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冰冷的殺意幾乎淩空刺痛了她的皮膚,薔薇看著眼前的劍光,眼睛裏閃過一絲什麽,終究沒有躲避,她不懂武功,要在這樣絕頂高手的劍下逃生根本就不可能。


    對方還真是看得起她呢,竟然派了這樣一個高手來殺她。看到眼前的這個小女孩神色未變,竟然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饒是劍下亡魂無數的殺手也不禁有些意外。意外歸意外,手中的劍速度未變,殺意也未改。


    劍,破空而來,帶起的劍風已然襲到了薔薇的眉心,帶著隱隱的痛意。就在那時,斜刺裏一點黑色飛過來,“叮”的一聲打在了劍上,正打偏了劍尖。一個青色的人影飛出與那殺手糾纏在一處,他朗聲道:“哪裏來的宵小,竟然到楚家作亂?”


    薔薇吐了一口氣,腳下一軟,是子言,果然,楚蘭若一直讓子言暗中跟著她,薔薇一時覺得百味雜陳。看到大雨中那兩個不分上下的身形,想到剛才的情形,若她賭錯了……不由得一身冷汗。


    她大喊了一句:“來人哪,抓刺客……”話音剛落,後麵便重重一擊,她昏了過去。意識模糊之前她隱隱約約想,莫非這就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嗎?


    醒來時,看到的便是雕花大床床頂,床幔的花色很是麵生。被雨水打濕的衣服已經換下來了。她微微起身,環顧了下四周,地上鋪著厚厚的暗紅色地毯,不遠處便是一座楠木雕花的屏風,上麵繡著一個美人出浴的圖案,那女子栩栩如生,從浴池中將起未起,神色中盡顯嬌弱無骨的柔美之態,似乎能感覺到她的皮膚上微微散發著的水意。


    屏風後麵隱約是桌椅什麽的,看不真切。薔薇也知道光是那屏風恐怕就價值萬金了,身體昏沉沉的,再使不出力氣,幹脆又順勢躺倒。身上蓋的絲被輕飄飄的沒有半分重量,觸手如同女子的肌膚一樣的柔滑,薔薇知道這被麵用的就是“美人錦”。看來這綁走她的人的奢侈比起楚蘭若也不分軒輊。


    房裏彌漫著微甜的薰香,用腳趾頭也能猜得到是什麽媚藥之類的,笨蛋,不知道這些東西對本姑娘來說隻是擺設嗎?這樣想著,又沉沉地昏睡過去。


    迷糊中聽到有一個男子的聲音,頗有些氣急敗壞:“一群蠢豬,她現在身體這麽弱,失血過多,還淋了雨,正發著高燒呢!你們還在房間裏點這莫名其妙的香,是想把她變成一個死人嗎?”


    底下有人唯唯道:“主子,奴才也是想讓主子盡興……”


    那人哼了一聲:“爺對付一個女子還要用強的不成?”


    薔薇不自覺地想笑,看來這人真是自大,也不知道是長得什麽德性,聲音倒是聽起來還不錯。眼皮好重,睜不開。


    迷迷糊糊中覺出有微涼的手指搭上她的手腕,把她左手上的紗布重新拆了包紮上新藥。苦苦的藥汁灌入她的口中,她蹙眉,還是乖乖配合喝下。


    再次醒來時,隻窗戶大開著,窗外的鳥鳴聲清越入耳,那討厭的薰香也有了,滿室都是清淡的荷香,正值盛夏,房間裏倒是十分的涼爽。看來這房間必定是靠近水閣的。


    正想著,一個十七八歲的侍婢走了進來,笑道:“你可醒了。可是餓了?要不要吃點東西?”那神態中似是十分的熟撚,倒像是與她認識了多年一般。


    薔薇笑道:“幸虧姐姐你來了,我快渴死了。”軟軟的聲音帶點撒嬌的意味。


    那侍婢一怔,笑道:“我去給你倒水。”


    薔薇接過水小口小口地喝著,眼睛骨碌碌地轉過房間裏的東西,喚道:“姐姐。”


    那侍婢笑道:“薔薇小姐,我可擔不起,你叫我茜袖就好。”


    果然對方是知道她的身份的,薔薇甜甜一笑,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裏是純淨如清泉一般毫無雜質:“茜袖姐姐,我這是在哪裏?”這樣的招數,在園子裏已經用得很熟絡了。


    茜袖笑道:“這我可不能說,要不到時候你親自問我們家主子。”


    薔薇便也知趣地不再問,在寄園裏待久了,對哄哄女孩子開心自然是不在話下,一口一個姐姐把那茜袖哄得心花怒放,對於這樣古靈精怪的女孩子茜袖也是沒轍,幾天下來,茜袖開始喜歡上了這個小姑娘。以至於隻要是薔薇的要求隻要不過分,她都統統照辦。薔薇說屋子裏悶,她也就破例地帶著她到花園裏去散步。


    一路上薔薇仔仔細細地觀察著周圍的格局,馬上,她便失望了,這個宅子裏雖不能說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也是戒備森嚴。從這宅子的氣度來看,她所在的地方絕對隻是宅子的一個小小角落,她便是記住了可怎麽逃出這麽大的宅子?


    半個月了,她在這裏半個月了,可就是毫無頭緒。那個所謂的主子也沒有出現過。


    迎著傍晚的風,薔薇在花園裏磨蹭著,見到前麵假山上有一座涼亭,便轉身對茜袖笑道:“茜袖姐姐,快點,我們到那亭子裏吹風去。”乘涼是假,不死心想再看看園子的布局倒是真的。


    茜袖笑道:“噯,你慢點,別摔著了。”


    不遠處的閣樓上,兩個年輕的男子在對酌,其中的一人身著天青色的衣袍,眉宇間透出淡淡的書卷氣,他看著下麵綠林中穿梭的身影,皺眉:“悅寧,這個便是你說的聖女令嗎?”


    對麵被稱為悅寧的男子手執酒杯,他看了看薔薇笑道:“這丫頭嬌聲軟語,倒是一個小美人,你怎麽便隻看到那冷冰冰的聖女令三字?”


    青衣男子皺眉道:“兩百多年前,五大家族便立下了血契,隻要風氏聖女令尚存,便世代效忠。林家先祖遺訓,凡我林家子孫,必定要效忠於聖女令。隻是眼前的這個小丫頭,恐怕不具備這樣的威信。”


    悅寧笑著把手中的酒一飲而盡:“有無威信,端要看持令之人。若是聖女令在手,恐怕太子哥想要安穩地坐上那個位置就不容易了。”


    青衣男子還有疑慮:“聽聞太子府上也多出了一個神秘女子奉若上賓。你確信這小丫頭身上有神的血統?”


    悅寧笑道:“序,你便是這樣謹小慎微,我已經讓楚正義試探過了,那副無毒之毒隻有聖女的血方能化解。眼前要做的是讓這個小丫頭乖乖聽話。”


    青衣男子便是本國第一大士族林家的長公子林序,他淡淡地為自己斟了杯酒,可有可無地道:“那還不是你誠王爺最拿手的嗎?”


    悅寧朗聲一笑:“我且去會會那個小美人。”縱身從閣樓上飛越而下,那身形如同鶴翔於九天,瀟灑寫意至極。


    薔薇抬頭剛好看到這一幕,不由得拍手大聲喝彩。


    “多謝姑娘誇讚。”對麵的男子一折腰,緩緩施了一禮,禮節完美,舉止有度,端的是風度翩翩。


    對麵的男子二十三四,星眉劍目,本來是十分英氣的,可那額頭的正中一顆殷紅的朱砂痣盈盈欲滴,平添了幾分的明媚。見他的衣著舉止無不透出淡淡的貴氣,薔薇盈盈一笑:“你是誰?”


    悅寧勾唇,緩緩躬身一禮,那瀟灑的風神讓薔薇也不自覺地怔了一怔:“在下悅寧。”


    悅寧,當今天子的第五子,為人隨和,文采風流,頗受文武百官的愛戴,年十八的時候便被封為“誠王”,薔薇雖足不出戶,但虧了楚蘭若的教導下對天下大勢也是頗為了解。她又怎會不知這誠王是誰?


    她不動聲色地笑笑:“您便是茜袖姐姐說的主子嗎?”他的動作倒快,她都才弄清楚身世的秘密呢,他就把她給綁來了。那麽,是不是給花娘下毒,試探她的人便是眼前的這個誠王?這麽說這楚家便是有他的眼線了,是那個假的楚正義?是洛心?亦或另有其人?


    “你認識我?”


    “您是誠王爺殿下,是麽?”


    她雖這般問著,語氣卻是肯定的。


    悅寧微覺詫異,他的驕傲卻不肯出聲詢問她為何知曉,隻關切地問:“你的身體好了麽?”那樣溫柔的笑容不自覺地眩人目,悅寧自信,沒有一個女子能夠抵禦這樣的溫柔。


    果然,薔薇那雙眼睛亮晶晶地望著他:“我總算是見到有人笑起來跟我家爺一樣好看了。”


    悅寧第一次對自己的魅力產生了懷疑,他傾盡全力地想博得這個小姑娘的芳心,可她隻是讚他的笑容好看,而且還是和某人一樣好看?楚家的第三子,名滿荀陽城的紈絝草包,在她的眼裏他充其量也隻是和那個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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