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當著林千夜的麵掉眼淚,歸晚醒過神來,覺得萬分丟臉。


    所幸林千夜很上道,沒有探究,沒有嘲笑,隻拿了帕子擦幹她臉上的淚痕:“迴右相府住吧!”


    圍觀的人恍然大悟,看來這兩人真是鬧了別扭,林相是來安撫人的。一時間對歸晚的同情都化作了豔羨,她何德何能,竟能得右相大人如此愛重。


    歸晚哼著小鼻音:“我不。”


    瞧著她紅紅的鼻頭,林千夜一笑,徑自帶她上了馬車,不等歸晚說什麽,他先悠悠然開了口:“你不接受本相的好意?”


    歸晚愣了一愣,一時不明白他指的好意是搬迴右相府,還是指好人做到底,幫她拿到那個位置。又想了想,這兩件事就是一件,她若不搬迴右相府,確實也有些難辦,便搖了搖頭。


    見她乖覺,林千夜捏了捏她紅紅的鼻子,寵溺道:“你呀,來了這麽一出,陛下定會以為我懼內了。”


    旁人以為他們兩個是鬧了別扭,隻有他們幾個當事人清楚,那是慶昭帝逼著歸晚遠著他。歸晚這般痛快地應承,但凡有點傲氣的男子早幹脆跟她斷個幹淨了。林千夜的傲氣有目共睹,他竟當著那麽多人的麵,在她麵前先服了軟,慶昭帝定會以為歸晚是他心尖尖上的人了。


    歸晚以為他又在嘲笑,捂了鼻子瞪他:“又不是我叫你來的。”想到剛剛掉了眼淚的情態,又是懊惱。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是我自己要來的,總行了吧?”林千夜斜覷了她一眼,“沒見過求人求得比你更傲氣的,明明是請我幫忙,倒還得我先來找你。”


    果然,他還是會幫她的,歸晚眼睛一亮:“這麽說,南止期的事情,真是你動的手腳?”


    “你說呢?”


    果然是這樣!南止期之前給事中的位置算得上是“清貴”,但此番從門下省調到了秘書省,那便不止“清貴”更是“清要”了。慶昭帝那人小氣得很,現在年紀大了,防世家越發防得緊,南止期剛剛得罪了他,他才不會給升官呢。既然這位置不是慶昭帝心甘情願給的,那麽,南止期升了官,第一個不高興的就是慶昭帝了。他就別想叫慶昭帝有什麽事情想著他了。


    把人從門下省調到秘書省,那需要多大的能量啊。歸晚自覺欠了好大的人情,更是底氣不足:“被人知道了沒關係嗎?”


    林千夜懶洋洋道:“知道了又如何?本相不過做個順水人情,叫南家人進入朝廷中樞罷了。”自從南家的老宗祖致仕,南家子弟人得到的官位雖多,卻沒有再進秘書省的。


    陰險,實在是太陰險了。蘇子玉這個被人寄望甚高的才不過是從六品的舍人,如今南止期進入中樞不說,更是正五品上了,在這秘書省中,最要緊的就是資曆,看著是區區一品,要爬上去,那得多久啊。


    再瞧瞧他跟歸晚爭的那個位置,不過是一個畫餅,兩廂權衡之下,要選哪個,自見分曉。林千夜送了這麽個大人情,南家還隻有感激他的份。


    至於慶昭帝那邊,知道了又能如何?林千夜又沒求著他利用,由此可見,林千夜對慶昭帝有多倨傲了。


    歸晚瞧著那張精致靡麗的臉,一忽兒覺得挫敗,這樣的他,她要到何年何月,才能超越呢?一忽兒又覺得歉疚,他說得輕描淡寫,出了力卻是事實。她雖則一早打定了要利用下他,可也禁不住他這般湊上來,心甘情願地被利用得這般徹底呀!更可惱的是,這個人情,她好像是欠定了的。


    林千夜瞧著那張極力隱藏懊惱的小臉,勾了勾唇。他說了要娶她,她不信,說了喜歡她,她更不信。他沒有再三嘮叨的習慣,既然不信,便由著她吧。


    至於她想要離他遠遠的,他怎麽可能允許?


    死纏爛打,恨不得拿根繩子把人捆在身邊,那是招人厭的愚夫所為。對這個小東西嘛,自是要對症下藥。


    你不是不喜歡欠人情嗎?我便偏要你欠著,欠到還都還不清,到時候,我不說,你也知道該拿什麽還了。


    迴到右相府,林千夜再次遞給她那個怪味道的“花露”,歸晚果然因為心虛,皺巴著小臉把它喝下去了。


    可是,當他施施然進到她房間,堂而皇之地霸占了她的床,歸晚不幹了:“林千夜,那是我的床!”她欠了人情不錯,可從未想過要以“身”相許。


    林千夜順手拿起她丟在床頭的一本書:“我知道。”


    歸晚咬著牙:“我以為那天跟你說清楚了。”


    “莫非你以為……”林千夜揶揄似地挑了挑眉,“本相想跟你行夫妻之禮?”


    難道不是嗎?歸晚說不出這樣露骨的話來,隻好瞪著他,表情如是問。


    “好人難做呀!”林千夜悠悠然道,“本相有心幫忙,有的人卻不肯領情。”


    歸晚忍著氣,硬邦邦地道:“你又幫我什麽了?”


    林千夜從書上移開目光,瞧著她,戲謔道:“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小別勝新婚?”


    小別……勝新婚?歸晚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轟地一下臉紅了。


    她羞窘的表情似叫他格外開心,他勾了勾唇繼續道:“你我先前隻是鬧了別扭。先前就有夫妻之實,怎麽和好了,反倒要分開睡了呢?”


    夫妻之實……歸晚捂臉,她那天中邪了才會任他為所欲為。她真的,很想去撞牆。


    羞窘之下見他一臉的戲謔,小刺蝟又炸毛了。大抵生氣也能給人勇氣,歸晚氣唿唿地甩了鞋子,直接蹦上床,跨過他,鑽進了被窩裏。賭氣似地卷了一卷,卷走了大半涼被,就連虛虛蓋在他身上的一個被角,也未能幸免。


    林千夜瞥了眼邊上那個小粽子,似是怕他來搶被子,兩隻小手拽得緊緊的,指甲都發白了。隻露出了個腦袋在外麵,再瞥一眼,耳朵都紅了。


    於是,他閑閑地翻過一頁書,狀似無意道:“唔……如今天涼了,若有人不給被子,本相隻好委屈點,抱著她睡了。”


    小粽子動了動,被子拽得更緊了,甕聲甕氣地迴答:“這是我的,為什麽要讓給你?”


    “真的不給?”


    好可怕的語氣,歸晚縮在被子裏抖了抖:“可以叫人再送一條進來的。”


    林千夜二話不說,連人帶被撈進懷裏,戳戳她紅撲撲的臉:“我怎麽養出個這麽霸道的小丫頭,這條被子都能蓋三個人了,就不能分我一點?”


    覺出他指尖有點涼,再看看他身上單薄的衣裳,歸晚心虛了,大發慈悲地道:“那好吧,就讓你一點。”


    “那就謝謝您的恩典了。”


    他的笑臉在燭光的映襯下,格外的溫柔,那雙靡麗幽深的眼睛,似是一抹深潭,叫人沉淪再沉淪,歸晚心漏跳了一拍,咬了咬唇鬆開被子的一角,背向著他望著床帳發呆。


    他們有幾次同床共枕的經曆,每次都是她睡著了,他抱著她到了床上。像現在這樣兩人都醒著的情況,還是第一遭。


    聽外麵的更鼓,已是四更,歸晚本就不易入睡,而今身邊多了一個人,總覺得兩人靠得過近了些,她挪了挪,再挪了挪,直到挪出一塊能睡下一個人的空擋,仍是睡不著,咕嚕嚕地睜著眼睛,卻不敢翻身,怕吵醒了他。


    楚蘭若伸出手,一把把離得遠遠的人兒帶進懷裏,安撫似地拍了拍她的背,哄小孩子睡覺似的。歸晚哭笑不得,卻覺得異樣安心,乖乖地窩在他懷裏,迷糊了一會,又醒了過來,睜開眼睛,發現他正看著她:“我不是故意的,我睡不著。”有些可憐兮兮的味道。


    他睡哪裏不好,偏要跟她擠一張床,跟著受罪了吧?


    林千夜似是早就料到如此:“睡不著就別睡了,起來陪我吃東西。”


    半夜起來吃東西,這不是勞民傷財嗎?歸晚腹誹了一番,也隻好點頭,誰叫她攪得他也睡不好?不多時,仆婢送了銀絲麵上來。


    不是燕窩銀耳之類膩人的甜品,小廚房的人果然善解人意,離晚膳已有三個多時辰,一直醒著,確實肚子也空了,本來不情願的歸晚一口氣吃了兩小碗。反倒是林千夜隻吃了兩口,喝了點湯。


    又洗漱了一番,兩人幹脆靠在床上看書。不多時,歸晚便熬不住了,頭一點一點的,直接睡了過去。


    林千夜抽了她身後的大枕頭,她仍是無知無覺,窩在他懷裏沉沉地睡著了。


    “小笨蛋。”他突然有些慶幸,她當年學醫時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了。


    第二天醒來時,已過了午時,道像是應了“小別勝新婚”那句話,仆婢們看他們倆的眼神便有些曖昧。歸晚狠狠地瞪了林千夜,迴過神來,卻不知為何要瞪他。


    如此過了十來日,晚上的日子依舊難熬,偏林千夜每日戍時一過(九點左右)便按著她睡覺,剛開始幾日仍是失眠,總是要半夜起來折騰一番,到後麵幾天,卻也能自然入睡了。


    她感歎了一番自己超強的適應力,卻不知林千夜為了糾正她的失眠,叫她不再瞪著帳子熬時辰,暗中動了多少手腳。


    沒出什麽意外,慶昭帝那邊千挑萬選的,終於選中了歸晚。他拋了一份奏折給老沈相看:“荀陽那邊,鬧得越來越不像話了,還真當朕怕了他們。”


    沈相接過折子,略略翻了翻,其實這份奏折,早在慶昭帝之前,他就看過了:“此風頭不止,恐怕事情會越演越烈。陛下,臣以為是該派人到那邊彈壓一番了。”


    可是,這件事,不僅是楚家的內訌那麽簡單,連白家也摻和了進來,一般人,哪有那樣的能力收拾這個爛攤子?


    “就那個沐歸晚吧!”慶昭帝直接下了命令。


    “她……是不是資曆太淺了些?”沈相猶豫,他心目中最合適的人選仍是南止期,那家夥雖說外號叫愣頭青,卻不是個莽夫,辦起公務來極有分寸,而那個歸晚,隻聽到尚書台的人誇她聰慧,從他上次的試探看來,卻是太吊兒郎當了。


    慶昭帝不耐地按了按眉心:“不過是個虛職,便是資曆淺些也無妨,何況,朕用的又不是她。”


    沈相明了,陛下要用的,乃是她身後的勢力,隻要歸晚接下了那個爛攤子,就算收拾得不好,她身後自然有人替她收拾。為了叫陛下放心,他打趣了句:“林右相有半個月未曾來早朝了。”


    慶昭帝哼了一聲,林千夜那家夥,先前三五不時還能來點個卯,現在為了個沐歸晚,越發不把朝廷秩序放在眼裏了:“你隨便尋見功勞安在沐歸晚頭上吧,別叫她上任得太突兀了。”


    於是,第二日,早朝之上,慶昭帝宣布,沐歸晚在尚書台期間,認真勤勉,比如一個勸學的折子就處理得極好,大大褒獎了她一番,並賞了些東西。歸晚很無語,他不賞寫折子的人,反倒是獎起她這個批折子的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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