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妗娥站起身形,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道:“就是你做的。你之所以選這樣的蠢法子,就是知道別人會替你辯白,這樣你才不會露出你的狐狸尾巴!”


    秦妗娥不再理會她,衝劉棟施禮道:“臣妾從未曾起過害人之心,還請皇上明斷。”


    劉棟並沒有立即迴答她,而是目視虛空一點,他在想其中的關節。


    一旁的荀燦聽得直擰眉,怎麽又是茶?


    這宮裏這麽多毒都跟茶和晉國有扯不清的關係?


    當初自己所中的蠱毒也是用茶做藥引,被來自晉國的康馨妮給解了。


    三年前害李妗娥滑胎的香料也被混在茶葉裏,且這種香料來自晉國。


    剛剛失去孩子的林美人也聲稱是在趙蝶的屋子裏喝了一杯茶,不知道這茶裏有沒有來自晉國的毒``藥。


    晉國有懂毒之人自不必說,恐怕這宮裏有人跟晉國聯係十分緊密。


    荀燦想到的這一點,劉棟也想到了,甚至荀燦不知道的一點,劉棟也知道,他知道他的錦衣衛副指揮使岑雙鵬就來自於晉國。


    這個消息是他的正職指揮使給他訪迴來的消息,岑是晉國前任國主的姓氏,如今的晉國國主複姓西門,是丞相篡位,在位剛剛二十年。


    岑姓在晉國已經差不多被趕盡殺絕,其中也有僥幸逃脫的,比如岑雙鵬就是其中之一,迫不得已躲到了乾國謀生。


    當初劉棟在得到這個消息之後,那位正職指揮使想說服他殺掉岑雙鵬,但是劉棟沒有,他相信一個落難之時被收留的人,是不會對他不利的。


    說劉棟天真也好。善良也罷,或者他的心機深沉到無人能懂,總之。他並沒有對岑雙鵬做出任何動作,依然時常給岑雙鵬發布任務。


    對於荀燦中毒的事情。雖然知情者並未對外說是因為飲了有毒的茶水,可是在這宮裏有多少事可以瞞得過劉棟呢?而給他傳遞這個消息的人正是岑雙鵬。


    這岑氏兄弟,岑大鵬從小便在劉仝身邊,自然心是向著劉仝的,但岑雙鵬被派在劉棟身邊,他更像是一個雙麵間諜,如果以後有一天讓在他劉仝和劉棟之間選擇站隊,還真不好說他會不會一定選擇劉仝而不選擇劉棟。


    劉棟相信岑雙鵬絕對不會害荀燦。因為他聽說了岑雙鵬時常去看望荀燦,雖然他並不知道他們經常見麵的真正原因,隻當是年輕人之間的相互吸引。


    但是三年前的事情,他不敢完全排除岑雙鵬與這件事的聯係。


    見皇上久久不語,李妗娥猜想皇上可能是不信秦妗娥的話,便準備再燒一把火。


    “啟稟皇上,當日臣妾提起想用秦妹妹送的茶葉裝枕頭,還是她身邊的宮女綠萼幫臣妾親手裝的枕頭呢。”


    “綠萼?”劉棟終於出聲了,可是這名字怎麽這麽耳熟呢?


    秦妗娥忙道:“李姐姐勿要胡言。綠萼乃是太後娘娘欽賜於我的宮女,教養規矩極好。斷不會做出這等下作的事情!”


    劉棟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原來是這樣,果然是這樣!


    “那綠萼現在何處?”


    李妗娥道:“自打秦妹妹被送入夕顏殿。綠萼姑娘又被太後娘娘要迴頤華殿了,前年滿了二十五歲,已經放出宮去了。”


    劉棟心涼半截,看來他那個好母親就是算準了三年前自己沒心情過問此事,等他有心情的時候,當事人已經不在宮裏了。


    “朕明日就派人去捉拿綠萼歸案,竟然敢棟朕的血脈!朕要誅她九族!”


    秦妗娥悄悄地鬆了一口氣,她早就知道問題出在綠萼身上,可那是太後娘娘賜給她的人。她怎麽敢主動去懷疑呢?


    李妗娥可不幹了,這不是主子犯錯奴才頂罪嗎?


    “皇上。奴才能有多大的膽子?還……”


    “住嘴!秦妗娥性情溫良,慮事周全。豈是那等囂張跋扈做事不管不顧之人?”劉棟發了威,二人都低眉垂目,誰也不敢出一聲大氣兒。


    頓了一會兒,劉棟再次出聲,沒了剛才的嚴厲,“秦妗娥收拾一下,迴碧水居去吧。”


    “謝皇上恩典!”秦妗娥跪倒在地行叩拜大禮。


    李妗娥麵上不爽,心裏更是憤恨,可是也不敢再說什麽。


    待二人離開,劉棟吩咐小栗子,分別給她們兩個打賞,連夜送去碧水居。


    小栗子一走,偌大的華陽殿裏隻剩下劉棟和荀燦,已經時近二更,劉棟依然沒有放荀燦迴去的意思,靜默了半晌,荀燦首先打破寂靜。


    “皇上果然要派人去抓綠萼麽?”


    劉棟看向荀燦,“難道不可以麽?”


    “倒不是不可以,婢子相信那綠萼一定一抓一個準兒,因為她根本就不曾躲避過。”


    “朕也知道。不過是安撫兩位妗娥一下罷了,都是無辜之人,受了朕的連累,連最起碼的天倫之樂都無法享受,朕對不起她們。”劉棟又飲了一杯酒。


    荀燦眨巴著大眼睛,問道:“可是君無戲言,皇上把話說出去了,如何收場呢?”


    劉棟歎了口氣,是啊,叫他如何收場?為什麽他的生身母親總是做出這種叫他無法收場的事情?他幾乎可以肯定,事情確實是綠萼做下的,但也一定是受了王太後的指使。


    就算真的去抓綠萼來問罪又能怎樣呢?不過是搭上一條忠仆的命而已,綠萼是絕對不會出賣王太後的,因為出賣是死,不出賣也是死,皇上不可能把王太後怎麽樣,而她如果替王太後頂了罪,王太後就一定會善待她的家人。


    劉棟麵色一正,大聲道:“去把岑副指揮使請來。”


    “唰”,一道黑影一晃而過。


    荀燦心裏咯噔一下,並不是為那奇快無比的身影,而是不明白劉棟這麽晚找岑雙鵬是為什麽。


    劉棟自語道:“好戲該開場了!給朕彈首好聽的曲子來。”


    荀燦並未出聲,直接撥動琴弦,一首悠揚歡快的樂曲流淌而出。


    岑雙鵬來得出奇地快,應該是他跟這些皇帝身邊的暗衛有某種特殊的聯係方式吧?荀燦打量著眼前的人,他的臉上似乎沒有一絲意外的表情,難道他知道皇上會叫他來。


    果然……


    “事情怎麽樣了?”劉棟開口問。


    岑雙鵬用眼角餘光瞥了一下,室內隻有荀燦一個外人,伴著琴聲,他匯報道:“不出皇上所料,皇後娘娘果然去了頤年殿。”


    “哦?有什麽發現麽?”


    “她們說話的聲音很低,聽不太清楚,但是皇後娘娘貌似很生氣,最終二人不歡而散。”


    “談了多久?”


    “不超一刻鍾。”


    “旁邊有何人?”


    “隻有太後身邊的馬嬤嬤。”


    劉棟點點頭,“看來,不用我們出手了。趙蝶那邊怎麽樣?”


    岑雙鵬看了荀燦一眼,方道:“趙美人那邊沒什麽不妥,隻是胡美人見新晉封的美人也被送進夕顏殿,大肆嘲笑了趙美人一番。秦妗娥正在勸說的時候,被皇上給叫來了。接著……”


    “接著怎樣?”劉棟對胡美人的氣更大了,心下竟有些擔心趙蝶被欺負。


    “趙美人把胡美人給打了一巴掌,然後胡美人就尋死覓活的,又要上吊又要跳井的,折騰了半個多時辰。


    “哈哈……”劉棟竟然開懷大笑,“打得好,沒想到朕的趙美人竟然還是個火爆的性子,朕喜歡!”


    本來岑雙鵬說起趙蝶打人的事時,荀燦替趙蝶捏了一把汗,結果劉棟竟然認為打得對,不禁暗暗佩服岑雙鵬對聖意的拿捏非常準確,就知道皇上喜歡什麽樣的。


    “嗯,你辛苦了,繼續去盯著皇後和太後的動靜,夕顏殿那邊兒,別叫趙美人吃了虧就好。朕已經下令叫秦妗娥搬出來了,如果胡美人依然這樣不識好歹地胡鬧……哢!”劉棟比了個抹脖子的動作,嚇得荀燦一激靈,這就是一個沒有背景還敢胡作的人的下場。


    “諾,屬下告退。”岑雙鵬“唰”一閃身離開了華陽殿。


    劉棟此時端著酒杯漫步到大殿中央,抬頭望向屋外的夜空,臉上掛著一絲笑容。


    依然彈著琴的荀燦偷偷觀察著他,深深地懷疑剛才那個痛哭流涕的人根本不是眼前這個男人。


    她怎麽會知道,劉棟的痛苦並不是因為束手無策,隻是因為他割舍不下這麽多年的母子之情,而過了今夜,他將徹底從那桎梏了他二十幾年的親情之中解脫出來,去迴敬那個根本不拿他的孩子當劉家骨肉的女人,順便拿迴控製在母親手中的那些本該屬於他的權力。


    “朕還有一件煩心事。”劉棟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跟荀燦在說,“又該教訓一下北蠻部落了,剛消停了兩年,又開始蠢蠢欲動。”


    劉棟踱步到荀燦身邊,伸出一根手指勾了下琴弦,荀燦便住手不彈。


    “你說朕該派誰去平定北蠻呢?”


    “婢子不敢妄語國事。”


    “朕叫你說,你但說無妨,說錯了朕也不怪你。”


    荀燦道:“該派王大元帥去呀,婢子聽說北蠻部落兇狠彪悍,若派了旁人去怕是不頂用。哦,對了,本來梁道遠大將軍也實力非凡,可是坐了那麽久的冤獄,身體尚未恢複,不過,要是在家裏幫著訓練訓練軍隊啥的,應該還能勝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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