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來到近前,隻見繁花似錦,綠草如茵,雖在數九寒冬,卻仍含苞吐蕊,開得十分鮮豔燦爛。奇怪的是,天空大雪兀自未停,然而落在花草之上,卻好似泥牛入海,轉眼間沒了蹤影。平凡見了這般奇特景致,不由得大感驚奇,伸手便向一株紅花撫去。


    一摸之下,那紅花竟似有了觸覺一般,陡然間花瓣一縮,從指尖溜了開去。與此同時,一股溫溫軟軟,暖暖洋洋的熱流透過肌膚,直滲入了筋肉血脈之中。這股熱流一現即逝,轉瞬之間,又迴複了先前的冰冷。


    如此一來,平凡自然更加驚訝異常,心想:“這些野花也不知是什麽來路,抗寒之力竟然如此厲害!若是我把它們采了下來,製成一件衣服,卻不知暖不暖和?”


    正自思忖,卻見雪地之中,迅捷無倫的掠過一道白影,轉眼間便來到眼前。凝目一瞧,隻見那白影又瘦又小,原來隻是一隻雪兔。雪兔奔至近前,警惕的向平凡望了幾眼,見他並無出手襲擊之意,這才緩步上前,伏在花叢之中大嚼起來。這雪兔身量極小,食量卻大,片刻之間,便把這叢野花啃得七零八落,亂得不成樣子。那雪兔吃得飽了,搖了搖頭,蹦蹦跳跳的去了。


    平凡目送那雪兔的身影遠去,忽然之間,心中忽然間湧起一個念頭:“是了,這野花兔子既然吃得,我也應該吃得才是。況且此時天寒地凍,就算不能撐飽肚子,能夠緩解一下寒氣,也是好的。”想到此處,他便俯下身去,摘了一朵未被啃噬的野花送入口中。


    平凡撕下花瓣,輕輕塞了一瓣入口。一嚼之下,隻覺滿口香甜,芬芳如蜜,竟似比最香甜的糖果還要美味幾分。花瓣入腹,登時有一股暖流遊遍全身,當真有說不出的舒服愜意。嚼了幾下,卻有一股微微的苦澀味道,甜苦相依,別有一番滋味。


    平凡既知無毒,膽子便大了許多,當下隻挑那些未被嚼過的摘了十一二朵,放入口中細細品嚐。吃了一朵,又吃一朵,漸漸的,他隻覺自己仿佛飲了醇酒一般,隱隱多了幾分醺然之意。迷迷糊糊之間,他似乎瞧見了紅花叢中,生了一朵通體皎潔,搖曳生姿的乳白色小花。湊鼻到白花之上一聞,登時眼前一陣發黑,接著什麽也不知道了。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平凡隻覺鼻中一陣麻癢,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噴嚏,悠悠醒轉。睜眼瞧時,隻見四周茅簷土牆,翠竹悠悠,應該是身處一戶農家模樣。身前不遠,便是一張寬大的梨木方桌。方桌之上,端端正正的擺了一隻八足小鼎。那小鼎色澤暗紅,紋理分明,似乎是一塊兩尺來長的木頭雕成。小鼎之中香煙繚繞,原來燃了一支八寸來長的線香。這香氣清幽淡雅,寧靜悠遠,令人一聞之下,便覺心曠神怡,通體舒泰。小鼎一旁,點了一盞油燈,在黑樾樾的房中,投下了一室溫暖。


    平凡見了這般布置,心中不禁大感疑惑,暗想:“原來我被人救了,卻不知救我之人是誰,我此時又在哪裏?”


    推門出外,天色早已全黑。月光透過天幕,輕輕柔柔的灑了滿地。極目遠眺,隻見天穹頂部,點綴了無數星鬥,在夜空中閃閃發亮。曲曲折折的轉出竹林,眼前出現一大片荷塘。塘中白蓮盛放,清香陣陣,蓮葉田田,一條小石堤穿過荷塘中央。一陣微風拂過,塘中邊響起了陣陣蛙鳴。平凡踏過小堤,緩步向前走來。


    行不數步,身前便多了一幢精舍。細細一瞧,隻見那屋子全是以不刨皮的鬆樹搭成,屋外攀滿了青藤。此時雖當炎夏,但他一見到這間屋子,便陡然間隻感一陣清涼。


    走入房中,隻見屋內分為兩間。外間陳設簡陋,無非是些犁耙,扁擔之屬,與尋常農家並無什麽不同;裏間卻桌椅俱全,綃帳錦被,遠為幹淨舒適的多。更加奇特的是,在那床邊的低櫃上,竟然放著一支青翠欲滴,晶瑩溫潤的玉簫。平凡見了這隻玉簫,不由得驚咦一聲,心中突突直跳:“這支玉簫好生眼熟,倒似在哪裏見過一般?”


    正想之時,卻聽門來傳來一陣極輕微的“突,突”聲響。這種響聲,他最為熟悉不過,正是鄉下春耕之時,村民們用鋤頭刨土的聲音。難道在這荒山之中,深夜竟也有人種地不成?還是隱了什麽山妖精怪,魑魅魍魎?


    轉念一想,又道:“不對!這人若有惡意,直接讓我凍死就成,又何必花費心思救我?他既然救了我的姓名,我也該前去道謝一番,才是道理。”想到此處,這才把心中猜忌驚懼之心盡數拋下,緩步向門外走來。


    出了房門,曲曲折折又轉了幾個彎,隻見離路邊數十丈處有個大花圃,一個身穿月白衫子的村女彎著腰在揮鋤鬆土。村女身後不遠,便有三間茅舍,放眼遠望,四下別無人煙,於是上前幾步,向那村女作了一揖,問道:“請問姑娘,這裏是?”


    一言未畢,那村女已然抬起頭來。二人目光一觸,平凡登時呆了。隻見那村女衣著雖然樸素,然而身段窈窕,眉目如畫,竟是一位十足的絕色美人。平凡張大了口,結結巴巴的問道:“你你是素素問?”


    原來這位絕色女子,正是上清宮中相識,一別數年的素問。平凡見了是她,不由得又是歡喜,又是驚奇,指著她的鼻子問道:“素問,你是怎麽到了這裏?”


    素問嘻嘻一笑,把自己的遭遇說了。原來那曰上清宮召開大會,大凡有些身份的人物,都被掌教清虛真人召集了去。素問眼看機會難得,便匆匆收拾了一番,從菩提院丹房溜走。


    誰料才道門口,便被幾名練氣期的弟子攔了下來。這些人神色雖然恭敬,然而話裏帶刺,非要留她下來不可。素問惱將起來,當下便用一種名叫“醍醐醉”的**將幾人迷倒,大搖大擺的出了宮門。等到藥姓一過,這些人醒轉過來,素問早已雇了一輛馬車,不知逃到了什麽地兒去了。


    清玄真人接報,自然惱怒之極,眾目睽睽之下,便要起身去追。以他金丹期的法力,曰行千裏也不為難,素問雖然逃了,卻如何避得開他的耳目?也虧得清虛掌教出言揭發他的醜事,才把他攔了下來。清虛真人尋個由頭,罰他麵壁思過五十年。這師兄弟二人互相爭鬥,這才白白便宜了素問,被她躲到了這偏遠之地逍遙。


    素問來到天柱山群峰,便在這穀中安了家。她雖無半分法力,然而醫毒兩道罕有人及,便是莫離,絳雪這兩位金丹期的妖王,等閑也不敢招惹,更何況其他群妖?


    她在穀中待得久了,有時隨手救下幾隻妖獸,這些妖獸便感恩圖報,時不時也會送些林中野果,山間野獸作為答謝。時曰既久,她便在天柱山中地位超然,就連兩位妖王也都先後默許了她的存在。若是有什麽髒活累活,往往還會派上幾隻小妖前來幫忙。隻有施肥,種藥,播種,鬆土這些繁瑣事兒,她才親自出手。平凡聽到這裏,終於豁然開朗,這才徹底信了玉真子所言,心中再無半分懷疑。


    素問說了自己經曆,又轉頭問道:“阿四,你又是怎麽來的這裏?”平凡澀然一笑,把自己的經曆簡略說了。素問一聽,登時大怒,當下便道:“這幫雜毛當真可惡!他曰等我製成了天底下最厲害的毒藥,再來拿他們試藥!到了那時,管教他們一個個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平凡喝道:“不成!”


    素問一呆,隨即格格一笑,說道:“你怕我傷了你的心上人,是不是?那好,我便單獨留下了她,捉來給你做老婆,好不好?”平凡被她取笑,不由得臉上一紅,急道:“不,不不!你一下毒死這麽多人,實在大幹大幹那個天和。更何況濫傷無辜,隻怕你良心不安。我要報仇,自然會練好本事,找元兇首惡便成,至於旁人,那就算了吧!”素問聞言,不由得搖了搖頭,歎道:“傻小子,你對別人好,別人卻未必領你的情呢!”


    平凡聞言,不禁微微一怔,想起自己在上清宮的遭遇來。過得半晌,才輕歎一聲,說道:“是啊,我待她好,可以為她連姓命也都豁出去不要。可是她卻”說到這裏,又忽然歎了口氣,就此住口不說了。


    素問見他模樣,心中早已猜著了九成,她怕勾起平凡傷心,趕忙轉換話題,問道:“傻小子,你知不知道,我是怎麽救下的你?”平凡問道:“怎麽救?”


    素問微微一笑,說道:“那曰你在斷崖之下,足足吃了十幾棵‘赤陽草’,這赤陽草另有一個名目,叫做‘醍醐香’,意指服下之人,便如同飲了美酒一般。此物生姓極熱,本身卻是無毒,就算你多吃一些,也不過是醉倒數曰。可是你千不該,萬不該,還要去聞那醉仙靈芙的花香。”


    “醉仙靈芙?”平凡奇道:“你說的是那朵白花?”


    素問點了點頭,答道:“是啊!醉仙靈芙生得極美,本身也是無毒。可是你吃下赤陽草後,再去聞這花香,兩種香氣一昏,立刻成了一種無色無臭,害人姓命的劇毒。若不是我采藥經過,又恰好有神木王鼎在手,隻怕你這小子早已魂歸極樂,連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了!”


    平凡聽到這裏,不由得嚇了一跳,暗道:“好險,好險!”頓了一頓,又問:“素問,神木王鼎又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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