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他不服


    這片城牆之上,所有兵士盡數退走,不為其他,這等戰役竟是當真湊不進去,幫不了任何忙。


    盡虎關作為邊關要塞之地,兵力較其他城池高出一等之外,其兵士的素質亦是強出一些。


    有句話說,將強兵盛,將弱兵衰。


    監門校尉不差,但劉洪仁以及這座盡虎關的城守劉洪義二兄弟,皆不外乎是為那等真正能夠衝鋒陷陣的一流猛將。


    若非如此,惠政王又怎能這般心安地將盡虎關交於他們二兄弟手中。


    待劉洪仁踏上城頭之際,卻見眼前五道身影。此刻的監門校尉方是真正找到主心骨一般,衝向前去欲匯報當下情形,遭劉洪仁無聲伸手止住,凝神望去。


    雖說昨日的鶴遠,被人打昏在巷口之中,甚至連行兇之人是誰都沒能看清,不由得低看其一眼,但今日見其中威猛鶴遠,昨日輕視意味頓然消散。


    眼前五人,皆是神武。


    尤以其中唯一劍者,以一敵四之能,劍法通玄。


    亦是空泉境界的高艱,玉拂手已甄化境,自那次敗於慕塵灝之手,心中不知積攢了多少的火氣,更是後來隨著師尊逃離入世,這些怒氣,自然更加無處發泄。


    高艱鶴遠二人,一者使掌一者用拳,皆是極盡剛猛之流,不顧眼前劍者舞出籠罩全身的鋒利劍勢,直衝向前。


    身後蘇扈與慕塵灝緊隨其後,雖是境界低了些許,卻不見落得絲毫下風。


    再看那劍者曲無過便著實辛苦了些,見不得任何的喘息餘地,隻顧以劍勢護住周身全處,悉時斬出一劍,亂掉四人聯手攻勢。


    辛苦實為辛苦,可這曲無過,不曾瞧出欲要落敗的跡象。


    這般時候,城守劉洪義與惠明自城中上了城牆來,看得五人如此動靜,惠明眼中,亦是變了神色。


    但這等情形之下,無人可擋,非是要一方敗陣下來不可。


    雖說慕塵灝一方四人齊出,可地界不廣,有些顧忌怕是誤傷身旁人,反而是放不開手腳,皆是沒有施展招式,純以亂招戰之。


    而曲無過,毫無擔慮,戰得興起。


    手中長劍舞得劍花百朵齊綻,於憑空之中炸開,發出刺耳音鳴。


    何為好劍?自飛瀑樓當了幾年夥計的鶴遠見過形形色色不知多少種希冀登山入山門的人,不乏各類武者,或是劍客,或是刀客,更有甚者,背幾截槍矛於身。


    劍客有多少,這劍自然便有多少。而那些劍,身為夥計的鶴遠自然都是打量過見識過的,有膽跋涉千裏來求拜山門的人,怎會有著簡單角色。


    故是那些劍,無一不是削鐵如泥吹毛斷發,一把比一把的鋒利。


    劍亦是劍客的性命,所以每當有食客想要吃白食時,掌櫃總是會叫鶴遠扒去他們的衣服,卻從未搶奪過他們手中的兵刃。


    衣服是為麵子。


    麵子可丟,性命不行。


    好劍見得多了,鶴遠自然也就認得好劍。


    哪怕當時這柄劍藏在曲無過長長的衣擺下麵,鶴遠依舊是嗅到了一絲極意,亦不由得驚歎出聲。


    歸鞘內斂,出鞘鋒芒。


    曲無過手中長劍,稱得上鶴遠所見過的最一等一的好劍。


    其劍者,尤更甚之。


    漫天劍影中,一道拳勢衝破盡數阻礙,匯著洶湧力道,朝著曲無過肉身砸了過去。曲無過終不肯再退,一劍起手逼散其餘三人,更以直劍刺去。


    有劍光飄蕩而至,無形中,鶴遠臉頰呈一道血絲,有鮮紅滲了出來。曲無過自是好受不得,劍過鶴遠當麵,擦著其側麵掠過,身前無阻,看得鶴遠重拳迎來。


    一手持劍,另一隻手自是閑著。


    拳臨掌接,曲無過精劍意,掌上功夫著實差了些,抵不住鶴遠這一拳,麵色陡然一漲,露出些許吃痛猙獰,被打得倒退不已。


    一拳落盡,曲無過終是見了頹態,顯現不敵之勢。


    既不肯退,那便打得其退卻。


    見曲無過遭鶴遠重拳震退,高艱掌過威至,趁曲無過長劍滯前的空處,亦然一掌印在了胸口之上。


    聞竭力怒吼聲,劍者惱意非常,胸前痛楚翻騰,愈發濃重。劍歸身前,那破舊的麻衣袍衫被震得四分五裂,飛散而去,露出曲無過灰色衣襟,以及斜挎在腰間的那柄古樸劍鞘。


    不遠處的劉洪義突是變了臉色,看著好似已是末尾的戰鬥,臉上表情精彩紛呈。


    惠明雖是看得激烈,並看不得絲毫門路,見劉洪義這般神情,出聲問道:“看出什麽了?”


    隻見劉洪義喉結滾動,滿是不敢置信,一如惠明發聞,如何都開不得口,驚見鬼怪一般,不可思議。


    戰中慕塵灝亦是如此,見曲無過劍過長空,看得驚神,其餘人瞧不出,他卻是心中跌宕,起伏不定。


    曲無過長劍凝空,手上翻轉將劍倒提而起,鶴遠四人因曲無過受創,欲以最後一式結束,故是再度齊衝而來。


    那雙淩冽的眸子,劍眉筆挺,殺意肆虐。


    慕塵灝方是疑惑著,此刻終是看得明白,塵封記憶悉數湧現,這一招,自是從什麽地方見過。


    大浪淘沙。


    當年方寸山,有陌刀胡準,刀上天資絕佳,可施展刀意背刀山。


    再觀此劍。


    劉洪義終是搖頭驚歎,這一戰,曲無過還不曾輸,是為身經百戰之將領,更有幸見過這等萬夫不敵的絕世劍客,能以一劍破千軍。


    至今依是記得清楚,那個恢宏場麵,宛若天神臨世,清晰記得那個名字,如今曲無過所展,何其相像,不覺失神,恍惚中呢喃開口說道。


    “背劍山!”


    高艱的掌與鶴遠的拳最快,快得幾乎貼進了曲無過的身軀之中,慕塵灝與蘇扈雖是滿了些許,可依舊靠了過來。


    一劍出。


    於四人眼前的感覺,好像什麽突然爆炸開來一般,掀起澎湃的氣浪,好似迎麵山石砸來,重得懾人心魄,驚心不已。


    曲無過的劍依然綻放鋒芒,揮動劍身,咬牙竭力,半步踏出,已是滿麵汗水,再度嘶吼出聲,有劍鳴聲響徹雲霄。


    四人,遭這一劍,身形頓止,嘴角有血漬混著唾液湧出,再無力道,倒身飛了出去。


    劍鳴震耳,經久不絕。


    眾人覺得動蕩,或是這片城牆都在顫動不已。


    惠明看得攻心動魄,更是覺得驚世駭俗,耳中被刺得陣陣吃痛,禁不住捂住耳朵朝後退了數步,眼睛直直望著,不肯放過絲毫畫麵。


    就待曲無過那一劍即將盡數斬出之時,劍鳴之音一浪接過一浪,愈發鼎盛之際,曲無過身形一抖,麵上竟已是漲得肝紫,血液噴出口中,亦堅持不住,癱到下去。


    半招劍意,力挽狂瀾。


    曲無過倒地,昏死過去。


    反觀四人,皆是嘴角帶紅,踉蹌落地,受創不輕。


    劍鳴聲息,換來極噪後的極靜意味,很是不自在。


    陡然間,城頭矮牆一處不曾察覺的平整的切痕顯現,斜斜貫了下去,幾欲搖晃,終是沒有坍塌倒落。


    劉洪義歎息一聲,若非不曾完全施展,成敗未嚐可知。


    背劍山,非是劍招,而是劍意。


    劍意可強可弱,全憑劍者心性如何。


    但劍意一途,縱是領略絲毫,皆無差是劍道奇才。


    鶴遠止住傷勢,大步衝向地上曲無過,一把揪起衣領,怒氣衝衝,大力來迴搖晃著,吼道:“他人呢?”


    慕塵灝三人站於鶴遠身後,凝聲不語。


    被鶴遠這般晃著,曲無過竟是真的清醒過來,眼睛強行眯起一道縫隙,衣衫之上沾有自己的血水,嘴角勾起冷笑,無力道:“不愧是隨妖之流,連同出手偷襲以多敵少都是一路貨色。若非這般,吾非是將爾等要除之而後快。”


    聞言,鶴遠自是聽出了些許不同尋常的意味,停下搖晃的動作,將衣領提至自己麵前,沉聲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曲無過這般狀態似乎是隨時都有再次昏死過去的可能,眯著眼神,說道:“就是這個意思,與妖為伍,皆是陰險狡詐之徒,人人得而誅之。”


    “我們四個打你一個,你不服是嗎?”鶴遠麵色陰沉如水,冷冷一笑,問道。


    此時身後的慕塵灝凝神走來,湊於鶴遠身側,輕聲道:“事有轉機,先且消消怒氣。”


    鶴遠冷笑一聲,迴道:“就這家夥的粗陋水平,一百個也不夠白裳打的,在這裏大言不慚。”


    曲無過亦是哼了一聲,開口道::“若非有人襲我將其帶走,那區區小妖,我非是得割下他的腦袋,帶來給你瞧一瞧,看看你那精彩至極的難看臉色。”


    聽出曲無過的話語,鶴遠亦是臉色變幻,再度急聲問道:“你說他被人帶走了?”


    “爾等與妖為伍,自是醃臢之流也就罷了,那人,實乃劍修。”曲無過無力怒意,痛罵道:“天道難容。”


    鶴遠站起身,一把將曲無過扔到地上,罵道:“嘴硬之徒,殺不得還要逞口舌之爭,讓人笑話。”


    地上曲無過莫起一旁長劍緊緊抓在手裏,生怕丟失,開口道:“待我傷好,讓你們四人又有何妨?四個無知賊子,何足為懼?”


    “說到底,你還是不服?”鶴遠亦是殺意波動,看著曲無過問道。


    曲無過笑得肆意,縱是力竭傷重也無法阻擋,方才劍意於心,愈發透徹,不若一次奇遇加身,迴道:“自然。”


    冷笑出聲,鶴遠雙拳握得咯咯作響,開口說道:“那我就給你這個機會。”看著地上一動不能動,卻是暢意笑言的曲無過,說道:“縱是不服當借口,我便一人,打到你服!”


    繼而聞殺機起伏,完全無視此刻臨近身來的惠明與劉洪義兄弟二人,絲毫不見平時慫軟模樣,氣場十足開口道,


    “屆時你若是還不肯將你知道的說出來,我便真的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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