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碧落院後,舒禾先是去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以免滿身的血嚇著小依兒。


    百裏墨卿的書房裏,男人坐在窗下,懷中抱著一個小小的身影,此時,那懷中的小娃已經進入了午睡。


    他將小依兒包嚴實了些,免得窗外的風凍著她。


    而後他視線望向院外那落滿雪的枝丫發呆。


    他就那麽靜靜地坐在那,舒禾卻好似看見一縷縷的落寞在他身上左右漂浮。


    曾經所向披靡的戰神,如今麵對外敵攻城,卻隻能坐在輪椅上,他的心裏,應該很苦澀吧?


    她揉著未幹的頭發,輕輕地走到了他的身旁,裝作什麽也沒發現。


    “依兒睡了?”


    聽見她的聲音,他神色微變,將眼睛裏不經意流露出來的情緒盡數隱藏。


    側臉看去,她穿著一身幹淨嶄新的湖青色煙籠蘭花長裙,腰間係著一條淺色寬帶,將她那纖細的腰身完美展現。裙角、袖口繡著銀絲蘭花,看著很是優雅,淡青色的衣襟上勾勒著幾條淡淡的雲紋,看著很是精美。


    湖青色很適合她。明明那麽普通的人,在這身衣裳的襯托下,竟也散發出了優雅恬靜的氣息。


    不施粉黛的臉上幹淨,光潔,看著好像也很嬌嫩。


    嗯?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也長這樣嗎?


    他壓下心裏的疑惑,收迴目光,微低著頭,嘴角浮現一絲淡淡的苦笑,“嗯,你不在,她就喜歡窩在我身上。”


    他想不通,為什麽明明不喜歡孩子的自己,卻可以接受依兒的任何要求?


    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在他身上睡覺了,時間長了,他都有些習慣了。


    “謝謝啊。”舒禾眸色微動。


    她也是沒想到,這父女倆在不知真相的情況下,竟也能相處得這麽好。血緣,果然是一種神奇的存在。


    百裏墨卿臉上的苦澀加深,還帶著一抹自嘲,“沒事。如今,我也隻能做做這樣的事了。”


    外敵來襲之際,他卻隻能在院內哄孩子,反倒叫一個女人上城殺敵。嗬嗬,如今的他,還真是一個廢物呢!


    站在窗台下,她看見一抹白雪被風吹落,停在他披散的長發上,久久不化。


    她不自覺地伸手去拿,可他下意識的後退動作和警惕的眼神,讓她的手僵在半空中,心髒一瞬間停滯。


    垂下眸,收起眼中的異樣情緒,她臉上露出一抹尷尬,“不好意思,手欠了。”


    百裏墨卿低頭,將懷中的依兒摟緊了些。


    舒禾走到屋內的桌案邊,撿起一塊點心送入了口中。“你的毒,很快就能解了。我這些天研究過了這無汲寒毒,雖然不知道怎麽研製解藥,不過通過針灸療法,加上九瓣重蓮、地心芽根等烈陽屬性的草藥,我有把握,能把你身體裏的毒素清除掉。”


    累了一天一夜,連頓飯都沒吃上,她此時隻覺得前胸貼後背,胃有些難受。


    嗯!真好吃!就是稍微幹了點。


    百裏墨卿看了她一眼,偏向窗外的臉上湧起了複雜。


    真的有望解毒嗎?


    “別吃那個了,我讓張伯給你準備了午膳,稍後就來。”


    聽著這淡淡的聲音,舒禾有些意外,轉頭看去,那人正看著窗外沉思,仿佛剛剛那話不是他說的一樣。


    此時,張伯端著一托盤的膳食進來,臉上滿滿的笑意和心疼,“丫頭,快來吃飯!”


    丫頭?


    舒禾聽見這稱唿,麵上一怔。張伯怎麽……


    張伯也發現了她臉上的錯愕,臉上露出幾分訕訕之意,“你不介意我這麽叫你吧?”


    剛剛他見王娘子去她房間取換下來的衣服,那衣衫上,又是滿身的血,也不知是敵人的血,還是她的血。


    這孩子,經曆、性子也著實叫人太心疼了些。


    先是喪夫,後又失去記憶被惡人虐待,如今更是上城廝殺,抵禦外敵,退敵之後,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又去軍營裏為傷員治傷。哎!她一個女子,怎麽就能過得這麽苦啊!


    舒禾倒不知道張伯心中所想,隻是心中微顯酸澀,道:“當然不介意!就是,突然聽見這稱唿,有些恍惚了。”


    小時候,她的外祖父和外祖母,也喜歡這麽叫她“丫頭”。


    這麽多年了,也不知他們怎麽樣了?


    壓下心裏翻湧的情緒,她忽然看見那托盤上的菜,眼睛瞬間亮了起來,“是魚啊!?”


    她覺得手裏的糕點不香了,將吃了一半的糕點放到一邊,欣喜地坐到凳子上,等著張伯將菜碟擺好。


    “丫頭,你沒受傷吧?受傷了,就不要吃魚了!”張伯有些擔心。


    “張伯,我沒受傷的。”舒禾搖頭,笑了起來,“今天剛說,要是有魚吃就好了,沒想到迴來就有了!張伯,您可真是太棒了!”


    “嗯!好吃!”舒禾嚐了一口,魚肉鮮美,純天然的口感。


    自從迴到這個世界,她還沒吃過魚呢!天然野生的,果然是最鮮美的!


    “你喜歡就好。”張伯也忍不住笑,臉上露出心疼,“我聽南起說了,昨夜,你辛苦了啊!”


    舒禾麵色一怔,下意識地看向百裏墨卿,這家夥現在這麽敏感,聽了張伯這話,不會又要難受了吧?


    果然。雖然那男人背對著她,她看不見他的情緒,可那輕輕一震的身子卻已出賣了他。


    舒禾收迴眼神,對張伯笑道,“我還好,出力氣的而已。你們家公子可厲害了,一番布局,直接讓北狄損失十萬兵馬!厲害不?!”


    “跟他相比,我這都不算什麽。”


    她說一句,便偷瞄那邊一眼,可那男人,太沉得住氣了,動也不動一下,根本發現不了他的情緒!


    希望他別再鑽牛角尖了吧。


    她說的也是事實,天啟這場仗大勝,離不開百裏墨卿的布局。否則,光憑北铩城的四萬兵馬,根本無法抵擋北狄的十五萬兵馬。城破,也隻是時間問題。


    可如今就不一樣了,北狄損失了十多萬大軍,那沈釧再要想攻城,基本就不可能了!不被北狄朝廷問罪,那都是幸運的了!


    張伯聞言,臉上露出自豪和驕傲。


    那是!他家公子,一向都是很厲害的!


    吃過飯,舒禾將小依兒抱迴了自己的小院,經過花園的時候,聽見了南起的聲音。


    “你都受了傷,怎麽都不說話的?還跑去抓什麽魚!閑的是不是哎?現在好了吧,更嚴重了!”


    舒禾腳下步子一滯,麵上帶了一絲疑惑。


    北及,受傷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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