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一生可能隻來一次颯露山的段寶生,既然老道那麽擠兌,他都厚著臉皮上山了,當然不會因為老道黃翎的幾句擠兌就負氣離去,還是死皮賴臉的在山上呆著,反正遲重鋒和韓豆兒在哪他就在哪,這種無賴潑皮也餓不著。


    此時正軟磨硬泡地教唆著韓豆兒帶他去秋水峰觀看懸掛著的秋水劍。


    韓豆兒不答應,遲重鋒也搖頭,勢單力薄的段寶生好奇歸好奇,也不會一個人去。


    不知什麽緣故,韓豆兒他們依然住在赤極峰,遲重鋒想著來年楓葉紅了才下山。


    段寶生少不得想要爭幾句,可山上有吃有喝的,要是真下了山,吃她的喝她的,肯定又要被當小人使喚,他也就不說什麽了。


    韓豆兒被他嘰嘰喳喳地吵了煩得不行,隻好向遲重鋒投來求救的眼神。


    老道黃翎收徒後不管不顧他的寶貝徒弟,現在都不知道竄哪了,每天都隻在吃飯時才見到人。


    嘩啦……


    房梁上躺著的老道順在瓦溝滑了下來,眼看就要摔下屋簷來,遲重鋒想著老道自有神通,肯定不會摔在石板上,她不動,韓豆兒也想著師父可是颯露山上前三的人啊,怎麽可能睡覺出錯呢?段寶生巴不得這嘴損的牛鼻子摔下來,自然也不動。


    砰……


    颯露山碩果僅存的道家真人,老道黃翎真就結結實實地摔到了石板上,哎喲一聲,吃疼的老道緩緩醒來,說道:“這颯露山那裏去不得,偏要去那秋水峰幹嘛?”


    老道說完之後起身,扶著屁股哎喲地一聲,拉著韓豆兒一瘸一拐地下山去。


    老道下赤極峰,隻需一步。


    韓豆兒跟著師父下了赤極峰,然後上了師父在的素羊峰,山道破敗,好些石板都被雨水衝了歪歪斜斜,兩旁的荊棘捂了山道也無人清理。


    韓豆兒忍不住問道:“師父,這路該修一修了。”


    扒拉著荊棘的黃翎道:“我來的時候就該修了,不過這些年將就著走也還湊合!”


    韓豆兒聽師父這樣說,想著師父也沒來這素羊峰多少年,但他還是問道:“師父,你來素羊峰多少年了?”


    黃翎伸出兩個手指,韓豆兒猜道:“兩年?”


    黃翎翻了翻白眼,又搖了搖那兩根手指,韓豆兒又猜道:“二十年啊?那麽久。”


    黃翎沒好氣道:“兩甲子。”


    韓豆兒用異樣的眼神看著師父,“師父,你說這路兩甲子之前就該修了你都沒修?”


    老道摸了摸鼻子,一臉尷尬,“這路我一年也不走幾迴,我就懶得修了。”


    “師父,你這性子啊!”


    韓豆兒無語了。


    到了山腰有間茅屋,韓豆兒沒多在意,想著這肯定是其他峰的弟子想著師父老了,來給他搭的,讓他上下山時有地兒乘涼歇腳。


    黃翎路過茅屋也沒有歇息,直接帶著韓豆兒上山。


    看著山頂破落的道觀,韓豆兒再好的心腸也忍不住想罵娘,這哪是道觀?這就是狐媚故事裏趕考書生歇腳的城隍廟啊!冷風陣陣的,打了個寒顫的韓豆兒產生一絲“這是成陰峰”的錯覺。


    老道士黃翎連蛛絲兒也懶得扒拉,直接從下麵彎腰鑽了過去,韓豆兒看不下去,跑去摘了根帶葉的枝椏,一路扒拉著梁柱上的蛛絲兒,老道士黃翎幹脆走在韓豆兒後麵,嘴裏誇讚道:“徒兒真勤快!”


    主觀裏老君被蒙在厚厚的灰塵裏,韓豆兒用拇指摸了摸,才曉得這是泥塑金身道家老君,韓豆兒忍不住吹了吹金身上的灰塵,灰塵都進了師徒倆肚子裏,老道彎腰咳嗽了幾聲,韓豆兒給他拍著後背,手硌得生疼。


    看著這破敗的道觀,韓豆兒問道:“師父,平日裏你都不住觀裏嗎?”


    老道搖頭答道:“不住。”


    “為何?”韓豆兒十分好奇,不住這住哪,難道還住山腰的茅屋啊,下雨了怎麽辦啊?


    黃翎還是神秘兮兮地低聲道:“你是我的好徒兒,跟你說說也無妨,可你絕對不能說出去啊?”


    韓豆兒點頭保證後,黃翎說道:“不是師父不想住這啊,可這偌大的道觀,每天就師父一人,空蕩蕩的,師父還不如到其他峰上蹭吃蹭住。”


    韓豆兒覺得師父說得很在理,這麽大的道觀,就一人住著確實很為難。


    又聽師父接著說道:“再說師父這懶散的性子,這麽大的地兒,打掃都顧不過來,日子久了難免落了許多灰塵,那就更加不能住了。”


    韓豆兒安慰道:“師父放心,現在是我們師徒兩人了,兩人一起打掃啊!”


    黃翎露出驚恐的表情,推脫道:“修道重在日日耕作不輟,打掃這種事做一天那還不耽誤修道啊?還有最可怕的原因呢,我覺得這觀像是我小時候聽說的那個狐媚勾搭人的地方。”


    韓豆兒心想師父修為果然高深,他自己來的時候也是這麽覺得的。


    師父既然說不住山上,剛才韓豆兒忘了問師父住哪了,這時想起才問道:“那師父你平時住哪?”


    老道撫了撫胡須道:“師父我朝飲天露無根水,夜食日月之精氣,修道兩甲子不敢懈怠,居無定所。”


    聽著師父沒完沒了的吹牛,韓豆兒冷語道:“還裝?”


    老道士瞬間破功,不好意思地迴答道:“山腰的那間茅屋?”


    韓豆兒問道:“啊,那下雨怎麽辦啊你?”


    老道士麵對徒兒也沒半點不好意思了,說道:“下雨的時候啊,我就到離這最近的赤極峰觀裏避雨啊,你別說,那觀裏的香火可真熱乎,不一會袍子就幹了,就是香燭煙熏了眼睛難受,眼淚咪唏的。”


    看了峰頂破落的道觀,韓豆兒堅持想看看師父住的茅屋,老道士黃翎眼看拗不過徒兒,帶著韓豆兒下山了,老道率先鑽進自己的茅屋裏,韓豆兒跟進屋時隻覺一股汗味撲鼻而來,他趕緊蒙住口鼻。


    黃翎用力地吸了幾口,說道:“味兒確實有點大了,不過不用擔心。”說著從床底下拖出一個陶壇來,壇延上還有些水,老道開了壇蓋,捋捋袖子就用木勺舀出一勺臭豆腐來,還深深地吸了一口,微微地搖著頭一臉的享受。


    臭豆腐的味兒隻竄韓豆兒的五髒六腑,憋氣憋了快要窒息的韓豆兒逃出了茅屋,拄著膝蓋大口喘著氣.


    師父倒也不笑話他,又不知朝哪拿出一把鏽跡斑斑的斷劍。


    老道緊了緊腰帶,提著斷劍準備大幹一場。


    韓豆兒好奇地問道:“師父,你這是要幹嘛?”


    黃翎把左手拇指摸了摸那斷劍的劍鋒,像是太鈍了,他不太滿意,可左右看看也沒見到磨刀石,也就隻能將就著用了,迴道:“知道你不喜歡師父屋裏那味兒,山上道觀收拾起來又需要一段時間,再說你又沒師父臉皮厚,在赤極峰住久了肯定會不好意思。所以師父幫你搭個茅屋。”


    韓豆兒迴道:“確實,臉皮這方麵還需要師父好好教我!”


    老道唇上的胡子不自覺地抽了抽,嘴上不說什麽,砍樹去了。


    韓豆兒這才注意到師父左手食指少了一截,他好奇地問道:“師父師父,你手指少了一截,掐指測算的時候會不會算錯啊?”


    黃翎答道:“這個你可以去問問你清輝師伯,我那時候的破事他如數家珍。”


    韓豆兒笑道:“那就是真會了!”


    老道也邊砍樹邊說道:“會啊,剛開始的時候,數著數著就錯了,想著手指頭的時候又忘了甲子,那時可沒少被師兄笑話。”


    看著師父光顧著說話,忘了砍樹了,韓豆兒問道:“師父,以前我們那有個楊大仙,他給人家做法事的時候,總是左手拿著銅鈴叮叮叮叮,右手桃木劍也比劃著,嘴裏還不忘念著經嗡嗡嗡嗡的。”


    黃翎說道:“師父啊,上山之後再沒下山去外麵行走過,我師父也沒教我怎麽做法事,有時間你給我說道說道。”


    師父想知道山下做法事的事,韓豆兒爽快地答應,他想著若是在可能好久不見做法事,時間久了,他也就會忘了,那時候就和師父講不出來了,韓豆兒道:“那過幾天我講給你聽。”


    屋子在自家山頭上搭著,可吃飯還是要到赤極峰上吃的,那些師侄喜歡的話,就多吃點,那些師侄不喜歡的話,倚老賣老地也要多吃點。


    砍了幾根手臂粗的樹幹後,到了該吃飯的時候了,黃翎帶著韓豆兒往赤極峰趕來。


    生怕徒弟餓著的黃翎老道來早了,離吃飯還早著呢,還有兩個時辰才到該吃飯的時候。


    段寶生嘮叨道:“韓豆,秋水峰懸劍秋水還記得嗎?”


    韓豆兒點頭。


    段寶生笑道:“那可是颯露山老祖留下的佩劍,你小子既然在颯露山修道,難道不應該去看看老祖佩劍?”


    韓豆兒聽了段寶生的說辭,很想去看看,向遲重鋒投來眼神,問問姐姐自己可不可以去。


    遲重鋒笑道:“去,出事了你師父頂著。”


    韓豆兒索性答應了段寶生的請求,帶著他上秋水峰,老道不放心自家愛徒在山上亂走,走在前麵開路呢!


    秋水峰與其說是一個山峰,其實是一個沒有嚴格山巔的峰群,山間樹林鬱鬱蔥蔥,山頂巨坑裏竟是岩漿,唿嚕嚕地往外冒逐漸把山堆得越來越高。


    符劍秋水立於岩漿之中,通體猩紅,段寶生嘖嘖稱奇道:“再來個八百年,秋水峰怕是要和持道峰齊平了。”


    遲重鋒笑道:“又出一個不顧因果得老道。”


    看著三人驚訝的表情,黃翎心裏說不出的舒坦,傲然說道:“我道家第一符劍在此立一千年了。”


    遲重鋒譏笑道:“不成器,那麽久了,也沒找過轉世的祖師爺。”


    韓豆兒不說話,伸手虛握,秋水長鋒已在手中,遲重鋒和段寶生張大嘴巴,不可思議的眼神盯著韓豆兒,感情這小子身份很不簡單啊?


    黃翎見怪不怪,心想自己竟然教的是祖師爺嘞!


    韓豆兒低頭看著從劍柄冷卻到劍尖的秋水劍,輕聲道:“本來就是我的。”


    韓豆兒提劍下了秋水峰,山腰聚集了不下一千的道士,紛紛仰頭瞻仰祖師爺風采,沒了那股子仙氣的韓豆兒到底是個孩子,怯生生跑迴遲重鋒的背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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