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該撤的人已經都撤了,王府的下人們已經開始收拾酒宴殘局了。


    偌大的宴席庭院上,隻剩下兩個人還未離席,也沒有人敢來催。


    一人,一杯接著一杯地喝,臉色微微泛白,卻絲毫沒有醉意;另一人坐在旁邊看著他,眼神裏全是無奈。


    輕歎一聲,他道:“乘風軍那邊,光靠南宮澤是不行的,明日你便同我一起起程吧!”


    王爺王妃已經完婚,他也該徹底死心了。


    對麵的人放下酒杯,停了一下,隨後抬頭問他,“媚兒姑娘要留在京都征招女子軍,你去西北,她怎麽辦?”


    震離捏著酒杯,而後淡淡道:“她有自己的抱負和理想,所以,她知道怎麽選擇。一個女子都知道的事,你應該也能明白吧?”


    北及輕笑一聲,又倒了杯酒一飲而盡。


    他當然知道他是什麽意思,“你放心吧,我會放下的,隻是,可能需要一點時間。”


    “時間嗎?半年的時間還不夠,你還要多久?”


    忘記一個人,需要的不是時間,可能,是需要一個新的人。


    “如果真的忘不掉的話,那就埋心底,利用其他事分解注意力。”


    北及瞥了他一眼,這還用他說嗎?他這半年不是一直這麽做的嗎?


    隻不過,見效甚微罷了。


    “北及,這輩子,你總會遇到那個能跟你相知相伴一生的人,既然這個人注定了不可能,那你應該為最後那個人做好一切的準備。”


    “你要相信,是你的總會是你的。她會在不經意間出現,並且與你的命運緊緊相連,那個時候,你就會知道,你現在的所有糾結,都是徒勞無益的!”


    北及沉默。


    震離站了起來,喝下了最後一杯酒。


    “京都的事暫時告一段落了,皇上命我明日一早便趕迴西北。雖然皇上沒有限製你離開的時間,但你畢竟是四品忠武將軍,你繼續留在京都,隻會讓皇上對王爺生出猜忌之心。”


    北及沒說話,繼續喝酒。


    “你應該知道,王爺是知道你對王妃的心思的,但這次,他依然選擇讓你迴京,對你和王妃之間的事,也從來沒有說過一句話,你有想過為什麽?”


    北及怔了一下,他有幾分猜測,隻是沒說出來。


    “如果你覺得王爺讓你迴京,是想向你炫耀他和王妃之間的感情和順,並且宣示主權的話,那你就完全錯了。”


    北及抬頭,眼中有些疑惑,不是嗎?


    看出他眼裏的疑惑,震離搖頭,“不是,他讓你迴來,一是因為四皇子叛亂確實需要你,另一個,他是想讓你放下心裏的結。”


    “你在西北不要命地打仗,以王爺的聰明才智,你以為他不知道你是因為心裏對王妃念念不忘嗎?”


    “可即便知道,他還是讓你迴來了,因為他太了解你了!如果你不是真正地放下這段感情,你很可能會把自己的命拚在邊境上。他也知道,這世上,隻有王妃才能讓你徹底解開心裏的結。”


    “你知道嗎?那天王妃在留你在院裏說話,其實王爺一直在外麵。”


    北及舉起的酒杯瞬間停在半空中,整個人猛地站了起來,不敢相信地看著他。


    王爺在外麵?那王妃說的話,他都聽見了嗎?


    “王妃說的所有的話,他都聽見了。”


    震離靜靜地看著他,問道:“北及,你能懂王爺的用意嗎?”


    北及低下了頭,死死地攥緊了手裏的酒杯。


    “明日辰時,十裏亭外,我等你。”


    說完最後一句,震離離開了。


    前院外,一位身穿鵝黃色長裙的女子,站在那裏靜靜地等著他,隨後兩人攜手離開。


    依媚兒迴頭看了一眼那個渾身籠罩著傷感的身影,擔心地問道:“留他一個人可以嗎?”


    震離淡淡道:“沒事,他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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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北及一身白衣,牽著一匹黑色的駿馬,從籬親王府的大門前走過。紅色綢緞花依舊綁在兩個石獅子身上,在清晨的第一縷陽光下,反射出眩目耀眼的紅光。


    感傷的情緒,最終在漸漸清醒的街道上,被那些人間煙火給驅散了些。


    他翻身上馬,看著這座繁華城市,不舍的目光,為心裏的人,心裏的事做了最後一個道別。


    然而,令他沒想到的是,當他來到東城門口時,竟然看見了一身紅衣,梳著高高的馬尾辮,爽利幹脆的張之柔。


    她也騎著一匹馬,馬背上別著一把劍,一個行囊。


    張之柔也看到了他。


    兩人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意外。


    “張姑娘。”北及騎馬走近了她,率先開口。


    “北將軍。”張之柔也朝他點頭,“您這是要迴西北了?”


    北及嗯了一聲,“你呢?要離開?”


    她麵色微怔,隨後點了點頭。


    “你去哪?什麽時候迴來?王妃知道嗎?”


    他連續問出三個問題,足夠表明,無論他下了什麽樣的決心,心中的牽掛始終無法改變。


    他看得出來,張之柔的離開,應該不是暫時的。


    張之柔看著他,臉上揚起了一抹笑容。


    “去江湖,去屬於我的世界!可能,就不迴來了吧!”


    “至於姐姐……”說到舒禾,她麵上生出幾分歉疚之色,“我給她留了信。”


    她怕她當麵說的話,會舍不得離開……


    北及倒是聽南起那個大嘴巴,說過張之柔和江東平的事,想來,她也是想換個地方療療傷吧?


    雖然很想讓她留下來陪著那個人,可這樣的話,他到底是說不出口。


    “張姑娘,江湖之遠,人心叵測,希望你能珍重再珍重。”


    “但是若是有一天,你放下內心的結了,希望你還是能迴來。王妃身邊的朋友不多,你是最重要的那個,我想,她也會盼著你早日迴來的!”


    張之柔揚起一抹微顯苦澀的笑,“北將軍,阿柔也希望你能早日走出內心囚籠,名揚天下,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出了城門,兩人對視,彼此會心一笑,隨後朝著兩個不同的方向,策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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