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這麽見不得本王好?”迎接她的是悅寧的滔天怒火,“才到京城幾天,就惹出這麽多事來,辛薔薇,你可真是好樣的!”


    薔薇乖乖地站在一旁挨訓。他想拉攏步家,她卻拿鞭子抽了步家的寶貝嫡女,悅寧發發火,罵她幾句,也是應該的。換做常人,早揭了她的皮了。反正隻是罵幾句,就隨他去吧!


    “怎麽,啞巴了?”悅寧瞧了她一眼,沒好氣。


    “是她先挑釁的。”她癟了癟嘴巴。


    悅寧被氣得笑了:“她是誰?你又是誰?步星月沒腦子,被人利用,你又如何?逞一時之氣,任意妄為,接下來的爛攤子要誰來替你收拾?你就是這樣做本王門客的?”


    薔薇理虧地摸摸鼻子,身為門客,為翁主分憂解難才是她的職責,她之前的舉動,確實是太衝動了點。


    “隨我去步家道個歉。”事已至此,再怎麽罰她也是枉然,關鍵還是安撫好步家,希望他的主動能讓步家不追究她的妄為。


    “除了去步家道歉,其他的,但憑王爺吩咐。”她會去道歉的話,今日在街上就不會抽那一鞭子了。


    “辛薔薇!”悅寧咬牙,“你有資格跟本王討價還價?”她怎能如此不知好歹!


    薔薇搖頭:“王爺要怎麽罰我,我都認。可今日在大街之上,情形如何,眾人看得分明,明明是步星月理虧在先,我為什麽要去道歉?”


    悅寧怔了一怔,竟有些想要苦笑,他怎麽忘了,她今年才不過十五歲,跟步星月一樣的年紀,也不過是個小姑娘。在她眼裏,對就是對,錯就是錯。她沒有錯,所以,她打人打得理直氣壯。她占了個理字,所以,她覺得不需要道歉!


    可是,這世間的事情,又豈是隻有對錯?即便是貴為王爺的他,也不可能隨心所欲啊。


    “隻是去說幾句話,有本王在,步家的人不會為難你的。”他曾幾何時把身段放得這樣低,他曾幾何時這樣哄過一個人?


    偏偏那個小丫頭不肯領情,步星月是大小姐,可她從小到大也沒向誰低過頭呀。


    悅寧苦笑,還待要說什麽,卻聽得門口茜袖求見。


    悅寧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頭:“你來做什麽?”


    茜袖進來盈盈施了一禮,笑道:“我是來幫王爺勸薔薇小姐的。”


    “王爺也真是的,步小姐精貴,我們薔薇小姐就是草啦?”她笑嗔了悅寧一句,上前拉了薔薇的手:“小姐你不知道,步小姐跟王爺是從小一塊長大的,也算是王爺的半個妹妹。她呀,平裏裏淘氣得不得了,跟個假小子似的,做起事來說風就是雨,可沒什麽壞心,小姐你別跟她一般見識。就當是跟自己妹妹服個軟,還不行麽?”


    薔薇微微一笑,使了勁抽出她的手:“是啊,夫人說得對,步家小姐是沒什麽壞心眼,她拿了鞭子打我是應該的,我卻萬萬不能還手,誰叫我出身卑微,無權無勢呢?”


    悅寧皺眉,茜袖尷尬地笑了笑,上前一步道:“是我不會說話。就算小姐聽不進我的話,也該替王爺想想啊,王爺在軍中素有人望,又跟步家素來交好,出了這樣的事,叫王爺跟步將軍怎麽交代才好?你不知道,王爺能走到今天這一步,有多不易。”說到這裏,她就要掉眼淚。


    悅寧從不願別人提及他的不易,不耐煩地拉了拉她:“行了,你先下去吧!”


    茜袖卻是第一次忤逆了他:“王爺,我說完這幾句話就走。薔薇小姐,我知你對王爺心存芥蒂,可是王爺對你卻是真心實意的。就算你不喜歡王爺,也不該以怨報德呀。”


    “夫人這話我不懂,我怎麽對王爺以怨報德了?”


    茜袖望了悅寧一眼:“王爺剛剛跟護衛們的話我都聽到了。王爺不知道,我卻不得不說,小姐你時刻不離身的那塊環佩究竟是做什麽用的?你第一次出門,就跟步小姐發生了爭執,這不是太巧合了嗎?”


    悅寧這才注意到薔薇身上戴著的那朵琉璃薔薇花。鮮豔欲滴的琉璃花瓣在燭光下盈盈綻放,七彩炫目。


    那那剔透鮮亮的顏色,乍一眼望去,因雕工精巧,會當成是一朵真正的花,這樣巧奪天工的琉璃製品,也唯有楚家位於荀陽的楚家天工坊才能燒製出來,繁複精致的薔薇花形更是十分難得。那朵薔薇花屬於誰,不言而喻!


    “薔薇小姐,隻要你肯去步家道歉,王爺是不會追究之前的事的。”茜袖看著薔薇,緩緩道,那善解人意的口吻實在是可以作為閨閣的典範。


    “依夫人的意思,我不去道歉,就是有意陷害王爺了麽?”


    悅寧眯了眯眼睛,冷聲道:“把環佩摘下來!”早先他聽到暗衛報告說她在文苑裏手裏正是拿著這朵薔薇花,似是什麽暗號,茜袖這麽一說,他更是信了八成。她現在仍跟楚蘭若有聯係!


    薔薇把環佩攥在身後:“它對我很重要,請王爺別為難我。”


    薔薇防備的樣子一下子勾起了他的怒火:“很重要?確實是重要,今日你不就拿著它跟楚蘭若的人接頭麽?本王不說什麽,你真當本王是傻子?”


    薔薇搖頭:“我不知道王爺在說什麽。這是我爹爹留給我的遺物。我隻是王爺的門客,就連這樣的私事,王爺也要過問麽?”


    茜袖接口道:“薔薇小姐,你就別倔了,小姐家在嶺南,出身清貧,哪來這麽貴重的東西?不過是一朵琉璃花罷了,王府裏什麽沒有,扔了就扔了吧!有什麽比向王爺證明忠心更重要的?”


    悅寧更是不信:“遺物?不是定情信物麽?你說出這樣的謊話,太叫本王失望了。說,你在本王身邊,到底是什麽目的?”


    “它是定情之物,王爺又待如何?王爺別忘了,我是你擄來的,我都不問你有什麽目的,你倒是先質問起我來了。還有……”她轉頭望向茜袖,冷冷地撇了撇嘴:“夫人,別自己出身貧寒,就見不得別人過得比你好。”


    “薔薇小姐,你……”茜袖眼睛一下子紅了。


    茜袖打小就跟著悅寧,對他最是忠心耿耿,她最大的願望就是找到賣掉她的家人,薔薇卻為了一塊破琉璃揭了她的瘡疤。悅寧當即氣得一把奪過她手中的環佩,狠狠地摔了出去。


    “不要……”薔薇上前去奪,卻被悅寧一把推開,腰磕到了桌角,狠狠地摔倒在地上,疼得動彈不得,眼睜睜地看著它劃過一道七彩的弧線,從眼前墜落。


    “叮咚”琉璃破碎,發出無比清脆的響聲,那聲音似是被放大了無數倍,震得薔薇耳朵嗡嗡直響。剔透的花瓣隨著那一聲脆響,成了寸寸碎片,在燭光下閃爍著,如同晶瑩的眼淚。


    “爹爹……”薔薇已經流不出半點淚水。明明近在咫尺,卻隻能看著它在眼前墜落,破碎,四處飛濺。一如多年前,那場毀滅一切的大火,她抓不住,什麽都抓不住。


    “爹爹……”


    “薇兒,你要記得,以後不管遇到什麽困難,你都要堅強,都要勇敢,因為,你是爹爹最愛的女兒。”幼時她毒發,爹爹不知所措地抱著她淚流滿麵,在她耳邊一遍又一遍地說著,“爹爹愛你,你要勇敢。”


    爹爹抱著小小的她一筆一劃地練字:“我家薇兒以後一定會成為最有才華的女子。”


    六歲生辰那天,爹爹把這朵花交到她手上:“薔薇花即便是在荊棘上,也能美麗地綻放。”可是過不了幾天,爹爹就不見了,他死了,屍骨都找不到,她剩下的,隻有手中這朵常開不敗的薔薇。


    爹爹,我連一朵琉璃花都護不住,什麽都抓不住的我,該如何勇敢?


    爹爹?悅寧這才意識到他真的是錯怪她了,伸手想要拉她起來,卻被她一把甩開:“北悅寧,今日之辱,我定會記得!”


    她眼裏漫天的恨意刺痛了他:“不過是一朵花,你還想殺了本王不成?別忘了你的身份,本王要你生就生,要你死就死。明日,跟本王去步家道歉。”


    “如果可以,我倒真想殺了你們這對狗男女!道歉?你做夢!北悅寧,你不怕明日城中傳出誠王卑躬屈膝,蓄意討好步家的流言,隻管叫我去道歉。”薔薇心碎欲裂,口不擇言。


    悅寧冷笑:“這就是你一早的打算,是麽?故意挑起本王跟步家的矛盾,真是好計謀!好算計!你竟連本王都算計在內。”本以為給她一個門客的名頭,她就會乖順安穩地待著,沒想到她仍不肯安分,枉他方才還心軟,想著要怎麽才能讓她在步家那邊安全過關。


    “你以為,你能全身而退?你以為本王還會護著你,讓你任意妄為?”他欺近她,抬起她的下巴,一臉嘲諷:“你別忘了,本王並不是什麽人都護的,若你真是本王的女人,本王自然會想方設法護著你,可惜你不是,你也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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