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夫年過五旬,醫者,雖然不做苦力,衰老緩慢,但由於常年勞碌,身子平衡力又比一般人要差一些,這樣的劉大夫哪裏經得起張之柔那毫未收斂的推搡?


    正要倒地之際,張之儀及時扶住了他。


    “哎喲喲!”


    劉大夫站穩之後不停地輕拍胸口,整個人都在發抖,像是受了一場大驚嚇似的,臉色都在泛白。


    這要是真摔倒了,隻怕他這把老骨頭可要散架了!


    “抱歉了,劉大夫,阿柔她太著急了,手下失了分寸,您別怪她啊!”張之禮抱歉地開口,替張之柔解釋。


    劉大夫擺擺手,這官家大小姐,他哪有資格責怪?能留他一條小命就不錯了!


    “男子都出去!”


    此時舒禾開口,張之儀安撫好劉大夫之後走了過來。舒禾臉色凝重,正要褪去他祖母的衣服。


    他一驚,緊緊鉗住她的手腕,冷峻的臉上散發著絲絲危機,“你做什麽?!”


    舒禾抬眼看他,眸子射出來的,是比他還要冷的光。“我說,出去!”


    張之儀盯著她,仿佛是在警告她不要亂來。


    “大哥,你相信禾姐姐吧,先前阿禮也是沒了唿吸,也是禾姐姐救迴來的!”張之柔見舒禾被阻攔,急著去拉張之儀的另一隻手臂。


    張之依搖頭,神色堅定。


    阿禮的情況怎麽能和祖母相提並論?


    阿禮的病本就會偶爾窒息,可祖母這是徹底沒了氣息啊!他怎麽能容忍外人對祖母的遺體不敬?


    他手裏的力道不斷加深,舒禾隻覺得左手腕骨要碎了!她望著他,“張將軍是覺得遺體尊嚴重要,還是老夫人的性命重要?”


    張之禮身子一震,右手一鬆,猛然間從牛角尖鑽了出來。


    是啊。相比於祖母的性命,還有什麽是更重要的?即便已經毫無生機,試一下總是好的啊!


    萬一,有奇跡呢?


    “大哥,我們先出去吧!”


    張之禮見自家大哥鬆開了禾娘子,連忙拖著他往外走。順帶還看了一眼劉大夫,示意他趕緊出來。


    來到門外的張之禮隻聽見屋內舒禾略顯急切的聲音。


    “快,將老夫人的上衣打開。”


    緊接著,屋內一片寂靜。


    劉大夫因為藥箱還在這,就沒走,坐在院中石桌旁與張之儀兩兄弟一起靜靜等著。


    他臉上浮現一抹不易察覺的期待和譏諷。


    他倒是要看看,那女子是不是真能起死迴生!


    他行醫三十載,那老夫人的脈象分明就是油盡燈枯的脈象!便是神仙來了,也是沒救的!


    看張之儀神色不好,他開口勸道,“將軍,老夫人走了的事已成事實,將軍還是節哀吧。老夫人這年紀了,也算是喜喪,您應該讓老夫人走得體麵才是啊!”


    張之儀冷冷的目光掃來,聽著這原本挺正常的話,有些心生不喜。


    潛意識裏,他還是希望那禾娘子能救迴祖母的。


    即便,那樣的事幾乎不可能實現……


    劉大夫懾於他那沙場上積累的殺伐之氣,便閉緊了嘴。


    這張將軍還是不願接受現實,罷了,等到那女子出來,一切自見分曉。


    大概半柱香之後,屋內響起一聲微弱的咳嗽聲。


    張之儀震驚,從石凳上竄了起來。


    他雙手緊握,身子都因為激動而顯得有些顫抖。這,這怎麽可能?


    “砰!”


    大門被打開,是張之柔那張喜極而泣的臉。“祖母醒過來了!”


    所有人都站了起來,張之禮更是第一個鑽進老夫人的房間,哭喊著祖母。


    劉大夫滿臉的不可置信,想要去驗證一下,顫顫巍巍的腳步,似乎下一秒就要摔倒了。


    “祖母,您真的醒啦!!”


    屋內響起張之禮驚喜哭喊的聲音,張之儀這才完全迴神,一甩長袍跑進屋內。


    床上,祖母微閉著眼,原本慘白的臉恢複了幾分紅潤。


    老夫人嘴角揚著,眉眼柔和,正疼惜地摸著張之禮的臉。


    “快別哭了,你這身子,可不能情緒激動啊!”


    老夫人輕聲勸慰,因著過度虛弱,因此聲音也是虛浮無力的。


    “祖母!”張之儀幾乎失聲地喚了一句。


    老夫人見到自己一向沉穩的大孫子也失了態,心中忍不住酸澀,也暗自慶幸,自己這幾個孫子,都沒白養!


    她朝張之儀招了招手。隨後,伸手在他的腦袋上輕拍了兩下。


    沒有人知道這兩下對張之儀來說有多大的意義。


    他從小就被祖母嚴肅以待,難得見祖母笑臉和誇獎。直到後來他打了勝仗,成了將軍,祖母才漸漸對他柔和起來。隻是,那時候,他性子已成,根本不可能再和弟弟妹妹一樣黏在祖母身邊討要寵愛了。


    舒禾在一旁收拾銀針,竟看見,一向沉穩大氣,不苟言笑的張將軍也落了淚,有些感慨。


    果然,親情,是這世上最大的“殺器”啊!


    劉大夫進門看見張老夫人活過來,驚得根本站不住,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好半天才迴過神,隻是,依舊不敢相信,隻口中喃喃著說,“這是,詐屍了嗎?”


    “呸!你才詐屍!”


    張之柔站在一旁聽見了他這話,忍不住啐了他一句。


    這分明就是個庸醫!


    “娘子,你,你是怎麽做到的?”


    劉大夫也不在意,隻從地上爬了起來小跑至舒禾身旁虛心請教。


    “我方才,明明是摸不到老夫人的脈象了,而且,氣息,心跳全無,分明,分明……”分明就是死人之兆啊!


    舒禾見他是真心求教,也就沒在意他之前的輕視。耐心地與他解釋了起來。


    那劉大夫聽的五官幾乎都要擰在一起了。


    “還能這樣?”劉大夫不解,“可那幾大穴不是人體的必死之穴嗎?怎可深紮?尤其是心髒,那是最不能碰的地方。你將她心髒紮了孔,這人,還能活過來?”


    舒禾解釋,“老夫人主要是胸腔裏的氣體瘀滯,堵住了氣管,才導致的窒息。這種情況,隻要將夫人胸腔內排不出去的氣體排出去,再用銀針疏導之法恢複患者自我唿吸功能,便能讓患者重新恢複心跳和唿吸。而我用的,是一種特製的穿刺銀針,造成的傷口很小,拔針之後不會造成大麵積創傷,因此,不會影響生命安全。”


    這方法是舒禾在那本《死穴迴生論》的醫書上學到的,至於那根特質銀針,是在遇到張之禮之後她特地找人打造的,隨身攜帶。


    人體的多處死穴雖然危險,但好好利用起來,也是可以起到治病救人,起死迴生的效果的!


    劉大夫看了舒禾的穿刺針,又驚又奇,不斷感歎,“娘子,真乃神人也!”


    待兩人說完,張之儀砰的一聲跪在舒禾麵前。


    “張將軍!”舒禾嚇得後退兩步。這,怎麽又下跪啊?她會不會又折壽了啊!“你這是做什麽!”


    “多謝娘子救我祖母一命!”張之儀硬朗的身子直挺挺的,連下跪也不失半點氣勢。“這一跪,是為我剛剛的冒犯賠罪!”


    說完,他便站了起來,


    救了張老夫人,舒禾就是整個張家的恩人!況且,她還不僅救了老夫人,還救了張之禮呢!


    他確實應該為自己的輕視和冒犯賠罪。


    此時,管家帶了兩個人來。


    “將軍,許大夫和程大夫來了。”


    許大夫和程琦兩人先後進門,兩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情況。


    看見張之儀,許大夫急道,“將軍,在下來晚了。剛從長史府迴來,耽擱了些。老夫人如何了?”


    “哎呀,老許啊!今天我可見證了一樁奇跡啊!”


    劉大夫看到老友許大夫立即抓住了他的肩膀,興奮地將剛剛的事一一道來。


    而程琦是越聽越心驚,越聽越不敢相信。


    這世上,還有如此神奇之事?


    他將目光掃向屋內,在看到舒禾的那一刻,他驚得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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