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聞言,全部向身後看去。


    那是族中最年輕有為的醫師,於溯。


    先前族主的毒,就是他封起來的。


    “於醫師!”費七看見來人,臉上露出幾分欣喜。他剛剛還準備去找他呢。


    於溯穿著一身樸素麻布長衫,淺灰色,氣質文雅儒俊,與族中大多男人的肌肉爆炸很是不同。他在這群人當中,就像個弱不禁風的小白臉。


    “於醫師,你這話是什麽意思?”藍慶看著來人,心髒越來越沉,幾乎要沉入穀底。


    “前些日子藍迪小姐曾經去過我的醫舍,要一些凝神靜氣的藥材,我便將這鬼麵蘭的效用說與了她。”


    “前日,得知族主中了紅指草毒,我還特意與藍迪小姐囑咐,不能帶著鬼麵蘭去麵見族主,否則,會加速血液內的毒素遊走。屆時,族主迴天無力。”


    今日族主病危,他就覺得很奇怪,明明剛剛壓製的毒素,怎麽會突然衝破封印?


    於溯走到厲自如身旁,看著那翠綠的鬼麵蘭,心裏的疑惑終於解開。“前日才發生的事,藍迪小姐,應該沒忘吧?”


    “我……”藍迪臉色慘白,變得啞口無言。


    藍慶轉身,看著躲在自己身後的女兒,臉上的沉痛之下,是無比的失望。


    他的女兒,怎麽會變成這樣?


    連族主都害!


    為什麽啊?


    “為什麽啊?阿迪?”他不知怎麽,將心裏的話脫口而出。


    他的話,等於將藍迪拍案定罪了。


    “爹爹,我沒有!”藍迪搖頭,腳步再次後退了兩步,“我不記得了。我真的不記得了!我隻是今天太傷心了,所以才想來看看厲伯伯,我沒有要害人!”


    “爹爹,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啊!”


    藍慶看著女兒委屈又焦急惶恐的神色,心中百感交集。他甚至都不敢再繼續想下去。


    “藍慶,你什麽意思?”胡三娘見狀,眼中閃過一抹決絕,他將藍迪拉到身後,質問,“你也覺得我們阿迪是個陰狠毒辣的孩子,是嗎?你也認為我們阿迪,是會害人的人,是嗎?你作為一個父親,你對得起阿迪嗎?對得起我嗎?”


    “即便她身上帶了這鬼麵蘭又如何?她一個孩子,受傷之際,心痛之餘,來找她的伯伯訴訴苦,有何不可?”


    “退一萬步說,就算她有意帶著鬼麵蘭來見族主,那為什麽啊?她有什麽動機要害族主啊?那是他未來的父親啊!她是瘋了嗎?”


    胡三娘一連串的質問讓藍慶神色動搖。這確實是說不通的。


    “別的我不知道,但我有一點可以肯定。”於溯見狀,又出聲了。


    他從厲自如手裏拿過那鮮嫩的鬼麵蘭,給眾人看了看,“這鬼麵蘭隻有在曬幹之後泡茶,才會有凝神靜氣的作用,而鮮嫩的鬼麵蘭,除了有種淡淡香氣之外,別無效用。”


    “關於這一點,我也與藍迪小姐說過。”


    “大家看,這鬼麵蘭,花朵顏色鮮嫩,明顯是剛剛摘下來沒多久的。”他說到這,看向藍迪,“敢問藍迪小姐,為什麽那麽傷心的時候,還有閑情逸致去挑選一隻花骨朵這麽大的鬼麵蘭呢?”


    “阿迪就是迴來的時候隨手摘的,不行嗎?”胡三娘壓住藍迪,替她迴答。


    如果這樣狡辯的話,那確實沒什麽好說的了。


    不過,這樣的說辭,真的能讓族人接受嗎?能讓厲自如接受嗎?


    費七冷著臉走上前來,問藍慶,“藍慶,你怎麽看?”


    此事其實已經很明晰了,可藍迪咬死不認,誰也沒辦法。


    不過雖然不能定案,但大部分人都心知肚明了。


    費七這麽問,隻是想看看藍慶,究竟是選擇女兒,還是選擇禦獸族。


    “費七,你不要在這裏狐假虎威,這族中,還輪不到你說話!”胡三娘臉色一變,迅速開口,打斷了想要說話的藍慶。


    一旦他開口,那他們的女兒,怕是要萬劫不複了!


    “那我能說話嗎?”厲自如開口,臉上的表情盡顯冰冷絕情,與剛見胡三娘時,判若兩人。


    “藍叔,這件事,您怎麽看?”


    藍慶欲言又止,目光在藍迪和厲初正的房門兩者間來迴流轉。眸色深處,是痛徹心扉的責恨。


    “我告訴你們!沒有確切證據,你們休要陷害我的女兒!”


    “阿迪,跟我走!”


    胡三娘的臉上閃過失望,隨後又堅決起來,她手死死拉著藍迪的手腕,狠狠地盯了一眼厲自如和舒禾,以及那個後來的於溯,而後轉身離開。


    院門口堆了一群人,看著她們母女的目光十分複雜。


    厲自如渾身都在發抖,他盯著藍迪離開的身影,眼睛像是化成一把刀,想不顧一切地衝過去,將那差點害了父親的人殺了!


    可,多年一起長大的情誼又在他腦海浮現,女孩清脆的笑聲,甜美的笑容,靠在他肩膀時軟軟的樣子,讓他對自己剛剛的想法生出了幾分懊悔。


    他,竟然對她動了殺意……


    藍慶愣在那裏,無法麵對。忽然,他雙膝跪地,朝著厲初正的房門。


    “即便阿迪是無意的,那也是造成族主病危的主要推手,藍慶替小女認罪,願接受族主和少族主的一切懲罰!”


    厲自如和費七臉上都露出了不忍之色。


    這件事,藍慶沒有任何錯。但為了他的女兒,他竟然當著這麽多族人的麵下跪,這件事,若是再追究,怕是無法收場了。


    最後,厲自如隻對藍迪作出了禁足的處罰,並沒收了她的骨哨,從此不能再做馭獸師。


    至於藍慶,他並未做出任何處置。


    畢竟如今族主病危,外界又虎視眈眈,禦獸族正是內憂外患的時候,族內不能再承受任何損失了。


    藍慶走後,院子裏的人全都散去了,隻留下費七和於溯。


    厲初正的房內,厲自如坐在床榻下看著臉色紫黑的父親,內心一陣無力。


    他不知道自己的決定對不對,可他隻能這麽做。


    他不知道藍迪為什麽要害父親,他找不到任何動機。隻能相信她是無意的,也隻有相信她是無意的,才能讓禦獸族保持平衡,安穩。


    若是換成父親,他會怎麽做?


    費七看著頹然的厲自如,眼中閃過幾分心疼。


    “阿如,你做得很好。”他上前,輕聲安慰,想要鼓勵一下這個尚且年少的孩子。


    權衡利弊,他能做到如此地步,真的很好了。


    厲自如苦笑,雙目失焦,趴在父親的床邊,不知在想些什麽。


    桌邊,於溯看著舒禾寫下的藥方,臉上越發的驚喜。隻是聽說他們要去西山峰找紅指草,他臉色瞬變。


    “你們要去西山峰?要找紅指草?”


    舒禾糾正了一下,“準確來說,它叫軟骨草。”


    於溯微顯尷尬,解釋道,“不好意思。我們族人從未見過那軟骨草,第一次得知這種毒素,也是在與西山族的一次衝突中。我們隻知道那草長得紫紅,又是手指狀,有劇毒,便給它起了這個名字。”


    “可是,那軟骨草生長在西山峰的懸崖峭壁上,極難采摘,連西山族都是花了好大的代價才得到那麽一點軟骨草,你們真的要去嗎?”


    “要!”舒禾堅定地迴道。


    這軟骨草可是百裏墨卿解毒的重要一環,他如今的身子就跟個漏鬥一樣,一點點地在流失生機,要是沒有軟骨草,他體內的毒是無法在短時間內清除的。


    之前可能還是或有或無的東西,可現在,他吃了地心芽根,這軟骨草,便就成了必需的藥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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