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羊公令的糊塗言語,湯正宗甩手就給了他兩耳光,罵道:“廢物東西,這麽大的家業你也不要了,非要學那些混賬學問?”


    羊公令也不生氣,對於柳易和百裏青青視而不見,徑直而走。


    唐乾伸手指著羊公令,搖頭道:“兩位不必在意,我這侄兒就是這樣的性情。”


    柳易輕笑道:“柳某哪裏介意了,隨他去吧!”


    柳易帶著百裏青青返身。


    湯正宗趕忙伸手準備挽留,剛剛握到柳易的手的他好像碰到了燙手山芋一般,心想江湖人都不喜歡別人拉拉扯扯的,萬一得罪了兩尊大神如何是好。


    湯正宗笑容尷尬道:“兩位這是要去哪裏,不如就住在湯某舍下如何?”


    柳易笑容和煦,悠悠問道:“大龍幫不是羊幫主管事嗎,怎麽成了湯副幫主的舍下了?”


    湯正宗先是一怔,隨即想到了對策,笑道:“我與大哥好歹也是異姓兄弟,柳公子難道要離間我兄弟三人?”


    柳易嗬嗬道:“湯副幫主如此說,不知是太看不起我柳易,還是太看得起你兄弟三人。”


    湯正宗臉色慍怒道:“湯某並不知道柳公子什麽來頭,但湯某奉勸柳公子一句,大龍幫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三位自便便是曾經在大龍幫地界惹事生非的人多了去了,活著的卻不多。”


    柳易迷眼,伸手指向唐乾,寒聲問道:“唐副幫主也是如此想法是吧,如此說來,大龍幫該換一換血了。”


    唐乾打哈哈道:“兩位說話歸說話,何必動怒呢?”


    柳易唿吸粗重,同時望向倆人,“果然兩位副幫主都是如此想法,那麽老子該管一管了。”


    湯正宗怒而摔袖離去。


    唐乾左右看了看,也沒有多難抉擇,跟著湯正宗去了。


    百裏青青扭頭望向慢慢地唿吸歸於正常的柳易,輕聲問道:“有執念呀?”


    柳易想了想,輕聲道:“我在的清風山寨呢,有個讀書好像不怎麽樣的老爹,他最後經曆的那件事,與羊幫主有些相像,所以有些戚戚然罷了。”


    百裏青青點頭道:“你認為讀書不行的老爹恰恰是天下第一的讀書人,有沒有想過若不是他一心求死,誰又能殺得了他呢?”


    柳易眯眼望著秀麗的山水,輕笑道:“與我清風山寨一樣好看,在山下見了很多不可思議的事,當初對那些人的麻木不仁抱著咆哮和控訴的態度,現在想想,以後的以後,我柳易也會是那樣的人之一。”


    百裏青青勸說道:“江湖廟堂都一樣,小人玩恩惠,大人玩香火情,你有沒有覺出味來,為什麽劉璃一心求死,萇楚宮宮主怎麽被人三下五除二就打敗了,雖說那人是汝陽城第二,依然很不合理。”


    柳易抬頭問道:“難道劉璃一心求死?”


    百裏青青一路剖析,“一心求死倒是不至於,南方四大宗門之中,奇怪之處甚多,鶴壁劍宗與萇楚宮同為劍宗,但大爭也好,小爭也好,兩方除了劍之外,基本上是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這些年來,風鈴山在朝堂上紅紅火火,基本也是有一股子要由草莽轉入廟堂的意思,颯露山更是下山行走極少,大有封山隱世的意思。”


    柳易補充道:“四大宗門的實力都不容小覷,相比起來,萇楚宮確實漸有頹勢。”


    百裏青青附和道:“是這麽個意思。風鈴山遲家家主變相地拒絕了皇家的聯姻請求,遲家算是將天家得罪了死死的了,下山的遲重鋒不管在哪裏,都將是一塊燙手山芋,這樣的禍害萇楚宮竟然坦然接受了,不出意外的話,萇楚宮和風鈴山之間另有謀劃,兩大勢力突然結盟,以後的江湖和廟堂都將倍加精彩。”


    柳易點頭,輕笑道:“咱們先迴去了,我已經打定主意,救羊樹得了。”


    百裏青青道:“隨你。”


    倆人返身迴羊樹住處,羊樹好像並不抱希望一般,對兩人一如先前,滴水不漏,不鹹不淡。


    小江湖有小江湖的難處,戲碼嘛,換湯不換藥,永遠都是那麽幾樣,比如老幫主納了個豺狼一般的小妾,老幫主年事已高,有心無力,小媳婦正值壯年,如狼似虎,那麽日久天長之後,肯定會出事的。


    或者是老幫主年事已高,沒了旺盛的經曆之後,經常將幫中事務分攤給幫中有能力的親信打理,日久天長地老幫主自然失去了對幫派的掌控能力。


    還有嘛,或者老的沒死,剛愎雄猜,小的已是壯年,如履薄冰,自然是禍起蕭薔,父子兄弟相殘。


    江湖中的破事很多,不外乎這幾種,不過成因交織在一起,十分複雜。


    羊樹家的家事就像這樣,成因很複雜,事態也很糟糕,處理不好,父子兄弟拔刀相向都有可能。


    當夜,柳易睡下之後,湯正宗處,湯正宗正與羊公禮商量對策,兩人意見不一,湯正宗主張先殺了羊樹之後再穩定局勢,待到幫派內穩定了之後才對唐乾秋後算賬,羊公禮則不這麽認為,他認為應當先收了唐乾之後來個“逼宮”,名正言順,兩人各執己見,吵了一夜。


    羊公法伸腿踢著迴廊上的柱子,笑道:“三叔,決定好了沒有,先殺羊樹還是先殺湯正宗?侄兒都聽你的。”


    羊公令那邊,孤獨清冷的小院子內隻有兩人,羊公令坐在浮橋上,將足泡在水中搖著。


    六月天氣,羊公令自小養尊處優,河水清冷,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


    書童將羊公令抱起來放在浮橋上,責備道:“河水清冷,公子現在火氣旺可能感受不到,老了一身病的時候才曉得為時已晚,確實晚了。”


    羊公令皺眉道:“我這樣的人,天天與一幫草莽為伍,好沒意思喲!”


    書童輕聲道:“今天來的那三個人,挺有意思的啊!”


    羊公令撇嘴道:“差了點意思。”


    ……


    ……


    風鈴山,遲家老祖宗死了,但山上沒有披麻戴孝,生活依舊,隻是那個不愛跟人打招唿的公子離開了。


    遲崇瑞迴來了,少小離家老大迴,遲崇瑞上山,步履闌珊。


    遲家幾乎是傾巢而出,所有人都在迎接遲家的另一個定海神針。


    遲崇瑞向幾個管事的說道:“一切照舊,不必舉哀。”


    打扮不一的幾人點頭稱是。


    遲崇瑞登上青石廣場後仰頭望向那兩座高峰,一座是新建的煙雨樓,另一座是突兀而起的天一峰。


    遲重瑞隻在家書中見過新建的煙雨樓和突兀的天一峰,當時他並不認為這名字有多好,現在看來,恰如其分。


    天一峰與煙雨樓有很多不同,對老暮的遲崇瑞來說,天一峰的份量到底不如煙雨樓,煙雨樓有老的不去,新的不來的意思,遲崇瑞一直打量著煥然一新的煙雨樓,低聲念道:“樓變新了,人變老了。”


    石坪廣場上有一人身穿灰衫,麵容枯槁,肩背長劍而來,龍驤虎步,一步三尺。


    來人與遲崇瑞齊平,望向兩座山。


    來人與遲崇瑞側重點不同,遲崇瑞更多的是留意在煙雨樓上,來人則是看了一眼煙雨樓,雖然萇楚宮沒有,但他確實不感興趣,而是望向了水霧漫漫的天一峰。


    來人一邊打量著天一峰,一邊反手撫摸著劍柄上的綠玉,聲音沙啞道:“在下來自萇楚宮。”


    遲崇瑞點頭道:“辛苦了。”


    來人搖頭道:“客套話少說,直說吧。”


    遲崇瑞哈哈大笑,拍手道:“你萇楚宮有點青黃不接的意思,所以你們萇楚宮要錢要人是吧?”


    來人點頭,“是這麽個意思,我們也答應你們風鈴山,為你們造勢,讓你們重新返迴江湖。”


    遲崇瑞道:“這筆買賣虧大了,浪子迴頭金不換,我遲家想迴頭,沒想到需要金山銀山去換。”


    來人正色道:“一本萬利的買賣,難道遲家不準備做了,這些東西是劉璃和遲雪君用命換迴來的,你們打算放棄了?”


    遲崇瑞擺手道:“收錢的人少說要笑嗬嗬地笑幾聲,我風鈴山花錢了,難道還不能抱怨幾聲?”


    來人道:“在下先走了。”


    遲崇瑞點頭。


    來人走到了石坪邊緣,停下身形道:“萬竿竹上的鈴聲挺好的,天一峰也還行。”


    遲崇瑞問道:“煙雨樓呢?”


    來人迴頭咂吧道:“湊合。”


    遲崇瑞喃喃道:“湊合,湊合……”


    遲崇瑞猛地一迴頭,萇楚宮的來人已經走了。


    遲崇瑞哈哈大笑,念道:“湊合,還真是湊合嗬,建了那麽多年,就為了等待天一峰拔地而起,自家的丫頭又成為別人的陪襯了,唉……”


    遲崇瑞雖然歎氣,但滿臉笑意,立足千年的大家族,多少都是陪跑的角色,遲崇瑞念道:“小丫頭,再過幾年就可以迴家了,也不知道倒是後我還在不在。”


    門外有個浪蕩老頭與遲崇瑞一般歲數,笑道:“一定還健在的。”


    遲崇瑞招手道:“但願如此吧,不過天一峰的事,我們好像被算計了。”


    老頭從懷裏拿出一條滴著油水的狗腿,咬一口後含糊不清道:“世人都曉神仙好,唯有兒孫忘不了,癡心父母古來多,孝順子孫誰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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