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為格裏斯帶來的不真實感,在此時達到了一個巔峰。就在不久之前還隻有五六歲模樣的狄安娜,此刻卻突然長大了不少。不但四肢與軀幹變得健美修長,那張原本肉唿唿的小臉蛋,也初步地展現出日後那種清麗秀美的氣質來。最為難得的是,此時此刻,在月光下獨自揮動長劍的狄安娜,眼中已經沒有了方才她舉起匕首自殘時,那種死灰般的絕望迷茫。


    “不愧是迪昂先生!”格裏斯心中讚歎道。雖然不知道她用了什麽方法,但其效果卻是顯而易見的。起碼格裏斯看來,狄安娜已經有了普通孩童身上的那種勃勃生機。隻是...


    格裏斯四處打量著被月色鍍上一層淡淡銀光的美麗庭院。筆直的石柏,低矮的冬青,以及格裏斯從未見過的白色花朵,少年法師下意識地感覺到,這裏絕非錫林境內。


    果然,當他的目光轉向庭院正中,那尊手執戰旗的騎士雕像時,雕像身上那無比鮮明的特征,令他立刻猜到了庭院的所在——位於諾頓公國中部的戰魂宮。而那座雕像的原型,正是諾頓帝國曆史上第一位聖騎士:羅本.杜爾!


    格裏斯心中恍然:“原來是這裏,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裏是那位大人常住的所在。”


    果然,隨著一聲溫柔的唿喚,一位身穿亮銀鎧甲的中年女騎士,從庭院一側的房屋中走了出來。她那美豔而精致的臉蛋上,此時早就沒有了往日裏的肅穆神色,而眼神中掩藏不住的銳利鋒芒,又使得這位傳說中的強大女騎士,看起來多了幾分颯爽英姿。


    “蕾娜斯老師!”看到走來的女騎士,狄安娜停下手中的動作,將劍插迴腰間,上前行禮。


    蕾娜斯拉起她的手,一起走到旁邊的長椅上坐下,輕聲道:“斯安娜,你果然沒有辜負我的期望!”


    狄安娜的瞳孔微微擴大,接著將那雙如同湖水般潔淨的湛藍雙眸彎起,側頭笑道:“真的麽?!能得到老師的承認,這真的是太好了!”


    站在一旁的格裏斯點點頭,很是為狄安娜開心。


    蕾娜斯伸手撫上她那一頭齊肩的金發,笑問道:“狄安娜,可以告訴老師麽?為什麽自從迴來以後,你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呢?那位迪昂先生究竟有什麽魔力,能讓我的狄安娜發生如此巨大的變化。老師我真的是非常好奇呢!”


    同樣好奇的還有格裏斯,他腦中苦苦思索著種種可能,但又先後被自己推翻,以至於他並沒聽出蕾娜斯語氣中輕微的古怪。


    狄安娜皺起眉頭,搖了搖腦袋:“我,我也不知道。迪昂先生在每天訓練結束後,都會叮囑我盡早休息。但不知怎的,每天早上醒來的時候,我都能感覺到身體與心靈中的不同。”


    蕾娜斯的聲音毫無預兆的轉冷:“哦?是這樣麽?那就好!看來,你並沒有徹底得到救贖呢!”


    “救...救贖?老師的意思是?”狄安娜聽不懂蕾娜斯話中的意思,但蕾娜斯的語氣,卻使得年幼的小姑娘有些發冷。


    而格裏斯,這時也終於看出了古怪:“不對!蕾娜斯大人怎麽可能用這種語氣對自己的弟子說話?難道說,這個蕾娜斯大人是別人假扮的?還是說,我看到的,不完全是狄安娜的真實迴憶?!”越來越多的疑點,不可遏製地在格裏斯腦海中叢生。


    另一邊,蕾娜斯抓住了狄安娜的雙腕,眼中散發出淡淡的腥紅光芒。她將狄安娜拉近身前,與之四目相對,冷冷地說道:“我的意思?我是在說,這可真是太好了!那個賤人根本沒有辦法徹底將你治好,從而讓我有機會盡情享受毀滅靈魂的樂趣!你說,這難道不好麽?”


    “老師!”狄安娜看到神情異常的蕾娜斯,心中的恐懼無以複加,但不知為何,她越是害怕,雙眼就越是被那兩道猩紅色的光芒所牢牢吸引,仿佛這兩道鮮血般的閃光,能夠將她心中的恐懼,以及那潛伏已久的迷茫同時驅散。漸漸地,狄安娜的眉頭舒展開,臉上的懼色越來越淡,但與此同時,她的眼神也變得黯淡無光。


    “這究竟是怎麽迴事!”雖然知道是幻境,知道眼前所發生的一切,都可能僅僅是幻境製造者惡意的捉弄,但無論如何,她都無法對眼前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女孩視而不見。


    格裏斯急衝衝地邁開腳步,正要上前將拉住狄安娜的可疑女人推開,但才走出兩步,一道戲謔的男聲,就從她的身側響起:


    “不要做徒勞的掙紮了,小家夥!”


    格裏斯扭頭看去,一名黑發黑袍的女性法師,正紅唇魏翹,一臉玩味地看著自己。那雙瑪瑙色的動人雙瞳中,仿佛有著無窮的魔力,即便是格裏斯這樣精神力量極強的法師,也險些淪陷在這短暫的對視當中。沒錯,從外觀上看,這名女法師的樣子,正與數百裏外,那頭冰霜巨狼後背上的莫裏甘完全相同。


    格裏斯見她的眼神古怪,心知對方來者不善,毫不猶豫地催動魔力,兩隻半人大小的火焰巨拳左右揮出,接連兩記勾拳,朝著紋絲不動站在那裏的莫裏甘掃去。然而,令他以外的事卻發生了。


    格裏斯原本以為,既然莫裏甘能對自己的精神產生影響,那麽他就應該有別於幻境中出現的其他人,具有能與自己接觸的實體。所以反過來說,自己也能通過攻擊傷害到她。然而,他奮力揮出的火焰巨拳,卻穿過莫裏甘的身體,擊中了她身前的空氣。


    “別白費力氣了,小家夥!我既存在於幻境,又存在於現實!我創造了幻境,而幻境也創造了我!因為我決定要讓你們一一消失在迷夢中,所以,你們的結局將隻有一個,那就是......”女法師莫裏甘伸出白玉般的右手,捏住格裏斯的下巴,湊到他的左耳邊:“死亡!”


    仿若情人間的呢喃,莫裏甘輕輕說出這無比殘酷冰冷的答案,然後轉過身去,語氣愉悅地說道:“現在,就請好好欣賞這場華麗的的表演吧!要知道,雖然這一切都隻是那個小姑娘的夢境,但如果眼前的小女孩死去的話,你的同伴,可就再也醒不來了呢!!”


    格裏斯捏緊雙拳,咬牙切齒的看著側前方的神秘女人。然而一時間,他又想不出太好的辦法,隻能將視線重新轉迴兩人身前。


    在那條冰冷的長凳上,不知“蕾娜斯”剛才對狄安娜說了些什麽?小姑娘的雙眼中已經滿是淚水,又恢複了遇到迪昂之前的絕望與迷茫。


    而此時,“蕾娜斯”那極具魅惑的聲音再度響起:“怎麽樣!看清楚了麽?這就是你的未來,你將麵臨的命運!沒有人會在乎你的想法,因為布裏希特家族的子孫,理應為了家族燃盡一切。而且,又有誰會在意,一隻提線木偶的死活呢?”


    狄安娜迷茫的眼神中,夾雜著自暴自棄的色彩。聽到“蕾娜斯”的話,她隻是呆呆地迴應道:“你說得對,沒有人!沒有人會在乎我的死活!而我,隻要繼續下去就行了!”


    “蕾娜斯”興奮地繼續說道:“沒錯!繼續下去!就像你一直以來做的那樣!”


    “我一直以來...一直...”


    “你難道不是一直打偶在聽從的別人的命令麽?聽從你父親的命令學習貴族禮儀!聽從我的命令練習武藝!聽從迪昂的命令尋找自我!然後,你將繼續這麽服從下去!”


    伸手抓住狄安娜的肩膀,這個可以的女人繼續說道:“你將聽從你父親和其他族人的命令,嫁給一個陌生的男人!聽從你丈夫的命令,與他共度春宵,為他傳宗接代!聽從國王的命令,和那些亡靈拚死戰鬥!最後...”


    “蕾娜斯”貼近狄安娜的耳朵,用一種仿佛能夠穿透靈魂的語調,在她耳邊輕聲說道:“你將聽從亡靈的命令,乖乖獻上你的肉體,和你的靈魂!”


    雙目陡然瞪圓,即使是精神恍惚的狄安娜,在聽到這種悲慘的下場時,也不禁渾身顫抖起來。


    就在這個關頭,“蕾娜斯”的聲音,再度響起在女孩耳畔,隻是這一次,這女人的語氣卻如同充分綻放的食人花一般,極度美豔,卻也極度危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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