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廟內的祭台上,銀發少女緩緩睜開雙眼,看著刻有眾多神龕的陌生穹頂。她偏了偏腦袋,看到一位笑容和藹的祭祀站在自己身側,在她旁邊,是一位黑發黑袍,滿臉倦容,昏昏欲睡的少年法師。


    “海倫!”恍惚間,少女聽到了哥哥的唿喊聲。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去,海倫看到自己的哥哥正激動地向她跑來。雖然從麵貌上看來,除了有些疲倦之外,依舊和平日裏一樣英氣勃勃,但無論是那明顯久未打理的雜亂銀發,還是身上那件沾滿灰塵和汙漬的黑色法袍,都在暗示著自己昏迷的這段時間內,他的日子並沒那麽好過。


    “太好了!海倫!你…我還以為…”就如同剛才的拙劣表現一般,此刻的達倫.馬歇爾先生,又一次的語無倫次起來。


    “我沒事了,哥哥。”少女那雙同精靈族聖樹古伊爾枝頭的片片嫩葉一般顏色的碧綠雙眸,此刻彎成一道好看的弧線,讓她眼前這個有些莽撞的胞兄的內心慢慢被點亮,並感到溫暖。


    努力睜著雙眼,格裏斯腦袋昏昏地看著眼前露出燦爛笑容的少女,突然覺得自己的心髒劇烈地跳動了兩下,臉頰微微發熱,腦中的眩暈感更甚。他看著正激動地抓住少女的雙手,語無倫次地問長問短的達倫,突然有些羨慕起他來:“擁有親人的感覺,真是好溫暖啊…”格裏斯心中想著,有些心灰意懶起來,直到肩膀被人輕輕地拍了兩下。


    “格裏斯?你為什麽不迴答…你的臉色不太好,是不是覺得不舒服?”


    格裏斯迴頭看去,卻是臉帶關切之色的狄安娜抓住他的胳膊,認真的詢問道。而狄安娜身後,雷文老師等三人聞聲也將目光投來。


    將心中那些混亂的念頭推到一邊,格裏斯笑了笑,說道:“沒事沒事,隻不過是因為被抽取了不少的生命力,感到有些累罷了。”


    狄安娜有些內疚的低下頭,輕聲說道:“對不起,格裏斯。如果我能再強一點的話,這次你就用不著…”顯然,少女還是沒能對格裏斯付出靈魂殘缺的代價,使用魔法救她這件事情釋懷。在她看來,這種結果,無異於她違背了自己許下的誓言,也違背了自己的意誌。


    格裏斯看著這個自責的少女戰士,一種他長久以來都在渴望著的感覺油然而生。他反握住少女的雙手,微微低頭看著她愁眉不展的臉蛋,略帶嚴肅的說道:“我早就說過了喔,戴安娜!”


    戴安娜有些不解地抬起頭,聽他繼續說道:“對於我而言,戴安娜是最重要的夥伴!為了最重要的夥伴全力以赴,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麽?”


    戴安娜看著自己發過誓要保護的這名少年法師,心中不斷重複著“夥伴”兩個字。雖然這些話讓她有種眼眶濕潤的衝動,但是對於格裏斯的想法,她仍能感覺到來源於自身性格深處的抵觸感。這種抵觸感又使得她暗自對自己起誓,一定要保護好眼前這張笑臉,哪怕是…


    就在狄安娜暗暗下定決心的時候,一個柔美且有些虛弱的聲音從格裏斯的身後傳來:“十分抱歉,格裏斯先生,能稍稍打斷一下兩位麽?”格裏斯轉過身去,卻是海倫俏生生地站在自己跟前,臉帶笑意的看著自己。而她那位讓格裏斯感到有些害怕的哥哥,正和艾琳祭司交談著什麽。


    “海倫小姐?不礙事的,請講”格裏斯迴以微笑,心中為這名少女蘇醒過來感到由衷的高興。


    少女將一綹銀發撥到耳側,向格裏斯行了一個法師禮,然後笑著說道:“我從哥哥和艾琳祭司那裏聽說了,這次多虧了格裏斯先生,我才能蘇醒過來。”


    格裏斯看著少女臉上那甜甜的笑意,心髒跳的有些快,他連忙擺手道:“不不不,海倫小姐,我隻是…隻是恰好能幫得上忙罷了,其實沒…沒什麽的…還有…那個…叫我格裏斯就好了。”格裏斯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海倫輕笑了兩聲:“格裏斯還真是謙虛啊。不過,我並不是在客氣哦。如果這次不是有格裏斯在,我那有些莽撞的哥哥,一定會代替你的位置,付出生命來拯救我的。雖然艾琳大人沒有說,但我能感覺得到,她在使用魔法時傳入我身體內的生命力,就連實力高強的高級戰士,都不一定能負擔得起的呢。所以…”


    少女從懷中取出一支鑲嵌著數顆晶石的純白**杖,口中咒語響起,將一塊碧綠色的晶石從魔杖上扣下,接著將那塊拇指大小的晶石放在粉潤的唇邊輕輕一吻,將它遞到格裏斯麵前,說道:“格裏斯,這塊晶石中封印著我的魔力印記,如果你日後遇到什麽麻煩,需要我幫忙的話,可以拿著這塊晶石,到錫林帝都來找我。”說完,少女微微一笑,那明朗清麗的笑臉,讓格裏斯的腦子有那麽一瞬間的短路。


    但他很快就在一陣氣憤的喊聲中清醒過來。達倫那讓他感到畏懼的聲音在他身側響起:“海倫!你瘋了麽?難道你忘記了這對馬歇爾家的人來說意味著什麽?格裏斯,你這小子,絕對不能收下…”


    “好了,哥哥!”少女皺起眉頭,有些無奈又有些嚴肅地說道:“馬歇爾家族的家訓,難道你都忘記了麽?對於那些為了馬歇爾族成員,不惜付出生命代價的人,我知道該怎麽做!”簡簡單單兩句話,就將這位疼愛妹妹的達倫.馬歇爾先生噎的說不出話來。無奈之下,他隻能用惡狠狠的眼光瞪著格裏斯,仿佛要用這銳利的眼神將他撕成碎片。


    格裏斯看著那讓他背後發涼的眼神,手伸在半空,不知如何是好。這時,一隻溫暖的小手搭上了他的肩膀。格裏斯扭頭看去,看到狄安娜微笑著對他說道:“收下吧,格裏斯!幫助有困難的人,是極為高尚的行為。這次你能勇敢的站出來幫助馬歇爾小姐,我非常開心。而這份禮物,也是對你善良與勇敢的迴報!”看起來,格裏斯的決定,讓這位正義感爆棚的少女戰士很是滿意。


    格裏斯笑著對狄安娜點了點頭,從海倫手心中取過那塊碧綠的晶石。兩人指掌相接觸的瞬間,海倫的臉頰微不可查的紅了一下。而她身側的達倫,也陰沉著臉不再說話。一旁的艾琳祭司饒有興趣的看著他,偷偷的輕笑起來。


    就在達倫陰著臉看向格裏斯的時候,雷文走了過來,兩手插在胸口,淡淡地對達倫說:“看不慣他,就趁現在收拾他吧。不久之後,他會超過你的。”達倫一臉驚訝地看著自己曾經的老師,不明白為什麽從不輕易誇人的雷文會對那個小法師有如此高的評價。他很想向雷文問清楚,但他的高傲又不允許他向雷文開口。隻是,馬歇爾家的人,又怎麽會輕易認輸呢?他在心中記下了這個可惡的法師小子,雖然不能做出趁他法力低微,就狠狠地打擊他這種事來,但總有一天,他會向雷文證明,自己才是對的那一方。


    加德和貝爾站在遠處,看著身前的一幕。貝爾幸災樂禍地笑道:“哈哈,這下可好,等咱們一走,格裏斯就要挨揍嘍!”


    加德卻搖搖頭:“不不,雷文就是害怕他找格裏斯的麻煩,才這麽說的。雖然我不清楚原因,但是那小子確實因為他妹妹的禮物,對格裏斯很不爽。”


    “那雷文為什麽還要去挑撥他?沒事找事的家夥…”貝爾嘟囔道。


    “你難道沒發現麽?雖然格裏斯對那小子害怕得很,但那小子卻未必還記得有見過格裏斯這麽一個人。像那種實力強大,而又少年得誌的年輕人,他的高傲不允許自己記住螻蟻的名字,也不允許自己對螻蟻出手。”


    貝爾撓著下巴上的胡須琢磨了片刻,突然“哦”了一聲,拍手說道:“我懂了!嘿嘿!雷文那家夥,果然夠意思!我還以為,他要坑自己的學生來著。”


    加德:“……”


    不說加德對自己的同伴多麽無語,且說雷文徑直走到和海倫說話的格裏斯身旁,對格裏斯說道:“我們三個,諾頓北邊。你們兩個,先迴圖克。之後三年的路,你自己走。但是,輕易別去狂野之地。”


    “老師!你們這就要走了?”格裏斯再顧不上和海倫說話,有些著急地問道。


    雷文點點頭,平靜的說道:“你總要學會獨當一麵。何況,狄安娜在。別讓我失望!三年後見!”很有雷文風格的簡短對話,甚至讓人聽不出這是一個老師在對自己的學生告別。接著,不理會苦著臉不敢反駁的格裏斯,雷文又扭頭對海倫說道:“威廉將軍的禮物,會準時送到。價格的話,三年後再說。至於你們,一個月後再迴去。”聽雷文的語氣,顯然是要前往狂野之地,清理掉那些來曆不明的雇傭兵,並順手將那份禮物送到帝都去。


    達倫顯然知道自己老師的真正實力,而海倫看了看沉默不語的兄長,也沒有多說什麽。她向雷文行禮道:“感謝您的慷慨,雷文先生。”抬起頭來,卻發現雷文已經走開。接著,雷文那死氣沉沉的聲音從身側響起:“不必客氣。”


    等在一旁的加德和貝爾此刻正向艾琳祭司行禮告別,然後同雷文一起,向門外走去。突然,背對著眾人的加德手臂揚起,揮動了幾下,高聲說道:“保重啦,格裏斯,我們三年後見!”一旁的貝爾也說到:“狄安娜,照顧好格裏斯,也要照顧好自己!再見了!”


    三人的聲音漸去漸遠,最終消失在神廟大門外。格裏斯覺得眼眶有些濕潤,但想到老師臨走時說的話,抿著嘴攥了攥拳頭,開始了離開雷文保護的三年。


    ——第一卷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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