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人彈唱就在角落裏,歌聲暫停,琵琶琴聲不終。


    一曲《十麵埋伏》。


    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


    前一秒,強彪還是威風凜凜,琵琶聲一響,那個穿著白襯衫、看似淡定鬆懶的男人已經一拳重擊在了強彪的軟肋上。


    這一拳蓄滿十分力道,沒有任何技巧,隻有純純的bao力。


    直白又血腥。


    後者猝不及防,整個人倒飛出去摔在地上,胸口一悶,哇地吐出一口鮮血。


    一拳見血。


    強彪用盡全身力氣反擊,拳頭與拳頭、腿腳和腿腳,每一下都直奔要害。


    淩義成一臉平靜。


    他一隻手扼著強彪的脖子,另一手狠狠揮拳!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


    直打得強彪臉頰變形、肉顫骨動,拳頭悶聲擊打在皮肉上,那種疼,連血液和骨骼都要跟著發燙,更別說身上的肉。


    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


    即便是血肉堆裏爬出來的幾位堂主,也都看呆了。


    淩義成擁有的bao力,是他從小司空見慣、相當平常、也很平靜的bao力。


    隻靠力量,單憑本能。


    最後一手肘重重撞擊在強彪額頭,隻聽“嘭”一聲,強彪摔倒在地上,疼到胸腔都要撕裂,奈何已經沒有一點力氣喊疼。


    曲終收撥當心畫,四弦一聲如裂帛。


    淩義成終於停下。


    自然也受了不少傷,一道道鮮紅血跡在他身上縱橫交錯。


    他站起身來,接過旁人遞過來的手帕,擦襯衣上的血跡,擦不掉,他幹脆脫了白襯衫,隻著一件單薄背心。


    順手將那件浴血的白襯衣扔到了強彪身邊。


    這才淡淡說道:“來支煙。”


    香煙好一會兒才遞了過來,飛虎堂堂主陳亮親自給他點的火。


    靜謐的空氣裏傳來齒輪哢嚓聲,火光起又滅。


    淩義成半張臉藏在暗影中,細長的香煙在雙唇之間,隨同他唿吸的節奏,暗暗地微微地顫。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煙,又緩緩吐出一脈煙圈,白霧輕緩地融於夜色中。


    手中夾著煙,眯著眼望了一圈,聲音很淡地問道:“還有人來嗎?”


    月光碎灑,打在他挺闊的背上。


    他現在的表情和剛才的表現,讓人無法忽略這句話背後的寒意。


    平靜卻藐視一切的眼神。


    眾堂主似是都被他孤膽英雄一般的氣勢震住,心中不由地一震。


    琵琶聲再次響起。


    已然換成了曲調雅正、舒緩和煦的《潯陽夜月》,似一縷春夜微風,溫柔輕拂人心。


    林老爺子臉上掛上了一絲淡淡笑意。


    就連揍人時,他都像大少爺。


    自己果然沒有看錯人。


    經此一戰,淩義成至少表麵上得了幫眾們的認同。


    當然,除了拳頭,淩義成更多的是腦子好使,手段夠用。


    他確實花了不少心思在裏頭,說到底,無非是利益兩個字講好了做得到,聽到底下人的欲望和恐懼。


    許下並不存在的將來,警方收網之前,淩義成又走了兩單大貨,給各個堂口弄來一些相當說得過去的利益。


    淩義成一分沒給自己留,揮金如土,全部散了出去。


    堪比港島最佳慈善榮譽紳士。


    港島物價昂貴,普通人活著都不容易,他們道上混的更不容易!


    江湖,最擅長欺軟怕硬、見利眼開。


    不出一個月的功夫,上上下下裏裏外外已經都知道:林老爺子當淩生是半個孫子。


    淩生聰明上進,會來事會辦事,行事滴水不漏,做事夠江湖義氣,又夠狠辣果決,能搞來大家搞不到的資源和利潤。


    從此是林老爺子認定的左膀右臂,也是未來“義林”的話事人。


    混慣黑暗的下邊這些人倒還好搞定,隻是淩義成私下裏也覺得不對勁兒。


    林老爺子的各種表現有些奇怪。


    明明是個和老爺子一樣狡詐的老家夥,一段時間接觸下來,林良竟像是比老爺子對他還多了幾分真心。


    如此看來,林良其江湖老辣之處怕是更勝老爺子一籌。


    最開心的當屬林曼蓉。


    有林老爺子坐鎮,淩義成遲早改換門庭,成為她的囊中之物,她誌在必得。


    光是想一想都春心泛濫到不能自抑。


    再精明有心機的女人,一旦陷入感情的漩渦裏,也容易智商下降。


    林曼蓉整日眉開眼笑,對淩義成也比以往更隨意大膽。


    整日妝容精致、緊身洋裝或旗袍,全部開叉到大腿根,一雙雪白修直的長腿在他眼前晃悠,眼神直勾勾地停在淩義成身上。


    要不是她還希望留有最後一點“勾引”的情趣,林曼蓉能把淩義成直接推床上辦了。


    淩義成總算不再完全對這個女人視而不見、置若罔聞。


    真真假假、深深淺淺地和她“交往”起來,名義是替她“擔負起壓力”。


    似乎也深諳“男朋友”職責。


    淩義成終於知道了——自己的臉皮到底有多厚。


    又要“裝孫子”,又要“當舔狗”……


    頑強不屈,百忍成金。


    隻是臉皮再厚也有極限,這女人身上的香水味一天天的頂得他頭痛。


    之前什麽樣的蜂啊蝶啊的他沒見過?


    沒想到偏偏遇上林曼蓉這隻大撲棱蛾子湊過來扇翅膀。


    淩義成一陣惡寒。


    為了任務還不能躲。


    快要自閉了。


    像是被逼到了“絕境”,淩義成實在忍不了這女人天天在自己眼前招搖。


    斟酌一番,也不知他向林老爺子說了什麽,林曼蓉被林老爺子派迴京城,前去關閉虧損嚴重的麗港娛樂中心。


    “裝孫子”和“當舔狗”相比,淩義成寧可躲在林老爺子身邊“裝孫子”。


    港島機場,林曼蓉依依不舍。


    此時的她,早已生出了對淩義成前所未有的依賴。


    雖然依舊有些看不懂他。


    看不清、摸不透,破不開也進不去。


    “我不想去京城,隻想和你在一起嘛。”林曼蓉依舊嬌媚的語氣,攬上了男人的腰。


    淩義成穿的休閑隨意,黑色襯衫微敞開的領口露出鎖骨間的性感。頸間的那根紅繩,讓他的脖頸看起來愈發修長挺拔。


    林曼蓉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淩義成討好女人信手捏來,隻要他肯用心,三兩句話已足夠打動一顆本就躍動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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