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話之人告訴荀燦,說朱縣令領了好些人在那裏,皇上便叫她來請人了。荀燦猜想,應該是“她”的母親找到了。


    果不其然,荀燦過去的時候,便有一名中年婦人迎了上來,“嬋兒!我的孩子!”


    你誰啊,誰是你家嬋兒啊?那婦人一臉淚水,荀燦不為所動,隻是冷冷地打量著眼前之人。


    朱縣令的夫人尷尬一笑,“妹妹這是太高興了,一時竟忘了規矩。”


    她的聲音並不低,加上屋裏本來就靜,那喊荀燦的婦人一聽“規矩”二字忙止住了腳步,拿帕子擦擦眼角,道:“是,是該顧念規矩的。民婦給娘娘請安。”


    她這樣一來,荀燦反倒心軟了,忙道:“不敢當,快請坐。”


    “燦兒,來坐到朕身邊來。”劉棟發話了,讓荀燦受寵若驚,他身邊那哪是荀燦該待的地方呀?


    “諾。”皇上的麵子必須給,荀燦規規矩矩地走過去,提裙坐跪坐在劉棟身邊。


    劉棟又發話了,“朱縣令,這位就是燦兒的娘?”


    “正是,民婦的女兒左肩後方就有一塊梅花型的胎記,當年還有人說過這塊胎記有大機緣。”那女子插話的行為讓劉棟皺了皺眉,朱縣令也拿眼神製止她: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賣了。


    朱夫人實在壓不住了,“素芬,皇上麵前休得胡言亂語。”


    那女子瞧了朱夫人一眼,低頭默不作聲了。這位荀二小姐,自小便被爹娘寵壞,視規矩如糞土,所以才會被嚴助的甜言蜜語哄騙。沒成親就上了床,還中了獎。待到嚴助為了前程棄她而去,她才知道自己當初有多愚蠢,可是蠢人就是蠢人,吃一塹長一智的那是聰明人,她不是。


    荀師爺的夫人得知二女兒被她丈夫的徒兒搞大了肚子,便勸這位荀素芬小姐將胎打了好嫁人。結果這位被嚴助迷了心竅。說啥也要把孩子生下來,將來等著嚴助考取功名迴來娶她。也不想想都沒拜堂,她有啥資格等著人家衣錦還鄉呢?人家壓根兒不知道她有了人家的種啊!


    荀師爺夫婦耐不住二女兒尋死上吊的威脅。隻得由著她生下女兒。好在生孩子那年荀二小姐才及笄,過上一二年再嫁人也來得及。


    待荀素芬到了十八歲,除了家裏內院的幾個老仆人知道她有個私生女,倒還真沒傳出去。有人上門提親了。荀師爺背不起女兒嫁不出去的名聲,逼著她嫁人。把荀燦送給了奶娘,囑咐她帶著孩子永遠別迴來。


    荀燦的奶娘就是周奎他娘,那老太太也不是個有智慧的,按說你得了個女兒。還是打算培養成兒媳婦兒的,還不趕緊有多遠走多遠?她不,就在舞陽附近的柳樹村住下了。她和她丈夫本就是柳樹村的人。


    待後來有女道士上門送魂石,周家嬸子也不知道瞞著點兒。逮著誰都跟人家當個稀奇事兒去講,很快就傳到了荀師爺的耳朵裏。


    這位老爺子,做了一輩子師爺,做夢都想當官兒,一聽說他送出去的孩子得了奇緣,便惦記上了。


    幾年後,葡蹄道長給劉棟收編部下,發現了柳樹村裏有個神奇的孩子,可是他不想做害人的事兒,怕壞了修行,他之所以幫劉仝打天下,也不過是他們修仙人之間的一個賭約罷了,待擺好了棋局便各自散去,隻看著棋子們互相爭鬥,解個悶兒而已。


    他不想親自動手,自然是借荀師爺之手,傳出梅花型胎記有大機緣的人正是他,放出風去說陶王想收個婢女,不求多好看,但要夠特別。


    荀師爺巴不得搭上陶王的線,自然是順著人家的暗示,搶迴了外孫女兒,巴巴地給陶王送去了,得金十兩,著實寬裕了一陣子。


    而對於荀嬋兒被送人之後發生的事,她的生身母親荀素芬就不得而知了,縱然其間荀師爺往迴搶孩子時,打了母親思念女兒成疾的旗號,她也是沒得到半點兒消息的。


    當初荀素芬被父親逼著嫁人,她又開始了撒潑耍賴的一套,揚言出嫁之日就是撞死之時,嚇得荀師爺隻好對外宣稱二女兒得了急病死了。不嫁就不嫁吧,若真委曲求全穿上嫁衣,再鬧出轟動舞陽的醜事來,他的老臉可就真沒地方放了。


    其實荀師爺的心裏對於二女兒堅持要等嚴助迴來這事也是存了一點希望的,他之所以收嚴助為徒,就是看中了他的才華,絕非池中之物。但是後來聽說嚴助當了大官兒,還取了閣老的女兒,堪比公主的郡主,他就不敢心存妄想了。可是女兒畢竟是他親生的,他也沒敢對荀素芬說實話,叫她留著一點兒念想,才是活下去的動力,好過受不了打擊讓他白發人送黑發人。


    荀師爺天天盼著女兒對嚴助的心思淡了,他就可以不用再憤恨嚴助負了他的女兒而他的傻女兒還惦記著人家這件事了。對於那個被賣了十兩金的孩子,他才懶得管,看到那孩子隻能增加他的屈辱感。


    今日一聽朱縣令跟他提及那個孩子又出現了,而且當了娘娘,還想要認迴生身母親,荀師爺的心情十分複雜。他擔心這個孩子是迴來報複的,可他又想讓他那鬱卒了近二十年的二女兒開心開心,最終親情戰勝了理智,他把消息告訴了荀素芬。


    荀素芬一聽到這個消息當時就激動無比,在眾位親人的安撫與壓製下,花了兩個時辰才讓她恢複一點理智。就她激動的那個樣子,誰敢帶她麵聖啊?本就不是個規規矩矩的人,再瘋瘋張張的,估計麵聖也是找死。就這,她還惹眾人蹙眉呢,好歹她姐姐的話她還是聽的,見姐姐說她,便低頭不語了。


    荀燦端詳著麵前的“生身母親”,跟自己的模樣倒是有幾分相似,心下信了個大概。遺傳這事兒做不得假,誰的孩子像誰這是真理,如果不像的,那就是抱錯了或者基因玩兒突變不會遺傳這門兒功夫了。


    “這位……”荀燦想叫人,卻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詞來稱唿她,“您為什麽這麽肯定我就是您的女兒呢?除了胎記可還有其他證據?”


    荀素芬見荀燦開口問她,立時挺了挺胸,一副“看吧,這可不是我自己要說話”的樣子,“迴娘娘話,民婦當年錯走一步,與父親的徒兒嚴助有了私情,因未拜堂就生下女兒,所以對外瞞得很緊,並無太多人知道此事。這要找證據,除非找到當年抱走我孩子的乳娘周氏。”


    當她一提到嚴助二字的時候,在場的人都愣住了!


    皇上很震驚,她提到的嚴助是他叔叔的女婿、他的得力助手嚴助嗎?


    荀燦也很震驚,怎麽扯到了嚴助身上?是嚴助眼光太差,還是她腦子有問題?


    朱縣令和朱夫人也呆了,後悔出門前沒提醒她一句,千萬別提孩子的父親。可是他們一直瞞著荀素芬說嚴助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如果不讓她提又擔心她起疑,隻能寄望於她不好意思提孩子的生父了。結果這位荀二小姐認女心切,已經顧不上不好意思了。


    “你說的嚴助是誰?”皇上審視著荀素芬,想看看她是不是有意給朝廷重臣抹黑。


    朱夫人一把扯住荀素芬的袖子,不想讓她繼續說話,但是荀素芬此刻為了向眾人證明荀燦就是她的女兒,已經不想再有所顧忌了,況且她根本就不知道嚴助現在已經是大乾朝舉足輕重的人物了。


    “嚴助是我父親的學生,當年無依無靠,流落茶館兒倒茶,我父親見他伶俐,便收在身邊為徒。後來,後來他與我私定終身,觸怒了父親,便說要進京謀取功名,等他日功成名就再迴來娶我過門,定叫……別人對他刮目相看。”荀素芬略一思索,還是把當年嚴助撂下的狠話修飾得入耳一些才講出口。


    “哦?”劉棟的臉上爬滿笑意,“有意思。快快去請嚴大人,就說朕有急事召見他。”


    有個隨從應聲去了,這迴輪到荀素芬發愣了,“嚴大人?皇上說的嚴大人是嚴助?是民婦認識的那個嚴助?他當了大人了?”


    她還想說,可是他為什麽叫她等了快二十年都沒有迴來娶她?


    “也不一定,天下之大,同名同姓的人也不在少數,是不是你認識的嚴助,等你見了他自然見分曉。”


    荀燦從震驚中恢複了過來,其實她早就通過岑大鵬的口知道眼前的人就是“她”的生身母親,剛才的問話更大的程度是想讓她難堪的,誰知她抖出這麽大一個秘密,著實讓人消化不掉。


    “您說的周嬸子,家裏都有什麽人?”荀燦還想繼續跟荀素芬對話,她得讓她說出當年為何拋棄荀嬋兒來。


    荀素芬道:“周嬸子一家三口,她兒子跟你差不多大。”她又被朱夫人扯了一下袖子,忙改口道,“跟我女兒差不多大。是我府裏的老人兒了,便做了我女兒的奶娘。當年,父親想叫我斷了念想兒,便把我女兒送給她抱走了。”


    “那你的女兒又為何會流落街頭?”荀燦的聲音多了幾分冷意。


    荀素芬愣愣地看著荀燦,“怎麽會呢?周嬸子對我女兒比對她自己的兒子都好,斷不會叫我女兒受委屈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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