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縣主連連點頭,換著衣衫。她們在議論的時候,羅頃和東平郡王長子也在說這件事,東平郡王長子單名一個謙字,東平郡王希望兒子一直謙虛待人,不要驕傲。不過宗室的謙虛待人和民間所想的,完全不是一迴事。


    羅謙可沒有自己兩個妹妹一樣繞彎子隻能私下議論,見到羅頃就笑了:“長兄為何垂頭喪氣?可是昨兒有人醋海翻波?要我說,這樣事情,嫂嫂也有做的不到處,不過一個婢女罷了,竟還拿不住,還傷了客人,這樣的婢女,就該活活打死。”


    羅頃倒沒想到羅謙會這樣直接,於是羅頃不讚成地搖頭:“不必了,說來,我倒覺得你嫂嫂沒有不對,她不願理這些事,橫豎這些婢女再吃醋,也傷不到她分毫。”


    是嗎?羅頃眼中分明寫著不信,羅頃想要尋別的話題把這話引開:“罷了,我們也不要說這些了,聽說這迴你們一迴去,就要給你選妻子了。王叔這樣疼愛你,必定會給你選出一個如花似玉溫柔賢惠的女子。”


    羅謙見說到自己身上,大不以為然地:“休要把話給轉了,長兄,就想問問,這妻妾之間,真沒什麽調停的法兒嗎?我見我們府中,雖說我娘厲害,可隔三差五的,總還是有個把姨娘想生事。又是嫌棄我娘分發的布匹不好,又是罵下人不恭順。就跟那蒼蠅一樣,偏要在你耳邊惡心。”


    羅頃倒沒想到羅謙比自己想的更加直接,愣了一下才笑著道:“你問我,我問誰去,誰不知道我爹爹隻有一正一次兩個妃子,並沒其餘更多的了,你來問我如何調停妻妾之間,我更是不清楚。”


    羅謙長歎一聲,羅頃被羅謙這樣一打岔,倒也不覺得自己的事兒有多大的事兒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以後隻要記住這句話就可以,不要再把那些下人當做什麽事兒都不知道,沒有情緒的人就好。


    羅頃和羅謙各自陷入沉思時候,有內侍走進,對兩人恭敬地道:“王爺和東平郡王,傳世子和長子到書房,王爺說,新收了一幅古畫,想讓世子和長子前去鑒賞。”


    如果不好色,那這府中消磨時光的事兒,也就隻剩下鑒賞古董,聽歌賞曲了,不管是楚王也好,羅頃也罷,一年也沒有幾次機會出府門,就更別提王妃這些女眷了。


    楚王最大的愛好就是鑒賞字畫,不但養了不少清客,書房內更是掛了不少這樣的字畫,至於中間到底有幾幅真的,幾幅假的,羅頃也不曉得,隻能任由他們去吹捧。


    兩人到了書房院子,還沒進門就聽到一個清客恭維的聲音:“這幅字,果真是米芾的字不錯,就是這畫畫的竟不知是誰,能讓米大家題字,這畫畫的說不定也是一個名家。”


    “林先生你錯了,照在下瞧來,這幅梅花畫的雖好,可是枝是枯枝,隻怕不是什麽名家,甚至可能是米大家的後輩小子,求米大家題字,米大家切不過顏麵題了。”另一個清客持反對意見。


    羅頃原本覺得這是很正常的事,可是在經過了昨天的事兒,羅頃對這些恭維覺得十分膩歪,隻能和羅謙一起走進書房,書房正中放了一張大桌子,桌邊放著一個大筆海,上麵插了十來隻筆,有粗有細,插的一片樹林似的,桌子旁邊還擺著一張小案,上麵放著全幅的畫具。


    這會兒楚王和東平郡王都站在桌子跟前,桌上放著一幅畫,幾個清客也在圍著桌子評點著畫。


    羅頃和羅謙上前行禮,楚王已經對兒子招手:“過來瞧瞧,這是今兒有人送來的,說是宋米芾的字,這畫卻不知是誰畫的,我就在想,若真是米芾的字,這也值得一買。”


    “多少銀子?”羅頃旁的不問,先問這個,楚王微笑:“不貴,三百兩罷了。那賣畫的還說,原本更貴的,隻是因著不知這畫是誰畫的,隻知是個古畫,才要這些銀子。還說,若不是那家人窮的沒飯吃,也不會把這畫拿來賣了。”


    “世子您看,這字筋骨……”另一清客已經在那迫不及待地解釋起來,羅頃掃了一眼那畫,就對楚王道:“爹爹要買,就買好了,三百兩銀子橫豎不貴,還不夠母親打一套頭麵,隻是爹爹別走了眼,把昨兒才畫出的畫,當做宋時候的畫給買了。”


    羅頃說一句,那清客的臉就黑一點,但清客怎麽敢當著羅頃的麵發脾氣,隻嗬嗬一笑:“世子現在越發愛說笑話了。”


    “我不是說笑話,說真的呢!”羅頃又掃了一眼那字畫:“爹爹橫豎喜歡,就買了吧。”


    楚王已經被兒子這幾句話氣的什麽都不想說了,聽到羅頃又這樣說,楚王伸手就拍一下桌子:“好啊,你還和別人學來的,要忤逆我,口口聲聲這畫是假的,那你說說,哪裏有真的?”


    “京城中伯父賞下的那幾幅,的的確確是真的。”羅頃老老實實迴答,東平郡王看了眼楚王那被氣壞的臉,就對楚王笑著道:“侄兒是說玩笑話呢,哪有什麽跟人學壞,學著忤逆兄長你的?”


    楚王聽到這句話,才猛地想起自己方才口不擇言,說羅頃學壞,而這些天,羅頃是和羅謙出入的,於是楚王忙對東平郡王作揖:“方才一時失口,賢弟莫怪。”


    “怎會怪呢?兄長還是看畫看畫。”東平郡王在那客客氣氣,楚王卻沒有了看畫的心思,歎了口氣道:“還是不看了,讓人送出去吧。”


    有個清客頓時著急了:“王爺,這,世子不是說不貴嗎?”


    “這忤逆子,說什麽這畫不貴,卻明明白白在嘲諷我買了幅假的,我怎能聽下去?”楚王很是歎了幾口氣,就示意內侍把畫收起來,好好地送到外麵去。羅頃見楚王麵色,就曉得自己隻怕真是氣到了他,忙叫一聲爹爹,楚王已經揮手:“你也不用這會兒又來和我說好話,我曉得你心裏麵在笑我呢。你方才那麽伶牙俐齒的,怎麽連內院的事兒都沒做好,昨日竟鬧出那麽大的亂子,若不是處置的及時,這會兒叫我怎麽麵對長史?”


    楚王說一句,羅頃低頭應一聲是,楚王說完就揮手:“好了,你且迴去吧,等你把你房裏的事兒理好了,再來和我說什麽真的假的畫。”


    羅頃長長地應了一聲是,對楚王拱手行禮,就後退著走出。


    走出屋子時候,還能聽到清客在那勸楚王不要生氣,楚王在那氣恨恨地道:“哎,我也後悔,因著太信任王妃和次妃,就把這孩子交給她們兩個教管,難免嬌慣了些。”


    說著楚王還對東平郡王道:“記得我們小的時候,並不是這個樣子。”


    “是,兄長還記得那時候的事情,這一轉眼,又是幾十年過去了。”東平郡王恭敬地說,楚王歎了口氣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是啊,那時候還能騎馬呢?這會兒也不行了,隻能在這書房裏欣賞欣賞字畫了。”


    說著楚王指著牆上掛著的書畫:“就算這樣,還要被兒子說,我買的,全是假的,真是不孝!”


    “年輕人是這樣的!”東平郡王笑著說了一句,卻往羅頃離去的地方看了一眼,心中有個疑惑生出,楚王兒女艱難東平郡王是知道的,可是為何到了現在,都隻有羅頃一人?次妃在生下羅頃之後,並不是沒有得到寵幸的,至於別的婢女,東平郡王聽說楚王偶爾有了興致,也會寵幸一兩個,不過這些婢女都沒有名分,往往是過上些日子,就被王妃打發了,王妃不會生育也罷,那為何連別人也不會生育?


    這件事,還真有些蹊蹺。東平郡王暗自想著,到時一定要好好地關注一下這件事,麵上卻還是笑著和楚王說著別的鑒賞字畫的話。


    羅頃一個人離開,走了好長一段路,剛要往內院去,就見一個內侍帶著一對鄉下人打扮的老人進來。這在王府,算是很稀奇的場麵了,羅頃不由停下腳步,那對老人中女的還在哭哭啼啼:“我的女兒啊,怎麽就生了病,怎麽就沒了?”


    那個男的還在一邊罵她:“這都是你女兒沒福,先是孩子養不住,再就是自己又生了病,一下沒了,虧的王妃開恩,許我們把屍首接迴去,還許我們把女兒房裏的那些東西全拿迴去,除此之外,還格外賞了一百兩銀子,你我終身有靠了,你還哭什麽?”


    這是?秀鸞的爹娘?也就是說,秀鸞已經沒了,不知道是在昨夜還是今晨,也許就在和娘爭執的時候,王妃命人把秀鸞勒死,然後命人去把秀鸞爹娘找來,對他們說,不,王妃不會親自見他們的,王妃隻會讓身邊的嬤嬤出來傳話,該怎麽安葬,該怎麽把秀鸞的東西給他們。


    羅頃看著那個老婦,她的麵容之中,依稀還能看到秀鸞的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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