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比的時間是半個月,這半個月內,考生吃住都得在試院內,擅離者,自動失去考試資格。所幸,出雲國的試院建得十分大氣,每個考生都能分得一個房間,稍加打掃,還是能住人的。


    蘇子玉也是抽中了前麵的名額的,先考了出來,見到歸晚自然是要問一句:“考得怎麽樣?”


    歸晚懨懨道:“還行,師兄呢?”


    “也還行。”蘇子玉微笑。


    “什麽也還行?蘇師兄得了個優!”陸師兄在一旁怪叫。


    歸晚欲哭無淚,蘇師兄是清遠書院最優秀的學生呀,連他都隻得了一個優。出雲國的官員都是這般沒有風骨的嗎?就因為她寫了跟林千夜一樣的字跡,就昧著良心給她了一個優上的成績。你們拍林千夜那個混蛋的馬屁不要緊,憑什麽帶累我呀?真是太坑爹了。


    陸師兄很不厚道,見歸晚快要哭出來了,仍是要追問一句:“歸晚,看你這表情,是不是考得不好麽?不對呀……”他摸摸腦袋,想了良久,突然跳了起來,哈哈大笑,“你該不會是隻會做豔情詩,被考官罵了吧?”


    他幸災樂禍得這麽大聲,周圍的幾個考生都看了過來,他們自然是聽說了芳華樓之事的,不由興趣盎然。歸晚這次是真的想哭了:“比這個還慘,陸師兄,你不要問了,總之,文試結束之後你就知道了。”到時候成績一公布,她就杯具了。


    陸師兄了解地點點頭,拍拍她的肩膀安慰:“無妨,我也才得了個良,不打緊的,後邊再追上來便是。”他說得很違心,書院的師兄弟誰不知道歸晚她是從不知道好好學習的主?


    歸晚痛苦地捂住臉,她決定,在下一場考試之前,她絕對不再踏出房門半步!


    此時,她依然誠摯地以為考官們給她優上的成績是為了拍林千夜的馬屁。她能得到那樣的成績,完全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因為林千夜的字好,模仿他字跡的,自然不好也好。


    考場內,乘者換考生的空擋,終於有一個考官抵不住好奇問了一句:“右相大人,您跟那個沐歸晚是否有舊?”


    林千夜單手支頤,微微一笑:“是有些淵源。你們該怎麽敲打就怎麽敲打,不必顧忌我。”


    眾人默……右相大人真是太客氣了。他都說了有淵源,他罩著的人,他們哪有膽子敲打啊?


    右相大人在本朝是一個極其特殊的存在,自慶昭帝登基以來,從沒有一個官員能如此的任意妄為,高高在上,也從來沒有一個官員,時時影響著朝中諸人,卻從來沒有人能確切地說出他是一個怎樣的人。他們對他的了解也僅僅停留在了他漫不經心的笑容,優雅華麗的舉止,捉摸不定的性子,以及天才的政治手腕上。他身後的一切都有如一團浮雲,看不透,猜不到,摸不著。


    正因為他神秘莫測,才更叫人趨之若鶩,曾有無數人想做他的門下而不可得,右相從沒有在朝中跟任何一人牽扯上關係的意思。可方才他故意激沐歸晚承認了他們之間的關係!沐歸晚的書法分明是師承於右相。這還僅僅是有些淵源?鬼才信呢!


    到底那個沐歸晚有什麽過人之處,能叫右相大人刮目相看呢?


    第二日,下雨,右相大人就閑靠在窗邊數棋子,主考隻需坐鎮,右相不離開考場就已算十分給麵子了,考官們自是沒有意見。


    每一個進入考場的考生,無不仰望著窗邊那抹淡紫色的優雅背影,那是有如神邸般的右相大人啊,通過大比,就意味著能成為他的門生!右相大人的第一屆門生呀!他們一定要努力才行。


    第三日,詩書的考較總算是全部結束,接下來是考較畫藝。但凡士子都會畫畫,但能作得上佳的卻是少數。因此,畫藝的考較又略簡單了些,也不用抓鬮,統一命題,十數個考場,每個考場是來個考生,限時兩個時辰完成一幅命題畫作。


    歸晚早早地交了卷子,考官們看了看那窗邊,今日,右相大人沒來。再仔細看看那畫作,中規中矩,實在找不出什麽亮點,是以十分中肯地給了個“及上”。


    歸晚看到平庸的成績,頓時眉開眼笑,意識到木屐的響聲實在擾人,一手拎了木屐,一手提了衣擺,頓著腳步走了出去。正好有幾位考生抬頭,見到如此情景,微微笑了笑,以示感謝。


    等跑過一排考室,羅襪已是又潮又髒,廊外在落雨,雨勢不大,不可能穿著襪子跑迴去,她環顧了下四周,四下無人,遂把兩隻襪子都拽了下來,裸著瑩白的小腳踩在了木屐上。剛走了幾步就暗暗蹙眉,這木屐打磨得再十分光滑,到底還是硬的,又沉,沒走幾步,腳背就磨得通紅。


    正苦惱著是不是將就著穿迴汙了的襪子,身子突然一輕,被人抱起,一把十八骨的檀木柄油紙傘遮在了頭上,靡麗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撐傘。”


    暮春的雨總是這樣,一下起來就纏纏綿綿的不肯停,一陣風吹過,便攏成了淡淡的水霧,層層障障地把遠處的樓台都攏住了,周圍茫茫的一片,仿若都成了虛無。


    這傘比她素日用的要沉上許多,才走了百餘部,她便左右換了兩迴手,他一邊的肩膀也凝上了些許水珠。考室離住處甚遠,她一咬牙,雙手掛上了他的脖子,兩隻手交握著那把傘。


    如此一來,兩人便靠得極近了,他的唿吸輕輕落在她的頭頂:“出來也不帶傘?”


    “那時還不曾落雨的。”她小聲迴了句,氣勢有點弱,如此情境之下,他若把她往地上一丟,她可就慘了,但她還是忍不住抱怨,“沒事幹嘛用紫檀做的傘,好沉。”


    他輕笑一聲,傘沉與不沉,他沒在意過,倒是見到那雙如玉的小腳上掛著的木屐:“你穿著紫檀木屐便不嫌沉了?”


    她的手緊了緊,沒注意手腕蹭到了他頸後的皮膚:“紫檀木屐的聲音最好聽呀!”


    她在說謊!除了那柄香木扇,她的身上如今一應飾物皆無,連頭發也隻是鬆鬆地束著,不曾盤起,如此輕便的裝束,她會為了聲音好聽去穿沉重的紫檀木屐?


    說謊便說謊罷,這小狐狸,從這次再見,就沒一句真話。不過是些許小事,林千夜沒有在意,隻是勾唇笑道:“這次考得如何?”這才是他今日的主要目的。


    “及上。”她還是有所保留,畫技再怎麽不好,考個良還是力所能及的。


    林千夜低低一笑:“哦~~前幾日不知道是哪家的丫頭喝醉了酒,哭著喊著求本相做她的後台,連謝禮都給了,既然她現在不需要本相的好意,本相權當占了個便宜。”


    權當占了個便宜……歸晚一下子焦化了:“她給了什……什麽謝禮?”


    林千夜笑而不語,他越是不答,她就越是忐忑,那日醒來就已是第二天半夜了,期間發生了什麽事情,她真的是一點印象也無。她不會是做了什麽丟臉的事了吧?那時候她身邊的人呢?都死哪去了?


    接下來的路程對歸晚來說變得無比難熬,終於到了房間門口,她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多謝右相大人送我迴來。”


    林千夜勾了勾唇:“送你迴來,隻是順道。我是想告訴你,你不記得約定也罷,我既收了你一半謝禮,就會守諾,達成你之所願。”


    啊?歸晚愣了一愣,不由得轉頭去望外麵下著的雨。莫非今日下的雨其實是紅色的麽?他什麽時候變成了守信諾的君子了?


    大抵是她呆愣愣的樣子很好玩,林千夜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低低一笑,心情甚好地打起了官腔:“本相既然守了信諾,本相的門生豈能背信?另一半的謝禮是什麽,你忘記了,我隻好勉為其難自己取了。”


    他低頭吻了她。


    那確然是一個纏綿至極的吻,唇舌交纏,纏綿得她都差點斷氣了。


    “你戲弄我!”歸晚炸毛了,他哄誰呢?即便,即便她真的是醉得糊塗了,也不可能這樣吻他呀。


    “戲弄?”他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紅撲撲的臉頰,似笑非笑,“聽說我是一個大壞蛋。壞蛋戲弄下你有什麽好奇怪的?”


    啊?歸晚石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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