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靜離開後並沒有及時迴山,壘石梯子的活計反正不耽誤也就耽誤了,不如去颯露山看一看再迴山。


    清靜開始往颯露山趕,可能是心情不好,老道走起路來時快時慢,沒有心急的意思,也沒有安心的表情。


    站在城頭的楊直近水樓台先得月,受了百裏青青臨死前贈予的一份大氣運,雖然現在楊直的氣運並沒有與太廟中的龍氣產生任何聯係,但到底是有了一身在曆朝曆代都可以裂土封王的王侯氣運,大戰落幕後在城頭上的天下第一富貴的一家人已經下了城樓,各迴各家。


    夜幕降臨,大雨卻沒有任何要停下的意思,拙政宮內熬夜三天三夜的沁帝直到現在還是沒有要就寢的想法,堂下站在欽天監監正鄭長風一身白衣,臉色寫意。兩人年齡相仿,毛樣卻是千差萬別,一生勞累於國事的沁帝雖然保養得當,但臉上也已經由很多老年斑了,鄭長風現在依然是三十歲左右的模樣。


    沁帝問道:“可有法子。”


    聞弦知雅意,問的人問得摸棱兩可,聽的人卻已經知道問的人問的是哪件事了,抱拳答道:“不難,卻不一定能成。”


    雖然沁帝並不懂得那些陰陽讖緯,下流法門,但一聽有方法,笑道:“隻要有法子,那就試一試。”


    一身大袖白衣的鄭長風不顧身份,轉身離開,隨著他的步子,白衣大袖飄搖。


    汝陽城皇宮三座大殿之後又跟著三個座殿,後麵的三座大殿雖然沒有前三座大殿雄偉壯闊,但後麵跟著的三大殿重在氣度,更有左右各十五間配殿,東配殿供奉著曆代的有功皇族神位,西配殿供奉異姓功臣神位。


    大沁立國時拆了大夏王朝建立在城外的太廟,改朝換代後大沁冒天下之大不韙將太廟建在了皇宮之後,以前皇宮後麵的宮殿都拆了,那些後宮妃嬪和宮中侍女太監居住的屋子改在了三大殿的左右及後麵,由於大規模的改動,曾經呈長方形的皇宮建築群變成了現在長寬比幾乎是一比一的皇宮建築群。


    大沁對皇宮的改造可謂曆史隻有這麽一例,亙古沒有這樣的分布形製的。大沁皇宮這樣的格局曆來受儒家學子和陰陽家尋龍望氣士詬病,大沁沒有堵住那些人的嘴巴,可謂是不管不顧。那些隻學了點陰陽讖緯皮毛的望氣士到底是學問不足,他們的預言一個都沒有實現,大沁國運亨通了百年。


    整個皇宮呈“正方形”沒錯,但太廟在皇宮之中呈長方形,太廟前中後三大殿形製幾乎一樣,均是重簷廡殿頂,三重漢白玉須彌座式台基,四周圍漢白玉護欄。殿內的主要梁柱外包沉香木,其他為金絲楠木製成。


    太廟中古柏深深,很多都由前朝的太廟移來種植的,樹齡多高達數百年,千姿百態,蒼勁古拙。


    三大殿中的中殿之中供奉曆代帝後,大夏王朝的時候皇後隻供奉原配,大沁則既供奉原配,又供奉繼配。


    大殿中央有一個轉了十二道彎的古樸桃樹,桃樹下,楊直換了蟒服,趺坐入定,欽天監監正鄭長風


    披頭散發,一身白衫,他再不複三十歲的模樣,麵容蒼老。不過鄭長風也隻是輕輕地歎了一聲,下做法的的風險很大,在生死一刻他一人承擔了大道規則的憤怒。


    楊直緩緩睜開眼睛,他馬上感覺到了身後鄭長風的異樣,趕忙轉身扶住要到底的鄭長風,急切喊道:“鄭監正,鄭監正,你怎麽樣……”


    楊直的聲音喚醒了正在殿外依著殿門打瞌睡的老仆倌兒,老人開門問道:“公子,怎麽樣了?”


    店內,睜眼的鄭長風吐出一團團黑血,一臉欣慰道:“長風無能,不過見道太子殿下的態度,長風死而無憾了。”


    老仆倌兒手忙腳亂地進門,身子上本就沒幾兩肉的老仆以詭異的姿勢伸手托起鄭長風,老仆的手法名家枯木逢春,用在人身上,則是在鬼門關將人扯迴來。


    鄭長風輕笑道:“老前輩何苦呢?”


    老仆羞赧道:“以前是誰對我好我就對誰好,自從遇到了公子後我的規矩變了一點,沒有縮減什麽,添磚加瓦的,誰對我和公子好,我就對誰好。”


    鄭長風說起一樁辛秘事,“如此說來老前輩還應該感謝百裏青青啊?”


    老仆沒什麽不好意思的,附和道:“是應該。”


    鄭長風吩咐道:“太子殿下去請皇帝前來吧,長風有事要交代。”


    楊直搖頭,遞眼色將差事交給老仆,老仆低頭,放下鄭長風後離開。


    不一會兒沁帝急匆匆地趕來,問道:“鄭卿要交代什麽事?”


    鄭長風道:“既然遲家不想讓遲重鋒進宮,那咱們就算了,天下有龍氣的女子多了去了,束水郡慕容家的慕容雲笛,原鹿郡官家小姐王雁,京中俠肝義膽的花魁顧眉生,束水郡的江湖持琴女仙子韓雨令,劍膽城中從未下過畫舫的柔奴,臣到目前為止已經找到了這麽幾個女子。”


    沁帝問道:“那個女子龍氣最盛?”


    鄭長風遲疑了一息道:“束水郡慕容家的慕容雲笛。”


    沁帝笑嗬嗬地點頭。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這條規矩並不適合政治家和陰陽家,對於兩人來說,他們的規矩在兵法中的那句“兵者,詭道也”裏麵。鄭長風說的是慕容雲笛,那麽沁帝必然不會將慕容雲笛當作首選,甚至都不會選擇慕容雲笛。同樣,鄭長風口中說的是,慕容雲笛,要麽他知道沁帝不會選擇慕容雲笛,要麽他知道沁帝會選擇慕容雲笛,兩人的話都能勾連出無數的猜疑鏈。


    開始時鄭長風隻是時不時地有一口氣唿不上來,漸漸地已經出氣多進氣少了,缺少唿吸的鄭長風渾身顫抖,臉上和身上都是汗珠,直到他的嗓子眼發出“啦”的一聲,這位陰陽家的大成者斷氣了。


    沁帝扶起蹲在地上的楊直,吩咐道:“你馬上去往玄空山吧,這迴同樣是住在寺院中。我也快些著手給你物色媳婦的事,先把佛道兩家那裏的那一局大棋落子到收官階段,隨後你迴來汝陽城一次,老爹給你封個郡王,到時候一正兩側的妃


    子馬上就開始迎娶。”


    楊直沒有辯解什麽,說道:“母後那邊你去跟她說一下,兒即刻動身。”


    沁帝完全不顧及身邊還有個死人,哈哈大笑。


    日出紫金,落於棲霞,日西垂,棲霞寺山門外,老僧正在揪著一個小和尚的耳朵皮子教訓,老僧咬著牙齒問道:“你小子鬼鬼祟祟地在牆角躲著看,開心吧?”


    小和尚伸出小手扳開老和尚的大手,揉著耳朵皮子道:“師叔祖說的哪裏話啊,那天小僧隻是望了一眼,隨後馬上就眼觀鼻鼻觀心了。”


    老僧一屁股坐在石階上,小和尚扯著老僧準備將他扯起來,嚷嚷道:“淨空師侄掃地不認真,當麵一套背後一套,人前仔仔細細打掃,人後濫竽充數,師叔祖你別坐在這裏。”


    老僧嗬嗬直笑,“不認真就不認真吧,沒什麽打緊的。”


    小和尚問了個關鍵問題,“誰給師叔祖洗衣裳?”


    老僧望向小和尚,滿臉笑意道:“明天就你吧!”


    小和尚歎了口氣,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他還是想到臨陣脫逃的辦法了,說道:“小僧要誦經呐,也沒空閑不是?”


    老僧嘟嘴道:“也是哦!”


    小和尚站在老僧身邊確實也有些累了,輕輕地坐在了老僧麵前,一大一小兩個光頭坐在台階上,可能在望夕陽,也可能兩個都什麽也沒關心。要不怎麽說小和尚眼尖呢,前幾日的那場大戲小和尚錯過了前半場,一直引以為憾事,現在不就被他尋到了蛛絲馬跡了?


    老和尚抱著手放在膝蓋上,腦門靠在手臂上,確實是低著頭什麽也沒看,小和尚問道:“敢問師叔祖,砍樹算不算殺生呀?”


    老僧思忖後答道:“咱們的佛並不是折磨人的佛,草木也有生死沒錯,但草木的生死完全可以用幹濕賴替代了,那麽砍樹自然就算不上殺生了,要是你認為算是殺生的話,以後不砍樹便是。”


    對於老僧的諄諄教誨小和尚一句也沒聽進去,不過他馬上從老僧的話中找到了問題的關鍵,問道:“在師叔祖心中的那個佛裏,砍樹算殺生嗎?”


    老僧抬頭扭頭看了小和尚一眼,隨後眯著眼看夕陽,答道:“算啊!”


    小和尚嘿嘿直笑,“那麽砍桃樹算不算殺生?”


    老和尚一愣,先拍小和尚的光頭,再拍了一下自己的光頭,答道:“也算。”


    小和尚哈哈大笑,隨即想起他萬般也想不出答案的事,請教道:“師叔祖和那個女子之間一輩子都是那樣不鹹不淡的了?”


    老僧點點頭道:“以前是,以後不知,隻能迴你個‘大概吧!’”


    小和尚滿麵愁容道:“那豈不是挺沒意思的?”


    老和尚輕聲道:“世間有意思之事很多,獨有這件極有意思,你想想你們從未有恩,也未結仇,她路過你住的地方的時候會來望你一樣,你路過她住的地方也會去一起吃頓飯。”全本書-免費全本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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