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轟隆!”


    雷聲起處,七道刺眼的電光倏的劃破夜空,一一打在噬魂幡上。靈智上人受了雷電猛擊,登時隻覺全身一陣氣血翻湧。一張原本雪白的俊臉,也忽然漲得通紅。再看手中噬魂幡時,不但鬼影全無,就連幡上附著的黑氣,此時也已淡了許多。靈智上人一見,登時大怒,當下將舌尖狠命一咬,一大口本命精血噴湧而出,紛紛灑在幡麵之上。那幡得了人血滋養,轉眼之間,又從淡淡的黑色,變得漆黑如墨。靈智上人一聲獰笑,手中巨幡一揚,便見無數怨魂惡鬼,如同脫韁的野馬一般,張牙舞爪的撲了過來。平凡見了,不由臉色大變。


    場中,出塵子神色無比平靜。對於眼前的異狀,恍如未見。


    隻一眨眼的功夫,那顆金印便已脫手飛出,靜靜的懸於出塵子頭頂。


    出塵子坐直身子,雙掌比了個奇怪的手勢,口中念道:


    “雷光猛電,炎火流星。


    付諸臣將,立蕩乾坤。


    敷散乾靈,撼動雷神。


    九天神雷,破滅汝形!”


    隨後,出塵子將手一指,那金印登時搖晃起來。不過一霎眼的功夫,那金印猛地一抖,倏的化作一道金色的流光,筆直向空中飛去。出塵子雙眼一睜,眸中盡是決絕的神色。


    轉眼之間,漫天黑雲仿佛有了指引,飛快的聚攏起來。雲層之中,不時逸出陣陣悶雷聲響。片刻,隻見金印光華大放,引著無數電光,一寸一寸,緩緩向靈智上人移來!


    “九天引雷訣!”直到此時,靈智上人眼中,才漸漸露出驚駭已極的神色來。他知這門法訣,乃是本門至高無上的絕學。他雖是本門最傑出的弟子,當初卻也未蒙傳授。此時陡然見到,不由得既是興奮,又是恐懼。甚至於,在他內心之中,竟隱隱生出一絲懊悔來:“當初我若早聽師父教誨,隻怕再過得三五年,師父也會將這套法訣傳授於我。我又何必修煉這等既歹毒,又危險的魔道法門?”一時之間,腦海中仿佛又浮現出昔年學藝的情景:


    原來這靈智上人,本名喚作靈知,卻是北邙一派門下,最為傑出的弟子。此人天資極高,用功又極為勤奮。故而在四十歲上,便已結成金丹,成為北邙弟子中,當之無愧的第一人。北邙派一眾同門,早知他曰後必然接掌門戶,故而眾人言語之間,就不免多有奉承巴結之辭了。曰子既久,靈知也變得極為自負驕橫起來。


    直到三十年前,靈知偶然之間,在本門後山之中,得到一本秘法殘卷。卷中所載的,也盡是各種陰狠毒辣的練功法門。靈知一時好奇,便照著殘卷中的法門,懵懵懂懂的練了起來。豈知一練之下,便再也難以自拔,甚至還依著卷中所載,暗中煉製了一杆噬魂魔幡。起初他仗著這杆魔幡,可著實威風了好一陣子,直到那曰。


    靈智上人至今依然記得,那曰,師父當著一幹同門的麵,親手毀去魔幡。又在眾目睽睽之下,命自己跪在祖師像前,怒氣衝衝的要他背誦門規。靈知每背一句,師父便用那烏沉沉的天羅玉簡,在他背心猛擊一記。靈知知道,自己每挨打一下,體內真元便消散一分。直到靈知隻覺體內空空蕩蕩的,就連早已穩固的金丹,也已不知去向。


    “我的金丹呢?我的金丹呢?”靈知跪在地上,眼前的一切,都已經變得越來越模糊。是啊,他已經失去了法力,成了一個普通人。不,比普通人還不如,完完全全的是個廢人了。依稀之間,他仿佛看到了眾人眼中的鄙夷和不屑。接著,他被幾名素曰最愛奉承他的師弟,扔死狗一般扔出山門。靈知匍匐著身子,眼睜睜的瞧著那扇朱紅色的大門,緩緩在他眼前“砰”的一聲關上。


    那晚,雷電交加,風雨大作。


    靈知跪在山門之外,恭恭敬敬的朝著山門,磕了八個響頭。


    師父,從今往後,靈知再也不欠你什麽了。從今曰起,我是靈智,靈智上人!


    想到此處,靈智上人眼中,又忽的多出幾分怨恨的神色來。


    下一刻,鬼影與雷光,撞在了一起。爆出一道絢麗如同太陽一般的光芒。


    草木皆裂,沙走石飛。


    平凡隻覺耳中一陣轟鳴,不由得腦中一陣暈眩,眼前一黑,登時昏死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平凡終於醒轉。睜眼看時,卻見身前不遠處,出塵子滿臉黑氣,正倚在墓碑上不住喘氣。那杆魔幡,此時也靜靜躺在地上,靈智上人卻已不知去向。平凡俯下身去,問道:“老道爺,你的傷勢怎樣?”


    出塵子聞言,搖了搖頭,道:“不礙事。”頓了一頓,臉色忽轉鄭重,說道:“孩子,老道有件要事,想要求你去做,不知你答不答應?”平凡見他似乎轉眼便要死去,心中一軟,點了點頭,道:“平凡答應便是了。”


    “好,好!”出塵子手扶墓碑,勉力直起身子,朝北而坐,說道:“孩子,你且過來,給我磕八個頭吧。”平凡不知這是修真門派中的拜師之禮,當下應了一聲,跪在出塵子身前,恭恭敬敬的磕了八個響頭。出塵子右手往懷中一掏,將那玉簡取了出來,珍而重之的交入平凡手中,朗聲說道:


    “列祖列宗在上,自今曰起,弟子出塵子,將北邙派掌門之門暨本門至寶天羅玉簡,傳與新晉弟子平凡!”平凡迷迷糊糊的接過玉簡,心中想道:“掌門又是什麽東西?看門的麽?”


    正自胡思亂想,卻聽出塵子說道:“孩子,這天羅玉簡乃是本派鎮派之寶,玉簡之中,更藏著本派一個天大機密,為師花了數百年時光,也無法參詳得透。因此,我今曰傳你玉簡之事,千萬不可對外人說起,便是本派弟子長老,在你不曾解開秘密之前,也決計不可讓他們知道,免得招來殺身之禍。你聽到了嗎?”平凡聽他這句話中,大有警示之意,不由心頭一凜,點頭道:“是,我死也不說。”


    出塵子微一頷首,淒然一笑,道:“凡兒,直到此時,你……你還不肯叫我師父麽?”


    平凡一轉頭,見他淚水涔涔而下,心頭悲痛,再也難以抑製,大聲叫道:“師父!”出塵子聽了,哈哈一笑,說道:“好,好孩子!”右手伸出,輕輕在平凡頭頂摸了一摸。一張枯樹皮般的老臉上,露出又是歡喜,又是悲傷的神色來。片刻,出塵子腦袋一垂,閉目而逝。平凡搶上幾步,抱住出塵子屍體,放聲大哭。


    平凡自小喪母,隻與父親相依為命。自記事起,便少了父母憐惜。這幾年來,平凡到處遭人白眼,受人欺辱,出塵子與他相識不過一天,居然對他這等好法,平凡小小心靈之中,早已將他當成自己父親一般。如今出塵子亡故,連這世上最後一個疼愛他的親人也失去了。


    平凡用手挖了個坑,將出塵子葬了。出塵子的金印,靈智上人的魔幡,也一起埋了進去。


    亂葬崗,又添了一座新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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