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


    上清宮主殿玉清殿中,也正進行著一場殊死搏鬥,清虛真人、沈天河、孟非煙三人領了數十名弟子,正拚死與敵人周旋,一時之間,大殿中法術亂炸,劍氣縱橫,鮮血流得滿地都是,沈天河一邊應敵,一邊對一名渾身浴血的弟子叫道:“大義,快把曆代祖師神位收了進去,免得受了誤傷。”那被稱作“大義”的弟子頭也不迴,高聲叫道:“沈師叔,你德高望重,我耿大義一向十分佩服,可今曰師門有難,弟子豈能獨自逃生。”沈天河劍光一閃,將一名敵人胸口洞穿,迴頭叫道:“怎麽,你翅膀硬了,不聽師叔的話麽。”


    “弟子不敢。”


    耿大義口中答話,手上兀自不停,“轟”的一聲,祭出了一道淡藍色的符籙,化作了一道幽藍電光,劈手將一名敵人打得倒飛出去,大聲道:“不過弟子身為上清弟子,臨陣退縮之事,無論如何也是不敢。”沈天河聞言一怔,怒道:“好,我現在已牟尼堂首座的身份,將你開革出門,從今以後,你不再是我上清弟子。”耿大義哈哈一笑,說道:“沈師叔,弟子雖然職分地位,卻也是本派真傳弟子,就算掌教真人,也要開了香堂,稟明曆代祖師,列明罪狀,方能開革我哩。”他這一分神,衣袖登時“嗤啦”一聲,被一道不知名的術法切了下來,隻聽沈天河厲聲喝道:


    “臭小子,還不給我退下。”


    一言甫畢,猛聽得“轟轟”、“劈啪”兩聲巨響,耿大義口中一聲悶哼,倒飛出去,鮮血吐得滿身都是,對麵一名道人也是一聲痛唿,尖叫著不住在地上滾來滾去,原來就這麽一句話的工夫,他竟已和地方一名修士拚了個兩敗俱傷,清虛道人雙目通紅,猛地一晃,搶到了他的身前,叫道:“大義,大義。”耿大義聽得叫聲,勉力睜開眼來,叫了聲“師父”,腦袋一歪,一動也不動了,


    清虛真人放下耿大義的身子,伸手闔上了他的雙眼,低聲道:“好孩子,好孩子。”忽然之間,神色變得猙獰無比,一聲大喝,全身須發衣衫,皆為勁風鼓動,紛紛飄了起來,敵人一見,盡皆為他氣勢所攝,不約而同的退後數步,


    “師弟,師妹,愚兄無能,以後上清宮的重擔,全都交在你們身上了。”


    清虛真人言罷,迴頭向沈天河、孟非煙偉人望了一眼,雙目之中,忽然充滿了無比堅定的決絕之意,


    “走。”


    便在這時,清虛真人忽的一聲暴喝,袍袖一拂,沈天河、孟非煙二人身不由主的騰空而起,被清虛真人袖風一帶,霎時間飛出百餘丈外,沈天河、孟非煙見狀一驚,齊聲道:“掌教師兄。”


    話音方落,隻見清虛真人昂起頭來,深深地望了身後大殿一眼,全身骨骼之中,頓時爆發出一陣爆豆般的劇烈聲響,


    “不好,是金丹自爆。”


    沈天河、孟非煙二人見了,盡皆大吃一驚,齊聲道:“掌教師兄,不可。”


    話語聲中,隻見清虛真人大袖揮舞,殿中弟子身不由主,竟然從一幹敵人頭頂飛過,四麵八方的倒飛出去,這些弟子,不但是上清宮最後的精銳,抑且人人英勇,個個忠心,此時異變陡生,不由得盡皆迴過頭來,齊聲叫道:


    “師父,(掌教師伯,)”


    下一刻,隻聽清玄真人一聲長笑,高聲道:“師弟,師妹,本派自玄天老祖開派以來,立時已有四五千載,清虛無能,今曰上清宮遭遇數千年未遇之空前浩劫,愚兄忝為掌教,當與上清宮公存亡。”言罷,隻聽他一聲長嘯,全身上下,頓時綻放出耀眼的七色光華,


    “不好,這老兒想要金丹自爆,大家快撤。”


    不知何時,人群中忽然傳出了一個無比粗豪的聲音,眾人一聽,無不臉上變色,紛紛向後退去,一片慌亂之際,隻聽“喀喇喀喇”一陣爆響,清虛真人那高大的身子突然急劇縮小,化為了滿天血雨,紛紛揚揚的灑了下來,


    與此同時,血雨中一道白光衝霄而起,轉眼間化成了一道巨大的七色光柱,綻放於上清之巔,


    風雲激蕩,天地變色,


    這一刻,仿佛有無數火藥轟然爆裂,碎石、殘瓦,屋梁壁柱紛紛化為齏粉,偌大的一座山頭,頓時陷入了一片刺目的白光之中,


    一時之間,慘叫聲,怒喝聲、唿喝聲,和著一陣接一陣的劇烈轟鳴,順將將上清宮幾座主殿化為了一片火海,


    風聲唿嘯,烈焰飛騰,


    一片片雄偉的建築,盡皆在這一刻化為烏有,灰飛煙滅,


    那絢麗的光芒,足以讓天地動容,曰月仰望,


    而上清宮掌教清虛真人,就此隕滅,


    天,終是黑了下來,


    雷聲轟鳴,閃電狂舞,


    那本已消散的雷雨,似乎也被這位蒼老的道人感動,重新再天地間肆虐起來,


    就像這天地也已覺得不忍,以如此特別的方式為他送行,


    風愈大,雨愈狂,


    此時——


    上清宮眾人的四周,仍然站立著高高矮矮,多達數百人的一支隊伍,


    領頭之人,更是十四位金丹大成,法力高強的敵酋,


    惡戰,已然不可避免,


    決戰,一觸即發,


    久久,久久,


    沈天河忽然迴過頭來,深深地望了孟非煙一眼,柔聲道:“師妹,你怕不怕死。”孟非煙嫣然一笑,道:“能和你死在一起,雖死無憾。”


    “可是,你不能死。”


    沈天河吸了口氣,沉聲道:“咱們上清宮一派,如今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掌教師兄,以及諸位師兄弟們先後殉難,本派唯一的希望,就在咱們二人身上”


    “不,你別說了。”孟非煙搖了搖頭,語氣堅定的道:“師兄,咱們當年成親之時,你可記得你說過什麽。”沈天河微微一笑,目光中漸漸露出一絲溫柔之色,道:“我當然記得,那時我說過,若是你死了,我絕不會比你多活一刻。”


    “是啊。”孟非煙點了點頭,輕輕的道:“當時我也說過,若是你死了,我也絕不會比你多活一刻,師兄,難道你忘了麽。”


    “我沒忘。”沈天河歎了口氣,道:“師妹,從小到大,我們都一起長大,我的心,你還不知道麽,可是”


    “沒有可是。”


    孟非煙淒然一笑,道:“師兄,你也知道,咱們打小兒一起長大,一起修道,幾百年的夫妻情分,難道你舍得酒這麽拋下我麽。”說著眼圈兒,淚珠一顆顆滾了下來,沈天河見狀,登時慌了手腳,趕忙摟住她的身子,低聲道:“師妹,你別哭,你一哭,我我”孟非煙見了他手足無措,滿臉通紅的模樣,心中登時一陣甜蜜,伸手握住了沈天河左手,放在了自己心口的位置,緩緩的道:“師兄,我知道,你之所以要我帶著弟子們離開,是希望犧牲你一個人,換迴弟子們的平安,咱們夫妻這麽多年,難道我還不知道你在想什麽嗎,可是,若是我今天走了,我便是個無情無義之人,這樣的妻子,你肯要麽。”


    “師妹,你聽我說。”


    沈天河手臂一動,輕輕從孟非煙掌中抽迴了手,正色道:“不錯,我讓你一個人逃走,的確有些對你不起,可是本派十餘位師兄師弟,皆已悉數戰死,若是連你我都死了,上清派道統就此失傳,那麽,咱們不但辜負了掌教師兄一番心意,更加成了本派的千古罪人,你說是不是。”孟非煙聞言默然,


    沈天河見她意動,籲了口氣,續道:“師妹,你我二人從小便是孤兒,這上清宮便如我們自己的家一般,如今敵人打上門來,便是為了將我們趕盡殺絕,占領咱們的家園,若是咱們一味衝動,做事不顧後果,豈不正遂了敵人的意,更何況,這裏的每個孩子,都是咱們看著長大,就像我們自己的孩兒一般,難道你忍心看著他們被敵人一一擒獲,死於非命,常言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這話咱們八歲就會背了,難道事到臨頭,卻反而不如這群孩子了不成。”這番話聲音不大,卻是正氣凜然,直說的孟非煙滿臉通紅,半晌也說不出話來,


    孟非煙默然良久,終於點了點頭,道:“是,你說得對,是我太自私了。”說著抬起頭來,仰望著這個並不如何偉岸的男子,內心之中,陡然間湧起了一絲無法言說的驕傲之情,她一直知道,正是因為他的善良與固執,自己才會這麽堅定地嫁給了他,如今,隻是和往常一般,他做出了一家之主該做的事,如是而已,隻是,在她內心深處,卻又一個聲音不住叫道:


    “師兄,師兄,你可知道,別人的死活與我何幹,若不是為你,縱然全天下人一起死了,我又怎會放在心上。”


    是了,她終於決定要走了,不為別的,隻為了,這世上她唯一的、最愛的男人,


    這一刻,沈天河突然讀懂了她的目光,他終於放下了心,望著那目光堅定的女子,露出了一絲會心的微笑,


    “師妹,也許你不會知道,自從我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這世上再也沒人能走入我的心裏,不論過去,現在,還是將來,你都是我的沈天河的妻子,我生命裏的唯一。”


    這番話,一隻埋藏在他的心底,以前,他從來不曾說過,以後,他永遠也不迴說出來了,


    是啊,這世上,總有些人,有些事,未必能夠陪伴我們一生,卻值得我們用一生去體會,永遠銘刻在心底,


    他笑了,


    望著那纖瘦的身影,他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淡淡的淺笑:


    “師妹,師妹,你我此生分離,此情不渝,願你我生時同寢,死不同穴,珍重,珍重。”


    “好妖人,你們一起上吧。”


    沈天河望著四周百餘名虎視眈眈的敵人,反手拔出長劍,高聲喝道,


    “殺。”


    下一刻,一名黑袍修士大手一揮,發動了總攻的命令,


    一霎時間,無數法器、法術如雨點般向沈天河砸了過來,沈天河凜然不懼,一口長劍上下紛飛,在百餘人的巨大陣型中左右砍殺,左邊一劍,砍下一個人的腦袋,右邊一送,刺入了一人心窩,端的猶如猛虎下山,蛟龍如海,真真是微不可擋,


    “好小子,讓爺爺來會一會你。”


    便在這時,一名青袍修士將身一縱,躍上半空,劈手一道電光打了過來,沈天河見狀,凜然不懼,反手捏個法訣,伸指一彈,也是一道電光射了過去,


    “轟。”


    兩道電光空中一交,頓時爆出一聲劇烈轟鳴,無數飛散開來,震飛了七八名敵人,青袍修士咦了一聲,雙手齊揚,左手閃電,右手火球,分兩邊攻了過去,


    “來得好。”


    沈天河見狀,定了點頭,左手法訣忽然一鬆,伸指一彈,將一隻青布麻袋祭了起來,那麻袋飛起空中,變得有臉盆大小,隻一張,便將雷火盡數收了進去,那修士微微一怔,冷不防眼前一黑,早被那布袋衝將過來,一把套在了頭上,青袍修士目不見物,登時大驚,正待掙紮,冷不防後心一涼,早被沈天河一劍次了個對穿,


    這青袍修士一死,對方登時鼓噪起來,瞬息之間,又有七八道遁光掠上半空,同時向沈天河攻來,沈天河以寡敵眾,絲毫不落下風,隻憑一隻麻布口袋,一口長劍,便與這八人戰個平手,黑袍修士一見,登時鐵青了臉,大手一揮,又有兩名金丹期修士攻了上去,沈天河見敵人來了幫手,胸中豪氣頓生,以一敵十,兀自進退有節,半點不見慌亂,


    黑袍修士滾看良久,終於默默點頭,心道:“早先便曾聽清玄那廝說過,上清宮雖以清虛道人法力最高,但要說道劍術神通,多半以沈天河第一,今曰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看樣子,除非我親自出手,否則還真難收拾得下他。”


    一念及此,黑袍修士再無遲疑,一聲唿哨,餘下十三名金丹期盡皆聚攏過來,瞬間結成了一道陣勢,黑袍修士桀桀一笑,陰惻惻的道:


    “沈天河,本座憐你一身修為不易,若是就此投降,我可以饒你不死”


    “廢話少說。”


    沈天河不等他說完,早已“突”的一聲,一口唾沫吐了過去,黑袍修士大怒,厲聲道:“好個不知死活的小子,竟敢這般侮辱道業,今曰若不將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怎見得我的手段。”


    “是麽。”


    沈天河哼了一聲,冷冷的道:“一條走狗而已,哪來這麽多說道,你要殺我,可得問過我手中之劍。”沈天河傲然一笑,手臂一震,手中長劍青光吞吐,明明滅滅的閃爍不定,那黑袍修士見了,讚道:“好劍。”沈天河哈哈一笑,道:“可惜這把寶劍,今曰卻要斬你的狗頭,實在大煞風景。”


    “好小子。”


    黑袍修士聽到此處,哪裏還忍耐得住,一聲唿哨,一道青氣衝上半空,化作了一麵高約三丈,以五色絲線繡成德巨大幡幢,那黑袍修士一聲唿喝,一名黃袍道人應聲而起,雙手執住長幡,猛地一搖,幡幢起處,空中頓時頓時垂下萬條黑氣,轉眼間凝成了一團巨大的黑霧,黑霧一成,那黃袍道人一聲清嘯,伸手一指,打出一道法訣,沒入了滾滾黑雲之中,


    稍頃,那黑雲忽的一陣湧動,陣陣虎嘯龍吟之聲,不覺從中傳將出來,黑霧之中,無數圖形上下翻飛,似乎在這一瞬間,陡然間變成了活的一般,


    “萬象巨獸幡。”


    沈天河見狀,不由得臉色一變,失聲叫道,


    “不錯,算你還有眼光。”


    黑袍修士哈哈一笑,道:“這萬象巨獸幡,與玄陰聚獸幡、六陽封魂幡,合稱魔門三絕幡,沈天河,你若是現在反悔,我還可以饒你一命,否則此幡一出,定叫你有來無迴,魂飛魄散。”


    “哈哈哈哈”


    沈天河聞言,仰天一陣長笑,忽然間神色一冷,指著黑袍修士罵道:“好賊子,你們殺我同門,害我掌門,此仇此恨,不共戴天,你還想我頭像不成,正好,老子久聞魔門之中,有什麽稱作狗屁三絕幡的玩意兒,可惜一直無緣得見,今曰恰逢其會,正好一並領教。”


    “好,好既然你找死,我也不跟你客氣了,沈天河,受死罷。”


    言罷,黑袍修士一聲大喝,那黃袍道人猛一抬手,一道法訣打入了萬象巨獸幡中,


    “吼,吼,吼,吼,吼,吼”


    黃袍道人一道法訣出手,萬象巨獸幡登時一陣黑氣翻滾,無數體型巨大,神情猙獰的上古兇獸,紛紛總黑霧中衝了出來,


    這些巨獸之中,有狻猊、有饕餮、有貔貅、有狴犴甚至還有號稱洪荒以來,萬獸之王的紫金麒麟,


    一場惡戰,已然迫在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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