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燦見裴香問得謹慎,便也不敢掉以輕心。餘光瞥見與裴香同來的嬤嬤不住地拿眼打量自己,瞬間警覺起來。雖然岑雙鵬說無論來人問什麽都可以一笑置之,但並不代表她可以輕慢別人。


    想到這兒,荀燦端莊一笑,將斟好的茶先捧了一盞給那嬤嬤,輕聲道:“嬤嬤辛苦,先飲一杯罷。”那嬤嬤也不客氣,接過去先抿了一口,輕輕擱在案幾上,動作優雅嫻熟,茶杯落案毫無聲息。荀燦更加不敢輕慢。


    荀燦斟好第二杯茶送至裴香麵前,並未遞到她手裏,道:“裴姑娘言重了,怎地就好到你說的份兒上了?不過是討口飯吃的手藝罷了,若不是遇到了貴人,恐怕現如今正流落街頭賣藝為生呢。”


    幾句話糊弄過去,荀燦端起茶盞細細品茶。


    那嬤嬤給裴香遞了個眼色,裴香道:“你和你姐姐在遇到禦史府嚴大人之前,依靠什麽生活?”


    到了此時,荀燦明白了一個大概,這嬤嬤八成是太後那邊過來套底細的,看意思是問過了趙蝶又跑她這裏來對證來了。也不知道趙蝶怎麽跟王太後說的,若是說兩岔去,恐怕她們倆的小命要不保。再說,當初嚴大人送二人進宮,有沒有提起陶王劉仝她也不知道,這要是說錯一句,恐怕就得連累一幫人受罪。


    隻是喝口茶的功夫,荀燦的心裏已經轉了九九八十一個圈兒,放下茶杯道:“唉!那時候的苦不提也罷,好在姐姐虛長我兩歲,全仗著她護我周全。”


    荀燦忽然明白了岑雙鵬的用意,趙蝶麵對王太後的詢問,那是不得不如實迴答,迴答到王太後滿意,而她呢,麵對的不過是個嬤嬤,沒必要像被審的犯人一樣竹筒倒豆子。


    有人說了,那王太後為啥不叫荀燦去對質呢?一方麵,肯定是趙蝶的答複沒有出任何紕漏,她王太後找不到撕破臉的理由,另一方麵,一個琴婢,還上不了太後娘娘的台麵兒。


    岑雙鵬之所以來提醒荀燦,是怕她傻乎乎地信了裴香,把自己的底細一五一十地交代出來。


    見那嬤嬤又給裴香遞眼色,荀燦有些招架不住了,她對人實在,可是並不代表她傻,對於不懷好意的人,她也懂得該如何去應對,但是她的那點兒小心思怎麽能敵得過在宮裏混了大半輩子的老嬤嬤?再問上個三五句,恐怕她就得泄底。


    “對了,裴姑娘,我姐姐這幾日不在,我正有件事情抓不著人問呢。”荀燦也不管她二人的眼神,起身迴了臥房,再出來時,手裏提著剛剛起了頭兒的絡子。


    “裴姑娘,我這笨手笨腳的,挽不出個花樣兒來,你幫我瞧瞧挽個什麽花樣兒好。”說著將絡子遞在裴香眼前。


    裴香瞅著那位嬤嬤,那老嬤嬤輕輕頷首,示意她接下。


    荀燦一笑,你以為幫我打絡子就有機會跟我繼續套話了嗎?本姑娘不奉陪了,不過你們也不能白來一趟不是?


    “唉!”荀燦苦著臉再歎一聲,“也不知道姐姐這幾日在太**中過得好不好,姐姐跟我一樣傻乎乎的,可別哪句話開罪了太後娘娘才好。裴姑娘,你知道我姐姐什麽時候能迴來麽?”


    裴香又瞧了一眼那嬤嬤,方道:“你姐姐在太後娘娘宮中挺好的,太後娘娘很喜歡她呢。你大可不必惦記。”


    “那太好了!我就說嘛,太後娘娘麵慈心善,一定不會虧待我姐姐的。裴姑娘,我去熬點湯來,你幫我送去可好?”荀燦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裴香,讓人不忍拒絕。


    裴香再看嬤嬤一眼,輕聲道:“好。”


    荀燦十分開心地將兩位客人晾在廳內,一個人去了廚房。不多時,臉蛋上抹著一條黑灰的荀燦提著食盒迴到廳內。


    “有勞裴姑娘了,煩請你帶句話給我姐姐,叫她辦完了太後娘娘的差事早點迴來。對了,我盛了兩碗給二位嚐嚐。”荀燦從食盒裏端出兩碗湯來。


    那嬤嬤隻看了一眼並不取用。裴香端起來抿了一小口瞬間又吐了出去,“咳咳,你這做的是湯?”


    荀燦一本正經地點點頭,“嗯,我跟我姐姐學的呢,我姐姐做湯好喝,這幾天沒人給我做了,我隻好自己學著做。不好喝嗎?”


    那嬤嬤扯了扯裴香的袖子,朝門口看了一眼。


    裴香起身,道:“好吧,我這就給你姐姐送你做的湯去,去晚了湯就涼了。”


    *


    太後娘娘宮中,陪同裴香去看望荀燦的嬤嬤提著食盒正在迴話。


    “迴太後娘娘話,您讓老奴做的事辦成了。”


    “講。”


    “依老奴看,那趙二姑娘怕是個事事不管的廢物。”


    “何出此言?”


    那嬤嬤把遇見荀燦以後的事情完完整整地說了一遍。


    太後娘娘瞧了瞧她手中的食盒,說道:“把這湯倒了吧。”


    那嬤嬤奇怪地看了一眼太後娘娘,又瞬間低下頭。


    “要我說,那丫頭沒那麽簡單。這湯說不定另有深義。”太後娘娘一揮手,“你下去吧,不要跟任何人說起你去過尚舞苑的事。”


    *


    荀燦送走了不速之客,又一個不速之客突然出現在她的屋子裏。


    “你嚇著我了!”一迴身發現岑雙鵬立在屋中的荀燦不滿地瞪了他一眼。“你說的就是這倆人吧?那個嬤嬤是不是太後娘娘宮裏的?”


    岑雙鵬道:“你還不算笨,可是你那點小伎倆,騙騙這老嬤嬤還成,到了太後眼裏,恐怕就無所遁形了。”


    “那又如何?太後娘娘還能屈尊來對付我一個小小的琴婢?”荀燦端起桌上沒喝完的茶,剛要喝,忽然想起曾經被下毒的事,唿嚕唿嚕將壺裏的、杯裏的茶水倒了個幹淨。


    岑雙鵬皺了下眉,道:“太後娘娘當然不會來對付你,但是她可以將你的前程堵得死死的,你將不會再有機會完成任務。”


    “啊?這麽嚴重?”荀燦眼珠一轉,“既然我沒機會再去完成任務,那我還是收拾一下該去哪兒去哪兒吧。煩勞您給公子帶個話兒,告訴他另請高明。”


    “離開這裏,你就是死路一條。”岑雙鵬說得很隨意。他給荀燦的感覺,絕不是當初岑大鵬不讓她離開時的滿滿關懷,而是十足的威脅。


    “你要殺我?”荀燦不可置信地盯著岑雙鵬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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