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說笑了。”不同於南起的暴躁,百裏墨卿絲毫不受影響,他嘴角似勾未勾,“既然夫人有所保留,那在下便不多問了。”


    窗外的風將幾片雪花吹進了書房中,恰好落在他那漆黑的發髻上,白衣勝雪,窗前靜坐,青翠的綠鬆在他身後縱然伸展,幾乎要將綠葉探出窗外,偷偷欣賞一下冬日的雪。這一幕,美不勝收。


    舒禾放下手中的碗,目光盯著那張,在無數日子裏讓自己魂牽夢繞的臉,她第一次發現自己對眼前的人是多麽的陌生。


    之前舒月告訴過他,東籬王是最不善掩飾心情的,動輒大發雷霆,處死奴仆,是個極為暴虐的王爺!可如今看來,他明明喜怒不形於色,心機城府也深沉得可怕。


    是啊,曾經一心算計於她的四妹妹舒月,怎麽可能會將真實的東籬王喜好性情告知她呢?甚至,可能連舒月自以為知曉的,都是他想給外人看到的吧?


    不行,這個男人太可怕了!她還是應該早點走,萬一真讓他發現了自己的真實身份,隻怕,他再善於隱藏情緒,也會忍不住要殺了她的!


    舒禾告了辭,抱著小依兒就要迴隔壁的莊子。雖然那裏死了不少人,但好在那院子夠大,避開二進院,她可以帶著小依兒在前院裏找個偏方暫時住下。等小依兒身體好些了,她們再離開。


    “禾娘子,這就要走了嗎?”張伯見舒禾開門,立即走來幫忙。


    舒禾微笑著點頭,“今日,勞煩老伯了。”


    張伯見狀連忙拉著她的手臂,問:“隔壁無人,冷鍋冷灶的,你又帶著個病弱的孩子,不如先在這裏住下?等孩子好些再離開?”


    怕舒禾拒絕,張伯又補了一句,“禾娘子放心,我家少爺心軟得很,不會趕你們走的。”


    舒禾嘴角微抽,張伯說他不會趕人,她能信,但說他心軟,那就有點過了吧?


    隻是還未等她說話,門外出現的幾道人影令舒禾麵色冷了下來。


    見她變臉,張伯有些迷惑,“禾娘子,老朽是說錯什麽了嗎?”


    舒禾將懷裏的小依兒送到了張伯懷裏,臉上重新浮現笑意,“張伯,麻煩您先幫小依兒找個屋子安置一下,我有些事情要處理。”


    張伯不明所以,還不等他多問,舒禾便推著他往屋內走。


    他將小依兒重新送進書房,彼時南起正義憤填膺的陰陽舒禾,說她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可他叭叭說了半天,百裏墨卿是一個字也沒搭理他。


    他有些急了,硬是走到百裏墨卿麵前問,“主子,您就一點兒也不生氣嗎?好歹咱們也救了她呢!”


    百裏墨卿繼續翻看著書,俊秀的眉眼中總透著一抹歲月靜好的寧和。“萍水相逢之人,你為何如此在意?”


    “我,我哪裏是在意她!我是可憐那小依兒!受了那般重的傷,也不知那女人能不能好好地照顧她。”


    “她不能好好照顧,你就能了?不然,你去幫幫她?”


    “我!我才不去!”再說,他也沒有那個經驗啊!就是擔心不行嗎?


    張伯聽後笑嘻嘻的進門,“南起,你想幹的活來咯。”


    南起迴頭,看見張伯懷裏的小依兒頓時愣住了。這,這孩子不是被那女人帶走了嗎?“張伯,您怎麽把人家孩子搶來了?”


    張伯嗔怒,“怎麽說話呢?”


    當南起走出書房的時候,正好看見舒禾朝著門外一個少年招手。“喲,這不是小多小兄弟嗎?怎麽在這裏見到你啊?”


    “禾娘子,您怎麽在這裏啊?”小多見到舒禾在隔壁家院子出現,一臉疑惑。


    還有,禾娘子剛剛那話是什麽意思?他來這裏不是昨日便說好了的嗎?怎麽她好像不知的樣子?


    “我就住這裏啊!”舒禾對他笑了笑,然後又朝他身後的兩道人影也招了招手,“這是兩位官爺吧?快進屋歇歇腳,這麽大的雪還外出公辦,真是不容易啊!”


    秦易安臉上浮現一抹意外,他腳下的步子沒停,直到走近大門,他才認出朝他招手的女子。這,便是昨日在醫館見到的那個婦人了。


    小多見到秦易安,瞬間明白了為什麽舒禾為什麽裝作意外見到他的樣子了。


    看著秦易安,他眼睛都瞪圓了!“秦捕頭?你怎麽在這裏?你跟蹤我!”


    秦易安笑得一臉和善,“外出公辦,順道一路而已。小多兄弟不必緊張。”


    “哼!那還真是巧合了!”小多冷哼一聲,這鬼話,怕也就三歲小孩會信!


    秦易安抬了抬頭,門頭上寫著“安合居”三個大字。


    “娘子認得在下?”秦易安拍了拍身上的雪,看向舒禾的目光看似不經意,實際上滿是打量。他在對比眼前的女人與自己手裏拿到的西郊兇案的女人的畫像,有多少相似。


    “昨日壽仁堂外見過,您忘了?”舒禾幫著小多抖落他身上的雪,神情十分自然,“秦捕頭到這荒涼的東郊來,是為何公幹啊?需要我們幫忙嗎?”


    秦易安沒說話,旁邊的沈三倒是急了起來,“張小多!你來這裏難道不是來找這婦人的嗎?昨日張小姐還否認知曉這婦人的行蹤,今日你便找來了,你們到底在隱瞞些什麽?”


    “這位官爺,小人可不懂你在說什麽!我家小姐說近日想來東郊的院子散散心,便叫我先來收拾一下,等過兩日雪停了,她要來這裏欣賞雪景的。”小多神情十分淡定從容,他手指向旁邊的宅子,“那個,就是我們張家的宅院,我是要去那裏的。不過,能在這裏遇見禾娘子,我也很意外!”


    說完,小多臉上還帶著幾分驚喜地看向舒禾,“禾娘子,原來,您是我們家的鄰居啊!昨日您施針救迴我家小公子,我家將軍還說要謝謝你呢。現在好了,得知您的住處,我一會就迴去稟告我家將軍去!”


    舒禾笑著擺了擺手,“小事而已,任何人遇見都會這樣做的,不必特意來謝。”


    不得不說,這小多的臨場反應是真絕,就憑著她那一句“我就住這裏啊”,就圓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娘子,等我把隔壁收拾好,我就迴府稟告小姐公子去,他們要是知道您就住在咱家隔壁,一定很開心的!”


    小多說完甚至沒給秦易安多問的機會,直接往隔壁屋子跑去。


    舒禾目光中閃過一抹擔憂,也不知道他會不會進到二進院,要是看見那滿屋子的屍體,別嚇著了。“小多兄弟,稍後我去幫你一起打掃。”


    兩人一來一往的,交流很是自然,對話也沒什麽破綻,連秦易安都有些迷惑了。難道真是巧合嗎?


    風雪襲來,舒禾縮縮脖子,搓搓手,聲音裏帶著幾分冷顫,“秦捕頭,要喝杯熱茶暖暖身子嗎?”


    秦易安不死心,便點頭,毫不客氣地從她身旁擦過,進了庭院中,沈三緊隨其後。


    在二人看不見的地方,舒禾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擔憂的目光從隔壁的大門掃過,隨即連忙追上二人。


    此時張伯在百裏墨卿的示意下,也迎了出來。“禾娘子,這二位是?”


    舒禾正愁對這地方不熟悉,不知該帶往何處喝茶,張伯便來了。她連忙解釋,“哦,張伯,這二位是元城的官爺,出來公幹的,我見外麵風雪太大,便招唿他們進來喝口熱茶,暖暖身子。”


    張伯會意立即走在秦易安兩人的前麵,將他們帶往右邊的偏廳去,“既然如此,那請二位先在偏廳坐一下吧。”


    張伯的出現令秦易安的懷疑消散了許多,“多謝老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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