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束水郡的杜鶴離一路禦劍過了靈壽郡,他並未在靈壽郡做任何停留,而是一路向西,他此行的目的地是從來沒有去過的平山郡。


    平山郡地處西北,一年之中沒有春夏秋冬之分,要麽是春季,要麽就是秋冬兩季。


    作為一個山高皇帝遠的邊陲大郡異姓王,涼王的權利可謂達到了極點,大沁的異姓王之中,一字親王僅此一位,本來大沁除了皇室貴族之外,一般武夫能達到二字郡王已經是了,其餘功勞若是封無可封的話,大可以在武夫頭上加一些文職散官銜,但宋家是個例外,這個例外例外在了宋家封王在家,皇家立法在後。


    涼王宋家權力曆來都很大,甚至說皇家都不怎麽有效地控製平山郡,正是因為這樣,宋家幾乎將平山郡打造成了一個水火不侵的鐵桶了,宋家為了更好地控製江湖人士,曆來采取的都是高壓政策,在這樣的政策下,江湖宗門要麽在輕騎的鐵蹄之下被踩了稀巴爛,要麽乖乖做宋家的順民。


    司徒家打造的河間郡是不讓外來武夫亂境,宋家打造的平山郡則是完全不想讓一個個境界殺力都很高的武夫被外人利用,屬於那種不為所用則為所殺的高壓。


    作為一個一年四季隻有三季的大郡,並且平山郡地勢平坦,靠近麒麟關邊上還有很多適宜耕種的土地的地方,平山郡靠近麒麟關處還有很多大家族的府邸,在此處擁有府邸的並不局限於高門大族,甚至還有在京中官小但油水足的寒族子弟的小院子。


    世家大族比拚財力的方式不是升鬥小民能想象得到的,有人比拚的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有人比拚的則是園林廣闊,屋舍豪華。甚至還有些人比拚的是自家的舞姬。


    就在這麽個地方,也不大,方圓二十裏左右,這幾年硬是雨後春筍般平地起高樓,蓋起了無數的豪華私邸,京中有論調那些辭官的老官員很多都沒想過要迴鄉養老,直接就朝著西邊走,一下子就將自己的養老之地選在了麒麟關了,落葉歸根,他們的根腳似乎在了麒麟關一樣。


    五月二十八,這是個不怎麽樣的日子,不單單表現在了時日的吉兇之上,對於杜鶴離來說,今日竟然下起了大雨,並且雨腳如麻,杜鶴離掉下九天的地方正是麒麟關前,他想著自己進了關卡後該找個地方避雨的,事實上他也這麽做了,進入關卡後不久他就尋了個大門屋簷很寬的人家避雨,可能是這些府邸的貴氣讓行腳商人望而卻步,這麽多府邸之下竟然隻有杜鶴離一人在大門外避雨,杜鶴離抖摟著濕了的衣衫,苦笑道:“難道我看起來像癩蛤蟆,怎麽就出門必定逢大雨了?”


    麒麟關中既然有了這麽多大家私邸,大家族中的女子要麽信佛,要麽姓道,或者是兩者都信,又或者是兩者都不信,偏偏隻信了前世今生的因果報應之學,不管如何,每天閑著無事的大家公子小姐每日除了不敢與人說的心思以外,大概想著的都是請香和還願吧,當然,除此之外還有想著書本的,不過都是少數,在這個少數之中傷春悲秋和暗地裏喜歡豔詞葷調的又成了多數,真


    正喜歡聖賢書的可謂寥寥無幾。


    杜鶴離避雨的時候門內突然有人開門,杜鶴離沒想過下雨天還會有這等事,差點被門內女婢的尖叫聲下了一跳,門內的一主兩婢也被杜鶴離嚇了不輕,那個應該是養在深閨、長這麽大就沒見過幾個異性的小姐更是慌亂地拍落了女婢手中的紙傘,花容失色。


    杜鶴離率先鎮定下來,本就是接著避雨,汝陽城內的小孩在春天的時候不是經常念叨著“張大哥,李大哥,借你的屋簷我搭個窩。不要你的錢,不要你的米,借你的房子我避避雨”嗎?杜鶴離認為在人家屋簷下避雨已經夠叨擾的了,並沒有必要和人家主人打招唿。


    頭梳垂鬟分肖髻、身穿白衣的大家小姐鎮定下來後一掐女婢,驚醒的女婢方才知道傘已經不在小姐頭頂了,慌忙擺正紙傘。


    乳名喚作田田田的女子微微行禮道:“見過公子。”


    杜鶴離扭頭望去,這一刻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是行抱拳禮,還是叉手禮了,慌忙中的杜鶴離抱拳,不過這一次他沒有自謙,下意識地左手成拳握住豪客劍,右手成掌搭在了左手上,笑道:“杜鶴離。”


    田田田嚇了一跳,這世間中喜歡讀書的大家小姐有很多,不過很多都不務正業,姓氏平平但名字奇怪的田田田也不例外,有些不同的是那些閨蜜喜歡的是無病呻吟的爛詞,而他喜歡的是新奇的書籍,比如那個署名為胭脂老板寫的書她就比較喜歡,好像在胭脂老板的有一本書裏杜鶴離竟然和解三秋搭夥過日子了,兩個男人竟然相敬如冰,而鶴壁劍宗和萇楚宮的各位前輩則是約定老死不相往來。


    想起此事,田田田咯咯直笑,杜鶴離下意識地縮手,才知道自己還禮的方式錯了,錯不在叉手還是抱拳,錯在了左右手的位子沒放對。


    田田田見到杜鶴離縮手,慌忙掩嘴嬉笑,要不是年紀大了,杜鶴離真的想撓撓頭啟發一下自己看一看自己究竟是哪裏錯了,杜鶴離最終並未撓頭,倒是田田田笑完之後滿臉緋紅,小臉蛋幾乎要捏得出水來。


    杜鶴離哈哈大笑,這迴輪到田田田不知道杜鶴離在笑話什麽了,田田田見杜鶴離越笑越張狂,並且是盯著她的臉蛋在笑,或者說是盯著她的耳根在笑,小丫頭在臉皮方麵到底經驗不足,一跺腳冒雨跑了迴去。


    女婢雖然難得見到小姐的窘態,但她們兩人的側重點都不在此處,一個婢女更傾向於小姐的安慰,冒著雨追了進去,另一個則更想的是將杜鶴離關在門外,她並不知道杜鶴離是誰,她隻知道小姐好像生氣了,那自然就是因為小姐不喜歡門外的這個年輕人的,其實女婢也不是很喜歡門外的杜鶴離,她平日裏見過的男子哪個不是高冠博帶,身材雄偉,麵容俊朗,並且那些男子不會穿太花哨,也不會像門外的杜鶴離一樣穿一身黑衣。


    平日裏女婢見過的那些公子經常是頭發胡須裁剪了一絲不苟,突然見到一個長發亂糟糟,胡子拉碴的漢子,可能確實是平日裏婢女眼神太高了,她關了門後現在迴想起來依然覺得有些惡心。


    田田田並沒有跑去向信奉“學而優則仕”後覺得自己在學問之外沒有餘力後辭官的爹爹告狀,而是一氣跑到了自己的繡樓之中,小丫頭身體嬌弱,進門後就感覺著涼了。


    這座巨大的府邸一年也不會有兩個客人,自然無人見過那後花園中的百來畝荷花,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這裏早就已經寸土寸金了,田家竟然能在坐擁如此大的府邸的同時還能有百來畝荷花,要麽就是田家曾經的家主眼光太毒辣了,早就知道這裏在現在會成為世家傾軋的貴地,不過這樣想起來比想想田家如山的財力還要可怕。


    田田田進入閨房後,追來的名叫秋實的婢女也追了進來,自古婢女的身子就沒有小姐的身子嬌貴,這一觀念不但在小姐心中是如此,在婢女心中更是如此,名喚秋實的婢女進入閨房了馬上將小姐穿著的有些潮濕的衣衫換了下來,在雨天秋實很小心,隻脫下了小姐潮濕的外衫,並沒有將小姐的渾身上下都換了。


    秋實吩咐門外等著伺候的婆子送來了暖爐,秋實用繡著花草的潔白帕子包住暖爐把子遞給了小姐,隨後才開始到外間換下自己渾身濕了的衣裙。


    秋實還在外間換衣衫,在後麵關門的春花進門來了,她進門後就喳喳道:“實在是太惡心了,一身大概兩個月沒有換洗過的黑色衣衫,耐髒呀,就是惡心,那頭發和胡須大概也有大半個月沒有大理了吧,又醜又惡心。”


    春花抱怨完了後才在秋實的另一側換衣衫,以她潑辣的性子,自然是邊換衣衫還在一邊咆哮,“二小姐,我跟你說啊,長這麽大我就沒見過這麽惡心的人,實在是太惡心了。”


    裏間中,田田田將暖爐放在了桌子上,自己又翻開茶杯到了一杯茶,她也不喝,雙手成掌平鋪在了桌子上,隨後她將下巴輕輕地放在手背上,就那麽直愣愣地觀察著湯色清純的茶水。


    秋實正在係腰帶,勸說道:“小姐要休息呀,你能不能少說兩句?”


    春花性子潑辣異常,所有人都領教過了,就算了田田田在平日裏也得讓她三分,而春花又是那種得理不饒人的性子,喳喳道:“現在嫌棄我嗓門大了,昨天提醒你火爐上的水壺和給小姐換衣服的時候你怎麽不嫌棄我嗓門大?”


    秋實苦笑著搖頭,三人從小相處下來,性格都是知根知底的,秋實知道事情越鬧隻會越大,息事寧人道:“咱也別吵了。”


    春花怒道:“我吵吵了嗎,你說你吵了的話我不反對,什麽叫‘咱也別吵了’?意思是我吵你了?”


    秋實也不跟她鬧,進了裏間,趴在手背上的田田田道:“要不要邀他來家裏做客呢,應該吧,畢竟他是杜鶴離哎!”


    秋實朝外間喊了一句,“春花,小姐讓你邀請門外的公子到家了做客。”


    秋實雖然沒能親眼見到春花的表情,但想必一定很精彩吧,春花撐開一把沒有用過的油紙傘,罵罵咧咧道:“明明知道外麵在下雨,自己不去,吩咐人的嗓門倒是比我還響亮。”


    雖然罵罵咧咧,春花還是下樓了。全本書-免費全本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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