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四月芳菲盡,要是養過蜜蜂的農家就知道,春季的花期已經過了,離著秋季花期的日子,還有將近兩個月。


    四月十五,曹都院子中栽種的花草已經花落葉綠,柳易頭梳歪髻,正在院中練劍。


    柳易的旁邊,胭脂老板曹都在,過江龍孟煙塵也在,那個叫做柳芊芊的姑娘一天比一天標誌了,婷婷嫋嫋。


    屋頂之上,解三秋與遲重鋒在一間屋脊之上,一坐一站,遲重鋒屁股半坐,彎腰雙手抱著膝蓋。


    解三秋站在遲重鋒旁邊,抱劍而立,時而遲重鋒與他說話,他會笑容和煦地望向她。


    他們兩人的對麵,百裏青青抱劍而立,長發飄搖,她的旁邊是那個特別怕高的書生,書生坐在屋脊之上,渾身顫抖不止。


    柳耆卿定神笑道:“百裏姑娘,在下真的很怕高,您高抬貴手,將我放下去唄!”


    百裏青青冷笑道:“軟蛋。”


    柳耆卿正色道:“百裏姑娘有所不知,恐高不是病,不恐高才是病。”


    百裏青青點頭道:“聽起來有幾分道理,不過有人說過‘讀書人的嘴,騙人的鬼’,所以我還是不信。”


    柳耆卿慢慢爬向屋脊盡頭,必須抱著屋脊的挑角,他才有安全感。


    百裏青青笑道:“這樣的日子過得有意義嗎?”


    柳耆卿迴頭問道:“什麽樣的日子?”


    百裏青青組織措辭,輕聲道:“流連花叢中聽歌買笑的日子。”


    柳耆卿正色道:“治國平天下的日子有意義嗎?我不知百裏姑娘站在江湖頂峰是為了什麽,我柳耆卿是因為所有路都被人給堵死了,所以你問我這樣的日子有意義嗎,我現在啊告訴你,沒有,不但沒有,我他娘的還不知道怎麽讓自己的日子更有意義,寫書還是校對文章,百年之後,千年之後,恐怕就算是我,也不會留有隻字片言吧!”


    百裏青青笑道:“借口墮落。”


    柳耆卿哈哈笑道:“有些時候墮落和成器並無不同,大家都是活著不痛快,死後籍籍無名。”


    院內,曹都接過一封來自郡守府的書信,他快速看完,憤怒地將書信揉搓成一個小團,氣得唿唿直喘。


    孟煙塵上前一步,按住曹都的肩膀,不讓他倒下。


    曹都如癲似狂,參笑道:“老孟啊,老子真得變賣家產了。”


    孟煙塵接過書信,慢慢展開望完,滿臉戚戚然。


    曹都對著柳易喊道:“別他媽練了,心煩,今天我們就搬出去,你們幾個躲起來。”


    柳易滿臉錯愕地停下來,柳易走到幾人跟前,孟煙塵將信遞給柳易。


    柳易看完之後哈哈大笑,“正好跟我去闖蕩江湖吧!”


    柳易朝百裏青青等人喊道:“下來吧,出事了。”


    中午,幾人一同吃過午飯,曹都朝孟煙塵笑道:“老子的鋪子你他媽能吞下幾間就吞下幾間,別他媽跟我客氣,這些事我不計較。”


    孟煙塵重重點頭,帶著柳芊芊起身迴去準備。


    曹都朝遲重鋒笑道:“我知道遲家主現在不但不管事了,甚至是都不想讓人知道行蹤,但我希望能將一些鋪子和工廠轉到風鈴山名下。”


    遲重鋒淡淡道:“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曹都滿臉不在意道:“來不來得及我曹都都的努力,這是老子辛辛苦苦掙下的家業。”


    遲重鋒點頭道:“尋求庇護,我遲家價錢很高。”


    曹都哈哈大笑,“隻要有價就好說。”


    遲重鋒又說道:“離得太遠,遲家也庇護不了太多鋪子,七八間不成問題。”


    曹都慘笑道:“七八間就七八間吧!”


    曹都與遲重鋒談完之後轉向解三秋這邊,曹都笑道:“萇楚宮離得近,不知萇楚宮能給我庇護幾間鋪子?”


    解三秋苦笑道:“銀子有多少就拉多少去萇楚宮存在就行,至於鋪子,尤其是這種不幹不淨的鋪子,萇楚宮式微,管不了太多。”


    曹都伸出兩根手指道:“二十間。”


    解三秋搖頭。


    曹都道:“十間。”


    解三秋苦笑道:“曹老板太看得起萇楚宮了,最多三間,其他的,萇楚宮無能為力。”


    曹都點頭道:“三間就三間吧,能保住多少就保住多少。”


    曹都說完之後笑道:“你說的銀子能存多少就存多少,我存七百萬兩吧!”


    滿堂驚愕。


    眾人都知道胭脂老板有錢,但不知道他有這麽多錢,開口就是七百萬兩,真正的財大氣粗。


    柳易苦笑道:“那麽多錢啊?”


    曹都吩咐道:“柳耆卿幫我庇護三間鋪子,這樣的話,我就隻剩下三個工廠和四十間鋪子了。”


    柳耆卿點頭,“在下嘛,多多益善。”


    曹都搖頭道:“多了太明顯。”


    曹都伸手重重地拍在柳易肩膀上,故作輕鬆道:“柳易,你跟我去將工廠燒了,至於那些屋裏的女子,也放了吧,老子養不起了。”


    曹都說完之後拉著柳易出門。


    兩人走在街道上,整個街道上沸沸揚揚,最大的地頭蛇要倒了,有人歡喜,有人愁。


    曹都一邊走,一邊朝跟在的人吩咐他的命令。


    曹都笑道:“老子要將剩下的錢埋滿九郡土地,每一顆特殊的大樹之下,每一件有名的屋子之下,每一塊有名的石頭之下,老子都要埋錢。”


    柳易笑問道:“你他娘的到底有多少錢?”


    曹都哈哈笑道:“我核算過了,最少也有五千萬。”


    柳易嘖嘖稱奇。


    曹都苦笑道:“雖然早有預料,但突然倒了,心裏也不好受。”


    柳易正色問道:“存那麽多錢在萇楚宮,你小子還想著東山再起?”


    曹都搖頭道:“東山再起個屁,除非改朝換代,否則基本不可能東山再起。”


    柳易點頭,想起一事後笑道:“孟煙塵不會買你的鋪子。”


    曹都心中一早就知道,哈哈笑道:“生意人的關係一向玄妙,痛打落水狗和合作都在一瞬間,老子不怪他。”


    柳易點頭道:“你小子就是幹大事的。”


    曹都打趣道:“你也是,否則你每天練劍幹嘛?”


    柳易問道:“以後想不想跟著老子一同闖蕩江湖?”


    曹都輕聲道:“我這個人呢,有點奇怪,懂很多很多東西,但老子得找到值得的買主才能賣貨,比胭脂還要稀缺的絕世珍寶。”


    柳易笑道:“你真的來自未來?”


    曹都點頭,笑道:“你想不想知道未來怎樣?”


    柳易搖頭道:“我更想知道那個時候的史書有沒有我的名字,也想知道大沁王朝怎麽樣了。”


    曹都哈哈大笑,“明確告訴你吧,沒有你的名字,至於大沁王朝,太大了,變數重重也是應該的,我們那個世界有一條定律叫‘一切可能發生的事都必然在發生著,要看概率雲的風玫瑰圖往哪邊傾斜’。所以你要問我大沁王朝怎麽樣,我也不知道。”


    柳易向往道:“未來的世界很好吧?”


    曹都苦笑道:“你在這個世界沒有機遇之前也隻是個跑堂夥計,我在那個世界沒有機遇就是個lowb,所以很難說哪個世界好一點。”


    柳易笑道:“你小子的心中好像有千溝萬壑一般,很複雜。”


    曹都點頭道:“兩世為人。自然是心有猛虎,細嗅薔薇。”


    曹都說完後正色道:“咱們先去郡守府,再去放人,最後去燒工廠,然後咱們明天就走吧!”


    柳易笑道:“你的事,我自然是聽你的。”


    曹都愁道:“咱們說話間,將鋪子轉到柳耆卿名下已經辦妥,遲家主的親筆信也已經快馬送往風鈴山,萇楚宮的鋪子房契也有人再抓緊辦了,現在還差銀子沒能出城。”


    柳易哈哈笑道:“有時候我挺佩服你的,所有事情處理得井井有條。”


    兩人都快走到郡守府了,曹都直道不信,最後兩人沒有去郡守府,而是柳易陪著他去院子裏放人,最後他們一個一個工廠去放了火。


    城內有人歡喜有人愁,很多女子都在抱怨以後買不到好用的胭脂了。


    大家婦人擔心自己年老色衰找不到上好的胭脂打扮,自家老爺必定會去喜歡那些少不更事的小年輕,雖然那些女子伺候人的功夫不如她們,但為婦多年,男人那點喜歡調教人的尿性,她們早已知曉。


    青樓女子更是如此,沒有了上好的胭脂,那些相好還會喜歡自己嗎?憂愁,歌喉又淒涼了幾分,我見猶憐。枕頭風吹了不少,不見效。


    清平城中那些胭脂世家,這迴終於能喘口氣了,一個二個的摩拳擦掌,準備痛打落水狗,每日朝著上麵送錢,結盟成為一體共同進退。


    他們哪裏知道,禍起蕭薔,自家女眷也在用胭脂老板出產的胭脂。


    整個清平城官場從來沒有這麽口氣一致過,對於這一迴他們衣食父母的這件事,所有官員出奇的沉默,不知道,不去了解,不去亂說。


    對於胭脂老板的工廠起火,他們也好似沒看見一般,姍姍來遲。


    對於從胭脂老板府上出來的一輛輛大車,他們同樣視而不見,大晚上才派人去追,自然是追丟了。


    兩人晚間迴去的路上,熱鬧的大街變得冷清,如日中天的生意人已經落魄,春風瑟瑟的聲音,好似孤雁最後的倔強,悲鳴著振翅。


    柳易抱劍走在前麵,輕聲道:“家裏有沒有胭脂,我想跟你買一盒胭脂。”


    胭脂老板雙手抱著頭,如同投降的士兵,苦笑道:“送人?”


    柳易輕嗯了一聲。


    胭脂老板笑道:“自己用的話不收錢,送人就必須收錢了。”


    柳易哈哈笑道:“現在還有閑心。”


    胭脂老板哈哈大笑,柳易同樣哈哈大笑。


    屋內有孩子奶聲奶氣地問道:“娘,外麵是什麽聲音?”


    孩子的娘親恫嚇道:“兩個專門偷孩子的賊,他們要笑著讓孩子們覺得他們很有意思,然後孩子會開門去看他們,他們就趁機將孩子偷走。”


    孩子害怕地躲進了被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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