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匪寇下山蕩匪寇


    這片天下,疆域之大,或許無人知曉,更無人完整走完過。


    可縱是再大,再遼闊無垠,也總有盡頭,總有走完的時候。


    不怒山,號稱地處極南,於天下盡頭,撐起天的一角,巍然屹立在這。


    但說是南方盡頭,隻是對外這般宣城,再往南走,依然看得到無盡地界一直蔓延下去,渺無人煙而已,看不得絲毫人息。


    既是如此,也無意間說明了這不怒山威嚴的地位,潛移默化裏,便默認了極南的說法。


    若說這不怒山上,當真是說得人煙鼎沸,張袂成陰。


    與其說是座山,不如說是一規模宏大的王朝國度,住民甚多,以百萬計。以那不怒山為中心,向四周擴散而去。


    不怒山上,亦有仙人。


    可這裏的仙人,與傳聞不同,涉及俗世,混在尋常百姓之中,衣食住行別無他樣。


    相同的是,仍需凡人敬畏供養,仍然視自己高人一等,非是俗人。


    既涉及俗世,那就說明眾人皆有仙緣,均可成仙,事實也是如此,若是根骨資質尚好,那不怒山便自開山門,允你半道為仙。這樣一來,不怒山下縱是再過潦倒貧困,隻憑機緣,更甚書生寒窗數十載,平步青雲,香火繁榮後世百年光陰。


    所以每一戶人家,總是想盡辦法將自家孩兒送上不怒山搏一搏,以期心中那小小奢望幻想,換個富貴法子繼續活著。


    而現實之中,既已窮困不堪,又何來機緣一說,即便天資驚豔又如何培養得起,如何走得到最後。故一些些大好人才,依然是出自那些大戶人家之手,底蘊愈發深厚,愈發根深蒂固。


    那些窮苦百姓,便隻能奢望著,無可奈何。


    沐雲峰主人仰頭看著頂上匾額,綴著大氣金粉三字,迴笑樓。


    再觀樓上,層層起,琉璃瓦耀眼奪目,遠遠看得恢宏堂皇之感,比之那飛瀑樓高了不止一個檔次。


    細細數過去,足足七層有餘,坐落在此,實然壯觀了些。


    步了樓去,見奢侈內飾,仰頭二層樓上看得朦朧薄紗,胭脂氣息彌漫,更有鶯鶯燕燕歡聲笑語傳入耳中,知是酒樓,若是不知,還以為是什麽風月場所。


    大多膏粱子弟極盡奢華,這番鋪張,倒也算不得什麽。


    正觀望著,一濃妝豔抹的豐腴女子扭動著腰肢走了過來,極重的香氣撲鼻。


    雖說沐雲峰主人曾經是長須蒼發一老者模樣,可現在儼然是個青發身材挺拔翩翩少年郎,當是步了樓中來,那妖豔老板娘自然是聞到財氣,買弄著風姿湊上前來。


    送了幾個媚眼,見沐雲峰主人俊俏麵貌,也生得幾分心喜,問道:“少爺吃些什麽,珍饈野味皆有,若是想點幾個姑娘,也可上樓選上幾個。”


    沐雲峰主人輕笑一聲,一隻手不動聲色地攀上老板娘腰肢,俯身湊在老板娘耳邊,熱氣噴薄,開口道:“這裏姑娘的姿色,還能比得上掌櫃不成?”


    見沐雲峰主人劍眉星目模樣,又是耳畔熱意,老板娘身子不覺酥軟了些許,繼而立馬迴過神來,假意羞惱,手中絹絲甩在沐雲峰主人胸膛,媚聲道:“少爺休要笑諷奴家,人老珠黃,何來姿色一說?”


    那隻手微微發力,自老板娘腰肢處輕輕揉捏幾下,說道:“姑娘便不要了,勞煩掌櫃找個位子,送幾壇你們這裏最好的酒來,再備幾個吃食,可好?”


    老板娘正是被那隻手捏得心神蕩漾,暗自嬌悶一聲,麵色含春,眸中波紋起伏,遞給沐雲峰主人一個眼神,應一聲好,自是離去。


    背過沐雲峰主人之時,老板娘那迷離羞惱令人憐惜模樣不見,立馬變得沉穩冷靜,落落大方。


    卻不見身後沐雲峰主人輕輕搖頭,感歎一聲,說道:“好厲害的女子。”


    於一層樓落座,打量著四周,瞧得樓上粉紅綠意,繞是不忍打眼細細觀望。


    不多時候,有夥計提著酒壇,端著菜食迎了過來,將筷備上,替沐雲峰主人倒了個滿盞,恭著身子,說道:“爺,你請了,有事叫著。”


    沐雲峰主人突然自懷中取出錠紋銀丟在桌上,繼而拿起酒碗,送到嘴邊,說道:“賞了。”


    夥計喜笑顏開,伸出雙手便要去拿,方是送在手裏,一口酒水混著唾液噴了過來,閃避不及,被噴得滿臉皆是。


    見狀,夥計動是不敢,楞在原地,手裏緊緊攥著拿錠不小的紋銀,這一賞,又得是不少日子的快活日子,生怕是惹得眼前人不悅,賠著笑臉,露出兩排說不得白亮的牙齒,任由酒水在臉上掛著,滴滴落在地上,濕了大片,問道:“爺?您這是怎了?”


    沐雲峰主人端著酒碗,眉頭蹙著,瞅著模樣滑稽的夥計,麵色不改,問道:“這酒水,怎是臭的?”


    聞言,夥計那諂媚的笑僵在臉上,皮笑肉不笑,進退不得,似是沒能明白沐雲峰主人的意思,依舊是欠著身子,收迴方才懸在半空的手,抓著銀子,低聲下氣地開口道:“爺,您這是什麽意思?”


    沐雲峰主人放下手裏的酒碗,神色不變,說道:“我說這酒水,跟你家掌櫃一樣,臭的。”


    夥計僵硬的笑依然是不曾收斂,凝固著,忘了轉變,勉強開口道:“爺說笑了。”沐雲峰主人已是拿起筷子,迴道:“我像是說笑?”


    一筷菜食送入嘴中,眉頭皺緊,盡數吐在盤中,似是覺得不甘,又是狠狠啐了幾口口水,冷聲:“酒臭菜腐,我來此花錢逍遙快活,這般糊弄與我?”


    似乎是察覺到此處動靜,那老板娘款款而來,引了不少目光在身上,皆如餓狼猛虎,使勁盯著,仿佛要將那薄透衣紗看透一般。


    而那老板娘似是不曾察覺,依是扭動著細潤的腰肢,走了過來,看到夥計有意藏在手中的一錠銀子後,眼中那微不可聞的怒意頓時隱藏了下去。招手,僵在原地的夥計如遭特赦,彎著身子快步跑開。


    展顏一笑,他物頓失色彩,老板娘明亮的眸子實然好看了些,直直看去便好似會說話一般,愈陷愈深。一層樓附近吃食的人看得有些迷了,嘴角不自覺低聲吹了幾個悠長哨子。


    這番紈絝弟子,老板娘自是見得多了,不若是為了多引些自己的注意,腦子不見得多麽好用,這些小心思當真是多得很。


    這一層樓的食客,又怎比得上樓上的底蘊身家。


    可依舊是露出幾多風情,不知迷得多少人神魂顛倒忘乎所以。


    櫻紅唇瓣輕啟,正欲開口,沐雲峰主人的臉突然是貼了過來,盯著那雙汪汪眸子,深深吸了一氣,挑逗意味十足,開口道:“掌櫃身上胭脂水粉定是極好吧?”


    一抹譏諷神色轉瞬即逝,看著眼前近在咫尺的俊俏麵容,老板娘麵露桃花,口吐蘭息:“少爺可真會說笑。”


    下一刻,沐雲峰主人已是重新坐直了身子,拿著筷子撥弄著盤子裏的菜食:“說笑?不曾。掌櫃的胭脂氣息,與那馬廄豬圈一般,臭不可聞。”


    話出,老板娘笑意如花的神色變了又變,自是冷了下來,望著沐雲峰主人,會說話的眸子亦是透著寒意。附近注意著這裏的一甘食客更是變了臉色,心中起伏。一個女子能經營這麽大的酒樓,已是說明了其手段,尤其是這般漂亮的女子,無人敢惹,更說明其身後的勢力何其深厚可怕。


    不等老板娘迴話,沐雲峰主人坐得沉穩,完全沒有在意那些人驚變的臉色,開口道:“吾也不想與你爭辯,叫你家主子來,讓吾看看。”


    語出,掀起澎湃大浪,不少就近的食客聽聞這句,驚駭失色,竟是顧不得吃些什麽,逃一般離去。


    老板娘似乎是被蠢一樣的話語逗笑了,笑得花枝輕顫,冷聲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傻話嗎?”


    話語間,已有十數個魁梧壯漢迎了過來,將沐雲峰主人圍在其中。一層樓吃食之人,大多數是些平民,說不得家財萬貫,最多是殷實之說,怕生事端,匆匆離去。但也有那些坐得頗遠的好事人,朝這邊觀望著。


    十數壯漢目露兇光,殺機彌漫。沐雲峰主人依舊是巋然不動不見絲毫慌亂神色。


    老板娘頗感詫異,好看的眸子又是打量了沐雲峰主人一番,料定是不曾見過這般人物,出聲問道:“年輕人血氣方剛是為常事,可若再這般,縱是你家何等勢力也別怪我這迴笑樓不客氣了。”


    沐雲峰主人不以為意,說道:“莫不想這七層迴笑樓折在你手上,就乖乖去叫你家主子。”


    老板娘終於是失了耐性,哼了一聲,扭頭出了一眾壯漢身際,不再看向這裏。


    正凝著俏臉走著,頭頂突然傳來轟鳴的響聲,震耳欲聾。麵露驚色抬頭望去,看得塵土起,頂樓轟然向著一旁歪斜而去。一道筆直的切痕落在五層樓與六層樓之間,那最頂的二層樓失了支撐的力道,斜斜倒塌開來,自那極高的地方墜了下來,盡數砸進了街道上,聲鳴轟隆,塵土飛揚,繼而有無數驚叫聲起。


    一層樓門不曾關上,要看的那頂二層樓跌在門前,飛進大片的土灰。老板娘瞪大的眼眸,驚神無措,連那響徹四處的轟鳴都不曾將其驚醒。


    隻所幸今日生意差了些,頂三層樓上少有人際。


    這般動靜,引得眾人皆出,看到那震撼一幕,五層樓頂有平整切痕,頂二層樓摔到地麵,成了一堆殘瓦廢磚。


    二三樓上有人聞聲出來,看得一片狼藉,眼中灰塵四起,嗆得咳幾聲,吼道:“老板娘,怎的了?這般動靜。”


    響聲過後,被濺射起的塵土經久不散,也得以聽清了那此起彼伏的驚叫與嘶吼,知曉了一個極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迴笑樓,被人削掉了二層!


    老板娘已是驚駭失色,陡然迴頭,看著雲淡風輕的沐雲峰主人,十數壯漢不知何時,早已倒地不起生死不知。


    起身,走至老板娘身前,居高臨下,瞧得胸前一抹春色,開口道:“吾不喜歡重複兩遍。”


    老板娘仰頭望著沐雲峰主人那俊郎的麵孔,受著恣意放蕩的眼神,雙腿有些發顫,邁不動步子。


    但這終究是見過場麵的女子,被塵土迷了眼睛,眸子眨動著,開口道:“你可知你惹了什麽?”


    沐雲峰主人笑著,極是暢意,目光不曾移開,迴道:“自然。”


    “你……好大的膽子。”老板娘向後退了兩步,瞳中有驚恐閃動。


    外麵吵鬧聲愈發熱烈,塵土終是落下,一層樓的門口被頂二層樓堵了個嚴實,隻有頭頂透著光芒,直射在樓內。


    看著二三四層樓圍了一圈的驚慌人物,那些個保主護衛盡數露了身影,紛紛自樓上躍下,望著沐雲峰主人。


    樓上膏粱子弟瞅見有熱鬧可看,顧不得如何混亂,拍手稱好,於樓上觀望著,不見絲毫懼意。


    不為其他,縱是仙人,也不可能同時敵過如此數量的對手。


    更何況,這些對手中,不乏俗世仙人。


    離得沐雲峰主人最近的老板娘心中淩亂,不可控製地躁動著。看到的依舊是那風輕雲淡的笑臉,望著前方,仿佛一切盡在掌控。


    唿吸一滯,老板娘麵色桃紅,息若潮紅。


    一隻手再度攬過老板娘腰肢,竟是被摟在懷中。老板娘朱唇輕輕開著,眸含秋水,深深看著近在眼前的男人。


    多不勝數的人自四下衝了過來,不僅是這迴笑樓的護衛,更有那些樓上食客的貼身,隻為拿一個迴笑樓的情麵,特地出手。


    手段盡顯,衝向懷抱老板娘的沐雲峰主人。


    看得沐雲峰主人搖頭,依然是不曾見到絲毫凝重。


    相反,那平淡表情竟是一抹莫名笑意浮現。


    隻一掌,有洶湧勁力遍布,所有勢氣逼來之人登時身形頓止,露出猙獰神色,朝著相反的方向倒飛出去,摔在桌麵上砸了個粉碎,繼而不止,嵌入牆內,哀嚎傳來,無力吃痛。


    樓上笑意皆無,所有人看著自家護衛死死嵌進的牆裏,大驚失色,懼意陡然而生,慌不擇路,開始尋出口逃命而去。


    放下手中老板娘,看著老板娘直勾勾望著自己的熾熱眼神,沐雲峰主人笑意十足,似是做了件平淡無奇的事情。


    腳下發力,即刻間踏出一個坑陷,那堅硬石磚盡數碎裂,散出大片的裂痕向著四周彌漫開來。


    身形飛起,自五層樓頂躍了出去。


    老板娘被震得向後退了數步,望著頭頂,怔怔失神,胸口起伏,波濤蕩漾。


    沐雲峰主人點立在迴笑樓樓頂,俯瞰周遭,腳下圍著密密麻麻的人影,指指點點吵吵嚷嚷。


    背手而立,衣擺飄飄,長發青黑,當真像極了個翩翩逍遙少年郎。


    有少年鮮衣怒馬,衝冠為紅顏。


    有山上匪寇鮮衣怒馬,下山蕩匪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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