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禾轉頭看去,門外的人已如驚弓之鳥,四散飛奔,好似身後有惡魔追趕一般。原地隻有個掛著籃子的大娘滿臉懼意地停在那裏欲言又止。


    好一會她才強撐著勇氣說道:“你,你快逃命吧!你殺了人,會被官府砍頭的!!”


    舒禾聽後,冷漠地臉上稍顯緩和。但她沒理她,隻關上了後院的木門將那大娘與這個世界隔開。隨後,她抱著小依兒朝前院走去。


    她要去找銀針,小依兒身子太虛弱了,若不及時救治,隻怕她活不過一個時辰了。


    在這裏生活了四年,對於這個莊子,她早已了如指掌。沒費什麽力氣,她便找來了莊子上的藥箱。


    她打開了小依兒的衣服,眼睛在那一刻再次凝結成冰,隨後又化為滿滿的心疼。小小的身軀上滿是青紫,薄薄的皮肉緊緊地貼在她那仿佛一碰就斷的骨頭上,渾身骨頭形狀清晰可見……


    “小依兒!”


    舒禾心都要碎了!三十年了,她去了異界三十年,唯一支撐著她的活下去的動力就是這個還未蒙麵的孩子,可她沒想到,迴歸後的再次相見,是這樣的場景……


    她的小依兒,竟被如此對待!!


    她迅速施針,最大可能地保住小依兒的生命力。


    “爹,幾位叔叔伯伯!就在裏麵,我們家那個下人瘋了!她打斷了我娘的腿!你們快去救救我娘啊!!”


    陳小荷驚慌失措的聲音由遠及近,一陣淩亂的腳步足以判斷外麵來人不少。不過,即便如此,舒禾施針的手卻依舊穩如泰山,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你,你怎麽在這裏?!”陳小荷本想帶著陳三黑和幾個叔叔伯伯去後院救陳婆子,可路過前廳時竟看到舒禾正將小依兒放在桌案上不知道在做什麽。


    陳三黑跟著陳小荷迅速走近,見她竟在自己的孩子身上紮針!


    她這是真瘋了?連自己孩子都下得去手?


    舒禾沒理會陳小荷,隻專心地施針,還有一針,她就可以穩定住小依兒的傷情了。


    “我娘呢?!”陳小荷擔心陳婆子立即跑到後院查看陳婆子的情況,可入眼的那一幕令她不受控製地尖叫起來。“啊!!娘啊!!”


    陳三黑聽著聲音不對勁,便去查看情況。哪知,竟看見自己的婆子倒在血泊之中,脖頸上還插著那把無比熟悉的剪刀。


    他又驚又怒,同時又帶著幾分恐懼。想起往日自己的行為,他忍不住後背升起一層冷汗!


    她竟真敢殺人!!


    他衝向前廳,本想解決了舒禾,卻發現自己帶來的幾個壯漢也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沒了氣息。


    那幾人可是莊子上身子最強壯的漢子啊!怎麽,怎麽就死得這般悄無聲息?


    小依兒的衣服已經穿好,外麵還包上了一層被子,雖是初冬,可元城的天氣還是太冷了些,若不是她這時候迴來了,隻怕小依兒熬不過這個冬天。


    舒禾手裏拿著一柄匕首,滿身是血地走向陳三黑。


    “小,小姐……”


    舒禾滿身汙泥血跡,淩亂幹枯的頭發上黑紅黑紅的,分不清是泥土還是血跡,原本姣好的麵容上此時也滿是血汙,嘴角勾著一抹詭異的笑,便是地獄裏爬出的魔鬼也不及她萬分之一可怕啊!


    在農莊操勞半生的陳三黑哪裏見過這樣的畫麵?當即就要跑。


    ……


    半個時辰之後,元城的府兵接到報案前來查探情況,開門便聞見一股腥臭的血氣。忍住不適,他們再往裏去查看,赫然發現這莊子裏竟橫七豎八地躺著七八具屍體!而兇手,早已沒了蹤跡。


    根據周邊走訪,官府畫了行兇之人的畫像,在元城及周邊四處張貼。


    舒禾抱著小依兒走到城門口時,正好看見了自己的畫像。隻是,看見這畫像後,她忍不住發出一聲冷笑。這小地方的畫師,水準也太差了些!


    就在她狀若無人地入城時,一輛黑色的馬車與她擦身而過。她轉眼看去,恰好馬車內的簾子掀起,露出了一張令她駐足的麵容。


    那是一張驚為天人的臉。五官精致,神色淡然,一雙慵懶卻又透著淡淡淩厲的眼睛仿佛一眼便能洞穿人心。墨色華袍襯得他的肌膚白皙如玉,毫無瑕疵,美得仿佛不是這人間之人。


    恰好,他的目光也從她的臉上劃過,不過未起波瀾便放下了簾子。


    他這身份,暫時不宜露於人前。


    隻是,當放下簾子的那一刻,他那雙漆黑深邃的瞳孔裏瞬間升起一抹疑慮。他再次掀開簾子朝外麵看去,可車外已沒了剛剛那個女人的身影。


    “表哥,怎麽了?”


    車內一女子清脆悅耳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意外。一向收斂神色的男人,怎麽忽然情緒波動了?


    男人眸色微沉,沒有迴應她,隻是問向她旁邊的南起,“如今元城防備軍主將是誰?”


    “迴主子,是張之儀。京城張氏分支的子弟,能力不錯,不過因著不是張氏嫡係,便隻能被外放做官,沒有進京的機會。”


    男人點頭,那他是個不錯的人選,隨即道,“收拾收拾,明日我們便迴北铩城。”


    南起低聲應道:“是。”


    舒禾壓下心裏莫名湧起的波瀾,臉上帶了幾分惱怒,忍不住暗罵,“怎的這麽冤家路窄?!”


    三十年未見,那男人還是一如既往,美得驚為天人。可惜,她對他的感情,經過時光的磨礪,早已沒了曾經的炙熱和衝動了。況且,他如今,應該會視她為洪水猛獸一般厭惡吧?畢竟,她用的那樣的手段得到了他……


    過往的一幕幕此時再看來總是透著一抹不同尋常和蹊蹺,不過她此時也沒心思再細想,當下還是要先保住小依兒的性命!


    遠處一座藥房人流湧動,規模不小,牌匾上寫著“壽仁堂”。這就是元城最大的藥房了。希望那裏能買到救小依兒的藥。


    “許大夫!許大夫快救命啊!!”


    舒禾還未來得及踏入藥房,一道焦急的聲音響起,微微轉身,一個小廝打扮的少年背著一個身著華服的小公子飛奔進了藥房前堂。


    藥房的夥計聽見聲音迅速前來迎接,看見來人後臉上露出幾分慌張,“這,這是張小公子又發病了?”


    “小三子,快,快去請許大夫,我們少爺又昏迷了!”


    小廝滿臉的焦急,額頭上的細汗也不知是累的還是怕的。要是小公子真出點什麽事,隻怕他要跟著陪葬去了!


    藥房裏取藥的百姓們看見來人也是十分自覺地讓開道路,安靜地守在一旁。一看服飾,他們就知道來人身份不簡單。


    有人認出了小公子的身份,立即驚唿了出來,“這不是張將軍府的小公子嗎?這是又發病了啊!”


    “你認識?”


    “我哪有那個資格認識這等人物?”那人憨笑一聲,語氣帶了幾分苦澀和豔羨,“這可是守備軍張大將軍的幼弟,因著從小身子便不好所以在府裏極受寵愛,聽說將軍府的老夫人為了救這個小孫子,遍請天下名醫都得不根治。就這麽日日憂心,已經鬱結成疾了。”


    “元城守備軍的張將軍?那個年紀輕輕便已靠著赫赫戰功當上了四品守備軍主將的張之儀?”


    “可不是!那可是個在邊疆殺敵無數的英勇大將啊!自從張將軍來了咱們元城之後,城外的匪鬧都消停了不少!”


    人群中竊竊私語的聲音幾乎將這小公子的來曆說了個明明白白。元城守備軍大將的弟弟,這來曆可不得了,千萬不能得罪了!要是影響到救治,恐怕他們也要受到牽連!


    “哎呀,這可怎麽辦,我們先生剛剛被柳管家接到柳府診脈去了,堂中沒人能為小公子施針啊!”藥房夥計也是知曉這小公子來曆的,那張將軍可是個大殺神,若小公子真在壽仁堂出點什麽事,怕是整個壽仁堂都要跟著遭殃!“要不,送去隔壁街的永安堂找找劉大夫?”


    “來不及了!”那小廝急的眼淚鼻涕直流,“我家小公子已經昏迷半刻了,若是再去永安堂,怕是,怕是……”再也醒不過來了!!


    “那,那可如何是好?”藥房夥計也是急得直跺腳。


    “程琦呢?他不是許大夫的弟子嗎?快讓他來為我家小公子施針啊!!”小廝忽然想起什麽,連忙拽住小三子的衣袖,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樣。


    程琦被前堂的聲音引動,從內院裏走出來,正好聽見小廝的話。他連忙拒絕,“不行不行!小多兄弟,我還沒有學到針灸,不能隨意施針的!”


    “程琦,你什麽意思?你難不成要看著我家小公子死嗎?”


    程琦連忙擺手,清秀文雅的臉上滿是苦澀。他哪裏是這個意思?


    舒禾見那小公子的臉色越來越青,怕是他們再爭執下去,這小子,真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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