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不好了,荀陽城的百姓圍在荀陽府門口抗議,說,說荀陽城中如今物價漲了,都是你害的,還要把你趕出荀陽城!”幾日不見人影的甜兒急匆匆地闖進來,滿臉急色,“府尹馬藺馬大人為你說了幾句話,都被砸得滿頭包呢!”


    歸晚瞧了林千夜一眼,俏皮地道:“還好還好,他們不知道我住在這裏,否則,被砸得滿頭包的就是右相大人了。”


    甜兒直跺腳:“公子,都火燒眉毛了,你還笑得出來,他們要是真的過來燒房子,我看你怎麽辦!”


    歸晚瞧了林千夜一眼,似笑非笑,那神情似在說:“無妨,不是還有右相大人頂著嘛?”


    林千夜低笑一聲:“我倒是十分樂意幫你收拾爛攤子的。”


    歸晚撇撇嘴,不置口否,她又不是手斷了,哪用得著他幫她收拾爛攤子。更何況,欠下他人情,不是給了他可敬折騰她的借口嗎?她才沒那麽傻呢。


    甜兒焦急之下,完全沒注意到兩人的互動,接著憤憤道:“那些人簡直忘恩負義,前幾天還說公子你清如水,明如鏡,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才幾天哪,就罵公子你是掃把星。也不想想,要不是公子你,他們早就餓死了。”


    歸晚搖頭一笑:“這也怪不得他們。”荀陽城是商業之都,所有的東西都是靠城外運進來的,而今河道被毀,城內的物價自然水漲船高,百姓的日子也艱難了許多。不過才三天,荀陽中的日常用品,財迷油鹽就都漲了將近兩成,這個形勢,還可能繼續惡化下去。


    百姓的願望,不就是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嗎?如今,荀陽城中一再風波不斷,他們生機艱難,又不明白這風波的由來,加上有人暗中煽動,他們總算是找到了一個宣泄的缺口,自然就把矛頭指向了她。


    甜兒仍是替歸晚不平:“公子好心幫了他們,他們竟然恩將仇報,我去叫赤麟軍狠狠地教訓他們一頓。”


    歸晚搖頭:“不行,你別胡鬧,這時候叫赤麟軍隻會火上澆油。”派兵鎮壓,那不是顯得她心虛嗎,“隻好委屈馬藺馬大人被圍上幾天了,誰叫他是荀陽的父母官呢?”。


    甜兒受不得她溫吞吞的樣子,果斷轉向林千夜求助:“右相大人,你快幫我家公子想想辦法呀!”


    哦,這個小丫頭可比她家主人要知情識趣多了,林千夜略略坐直了身子靠向椅背,表示愛莫能助:“你家公子說,不用我幫忙。”


    歸晚壓根就沒想到過叫他幫忙,隻是林千夜這話,表達了袖手旁觀的意思不說,還把她之後求援的後路都斷了,雖則她也沒想過要留什麽後路,卻不知為何心底有些不舒服。她晃了晃扇子,輕哼一聲:“區區小事,怎敢勞動右相大人。”


    “右相大人,我要出門了,你可要當心哦,萬一那些老百姓找上門來……”她拖長了聲音,一臉莫名其妙的惡意。


    林千夜輕輕一笑:“早點迴來,你若不迴來我會擔心。”


    歸晚本意是想調侃他,卻不料被他一句話噎了迴來,瞪了她一眼,轉身就走了。


    甜兒捂著嘴巴笑:“右相大人,公子好像生氣了。”她一點都不怕他。


    誠然林千夜總是慵懶又隨性的,光看外表,誰都會認為他很無害:“她生氣了,你樂什麽?”


    甜兒笑嘻嘻地道:“因為我就沒那個本事惹公子生氣。從認識公子開始,公子就沒有生過誰的氣呢。好像從來都不會生氣一樣。”


    林千夜微微一笑,他明白小東西為什麽最喜歡這個叫甜兒的丫頭了:“你最近準備開一家店,快要開張了,是不是?”


    甜兒連連點頭,得意道:“是公子告訴你的吧?我開的店很不一樣,就連公子都說我想的點子很新奇呢!隻是……”她微微有些遺憾,“我的本金隻有五萬兩白銀,這些都是公子平時給我的,我想把店做大一些,可惜本錢不夠。”


    林千夜修長的手指輕叩著桌麵:“那麽,跟我做一筆生意吧!事成之後,我先付你十萬兩銀子,事成之後,再付你十萬兩。”


    甜兒眼冒星星,重重點頭,完全沒有問過那是什麽生意,反正右相大人是個好人嘛,不會做壞事的。


    坐在明家客廳的歸晚不知為何滴溜溜地打了個寒戰。


    “沐大人,你不覺得如今不是談生意的好時機?”明律是明家第七子,明家在荀陽的掌事,他當日收到了歸晚的請柬,因不想趟那渾水,隨便找了個理由沒有去。他本以為歸晚會記恨,誰料到,今日,歸晚竟然笑吟吟地坐在他家的花廳,說有一筆生意要跟他談。


    歸晚沒有因為他的拒絕而氣惱,氣定神閑地道:“哦?明七公子何以會如此認為?”


    明律淡笑著提醒:“大人應該比我明白,如今,荀陽城因為河道堵塞,東西運不進來,物價一漲再漲。百姓人心浮動,甚至有人想對大人不利。大人難道就一點都不憂心?”那些庸碌的百姓看不清楚真相,他明七卻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這些風波後麵的真相是什麽。不外乎是朝廷跟白、楚兩家在鬥法。屆時不管誰勝誰負,都不關他一個小小私商的事。他可不想不明不白地衝了上去,做了替死鬼。


    歸晚如何不知道他的言外之意?她隨手把扇子扣在左手掌心摩挲著:“明七公子善於經營,自然知道有時候危機也是轉機。更何況,修理河道,維護荀陽城內治安,那都是府尹該做的事,至於本官,陛下是派我來做生意的,我也隻會做生意。”


    明七眼中閃過一抹激賞,她並不是在虛張聲勢,而是真的成竹在胸。他突然有興趣想聽一聽她是怎麽說服他跟她完成這筆交易的了。這商人之間也有小團體,就是為了平日有什麽事情好有個照應,在荀陽的私商自然都不是小魚小蝦,這個小團體中,執牛耳的就是明家的七公子明律。明律可算是明家第一精明人,四年前她與他在商場上的一次交手,就確認了這點。而今他明明不是長子,卻隱隱有著明家未來當家的姿態。要打動這麽精明的一個人,自然,也隻有一個利字。


    “如果說,我會讓明七公子成為明家名正言順的當家人呢?”歸晚這句話雖是疑問,卻是擲地有聲。


    明七並沒有跳起來表示自己絕沒有那樣的野心,隻是端著茶碗的手頓了頓,將茶碗擱在了桌上:“沐大人憑什麽對在下做出這樣的保證?”明家當家的位置,他確實想要,他並不想假惺惺地否認。


    他果然是個爽快人!


    一張紙片毫無煙火氣地遞到明七麵前。


    明七接過,隻是掃了一眼,驀地眼睛一縮,手指微微地抖動著,他絕對沒想到歸晚隨意遞過來的東西,竟然是一張鹽引,一百萬擔的鹽引!


    歸晚拿扇子輕輕扣著桌沿:“明七公子不必懷疑,鹽引是真的,上麵的官印也是真的。隻要拿著它到各地私鹽署,就能從鹽場中領到鹽,直接販賣。”


    一白萬擔的鹽引,能獲得的純利至少是在三百萬兩,三百萬兩,明家家大業大,底下的商鋪加起來,最好的年頭也才勉強拿到這個數。而沐歸晚,隨手就拿出來砸了他。隻要他把這鹽的生意抓在手裏,明家的當家,除了他還能是誰呢?


    明七卻並沒有被這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暈,他將鹽引放在桌上:“沐大人給我這樣一張東西,明擺著是叫我與白家和楚家為敵呀!”鹽鐵自古官營,隻有白家和楚家兩家才有經營的資質,其他商戶都要靠著他們兩家開具鹽引憑條,光憑著這一點,他們兩家就能獲得天文數字般的利潤。而今這種天然的優勢被人搶走了,他們怎麽能不憤怒,不反擊呢?


    歸晚並不否認:“公子聰明。”


    明七搖頭:“白家和楚家的商鋪遍及各地,得罪了他們,他們兩家肯定不會放過我明家在各地的商鋪。到時我手上這張憑條,恐怕也成了不名一文的廢紙。”


    歸晚輕輕一笑:“公子多慮了,如果隻是公子一家,他們自然不會善罷甘休,如果是成千上萬家呢?他們還報複得過來嗎?”


    明七難以置信:“成千上萬?”


    歸晚點頭:“不錯!荀陽城中那些有頭有臉的商戶,背後的勢力是什麽,公子隻怕比我們更清楚。若是叫他們嚐了甜頭,你說他們還會罷手嗎?他們身後的勢力能不動心嗎?”


    明七略略沉吟:“甜頭?”


    歸晚再次遞過了一個小小的荷包,這次,連明七都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氣,那荷包裏,一疊厚厚的,竟然也是鹽引,隻是數額有大有小,從幾十擔,幾百擔到幾千擔不等,加起來估計也有一百萬擔了。“


    明七不可思議道:“沐大人,這是什麽意思?”


    歸晚坦言:“荀陽的私商都以明七公子馬首是瞻,所以,這些東西,就由公子交給他們吧!”


    她竟然就這樣輕易地將這個天大的人情給了他!明七反倒覺得有些許不安了:“沐大人,你送了這麽厚一份禮給我們,究竟想要我們做什麽?”


    歸晚淡淡道:“我要你們聯合起來,平住荀陽城中的物價!”她語氣雖輕,卻是斬釘截鐵。


    這是一筆天大的交易,從沒有人能有這麽大的手筆,要操控這世上最大,最繁華的城池所有的物價!這是一場豪賭!這個年僅十**歲的女子,好大的魄力!好大的勇氣!


    贏了這場賭注的人,將是名利雙收,甚至名垂千古!明七眼中閃過一抹炙熱:“好,我盡力一試!”


    他並不謙虛,也不推辭,因為他相信自己能做到,經此一事之後,荀陽城中的大小私商都會以他馬首是瞻,他的地位將不可撼動。


    就知道她會答應的,歸晚點頭,給了他一顆定心丸:“明七公子也不必有負擔,因為,白家和楚家接下來很可能自顧不暇,沒空報複你們。”等他們有空了,恐怕已經沒有那樣的實力了。


    “隻是,沐大人,你給了我這麽大的權柄,就不怕到時候我成為比白家和楚家更麻煩的存在嗎?”他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不,我並不擔心。”歸晚微微一笑,“因為明七公子是個聰明人。”他雖則重利,卻有極其敏銳的政治頭腦,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最了解你的人,往往不是你的朋友,而是敵人。四年前他們在商場上的那次交手,雖則她是慘敗,卻也足以叫她看清,他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她的話叫他略略一怔,旋即笑了,這位沐大人,真是有看清人心的本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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