳鳴是為了你肚子裏的孩子要跟白家退親,為何孩子才二十多日大?”孩子起碼該有一個多月了。


    紫薇很無辜:“我當日是撒謊的呀,不過好歹現在是真的,我真的懷上孩子了。”


    楚蘭敏抿了抿唇,朝著楚大夫人深深下拜:“請娘親成全。”


    楚大夫人氣得眼前發暈:“罷了,罷了,你要怎麽敗家我都不管了,以後有什麽事都別過問我。隨你怎麽折騰吧!”


    楚正良見楚大夫人服了軟,不得不再次站了出來,卻比方才的氣勢弱了幾分:“紫薇姑娘,你可別犯傻。蘭敏他喜歡的分明是沐歸晚沐大人,他怎麽可能會娶你?”


    紫薇甜甜一笑:“二叔,你要拆散我們,何必要扯上沐師姐?沐師姐之前我就見過的,她人很好,又親切又和善,一點都不介意我是鏢師出身。不獨是少爺喜歡她,就是我也是喜歡她的。”


    她這幾句話說得犀利無比,既說了楚正良居心不良,含血噴人千方百計想要拆散他們,又說了他這樣做是嫌棄她出身低微。更是將歸晚摘了個幹淨。


    楚正良沒料到她一個小姑娘嘴巴這麽厲害,頓了頓,繼續道:“沐歸晚她分明……”


    “楚正良,你住口!”說話的竟然是步星月,她冷冷斥道,“本宮是來見證你楚家如何分家的。你何故要一味地東拉西扯?你可知汙蔑朝廷命官是什麽下場?”


    楚正良脖子一梗:“楚蘭敏他欽慕沐歸晚這總是實情吧?”


    馬藺也聽不下去了,皺著眉頭道:“即便真是如此,男女之間相互欽慕又有何過錯?你揪著這事不放是什麽意思?”


    這些人都站在沐歸晚那邊,楚正良本意是為了下麵的話造勢,才一再強調歸晚勾引楚蘭敏,卻反倒起了反效果,隻得幹巴巴地道:“我說這話自然是有深意的,因為沐歸晚的母親風綠衣乃是大夫人的外甥女,算起來,蘭敏是沐歸晚的舅舅。這不是**嗎?”


    **,乃是各個世家都有出現的事,卻也是最最叫人諱莫如深的醜聞。此話一出,祠堂之中一片嘩然。


    歸晚拿扇子敲了敲桌子,待眾人靜了一靜,朗聲道:“亂不**我不知道,隻是你說,我的母親是誰?”


    “你的母親是風綠衣,你的真實身份是辛薔薇!”楚正良這話可謂是石破天驚,“你是冒牌的沐家小姐。”


    “哧……”步星月第一個嗤笑,“楚正良,你若要發瘋,盡管找個沒人的地去。本宮可沒那個心思跟你在這耍猴戲,辛薔薇在四年前就已經死了。南楚國還致了國書來道歉,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意圖挑起兩國紛爭嗎?”


    步星月跟辛薔薇不對付,這事世人皆知,楚正良原想著歸晚的身份被揭穿,第一個起來對她發難的就迴是這個誠王妃,到時候,就叫她吃不完,兜著走。可是沒想到,步星月是跳出來了,卻是跳出來質疑他的話。接連得到紫薇和步星月的意外相助,著實出乎歸晚意料。


    “她真的就是辛薔薇。宣州州牧李宴樓的妻子以前就是我楚家三少爺的侍妾,跟辛薔薇的感情最好。不然,當日李夫人難產,她為何要那般緊張?”


    “簡直莫名其妙!”步星月一個茶杯砸了過去,“當日本宮也在場,還親自叫了穩婆,你怎麽不說本宮也是辛薔薇?”


    她跋扈的名頭諸人早有所聞,是以也沒人覺得她衝著楚正良發火有什麽奇怪:“誰不知道本宮跟辛薔薇有仇,你兩次三番地提她,是故意為難本宮嗎?”


    歸晚眯眯笑道:“王妃不必生氣,想來楚二爺是急糊塗了,他正是知道您跟辛薔薇不對付,就想借您的名頭整治下我。這麽一鬧,這家自然就不用分了。”


    楚正良被氣得七竅生煙:“沐歸晚,你含血噴人!”


    歸晚涼涼道:“你們這家分不分我管不著。隻是,馬大人,還要勞煩你請楚二爺到衙門裏喝杯茶了。要不然,每個人一有什麽不順心遂意,就拿了本官開罵,今日我是辛薔薇,保不齊明日就成了陛下的某位逃妃,後日就成了哪個小國混進來的奸細。每日換著身份,本官豈不是難做?”


    步星月已是不耐煩:“把這隻隻會亂吠的老狗給我叉出去,打他二十軍棍,看他還亂不亂說話了!”


    楚正良連聲叫罵,卻被人一下捂住了嘴巴,步星月的隨扈都是赤麟軍,下手又狠又黑的主,才不過十軍棍,楚正良就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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