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大步上山去


    當蘇扈敗了尤明之時,自然是以為這一關就算過了,正準備著踱步上山時,他遇到了一個人。


    一個尚未身死,同樣極為熟悉的人。


    蘇扈曾是地方王李江水麾下的第一征伐將軍,統禦號稱十萬兵馬,為李江水不知打下多少的江山,可他知道,李江水對自己心存芥蒂,有一詞形容那便是功高蓋主。


    所以李江水自然不喜自己在軍中的威信會低於一個手下,盡管蘇扈已接近是李江水手下第一人,可他還是不願意能有這種威脅待在身邊。


    蘇扈有勇有謀,打得過的被打死,打不過的被坑殺,一點也不心懷內疚,戰爭不若是這樣,你死我活,十不存一。


    也想過卸甲歸田,可李江水不肯。


    畢竟李江水有恃無恐,並非是料定蘇扈不敢,而是身邊有著製衡蘇扈的存在。


    此人的存在,令蘇扈這個李江水麾下第一人的稱號多了“接近”二字。而此人性孤僻冷漠,不統兵馬隻待在李江水身邊,貼身護衛。


    無人見他出手過,但有過無數刺殺李江水的手段,李江水依然是毫發無損地穩坐著地方王的位置。


    有人稱他“百人斬”,有人稱他“萬人敵”。


    蘇扈心知肚明,此人,影無常——齊宏。


    本就是心境魔障,蘇扈尚怕不得什麽,可這個齊宏,竟然是如同活人一般,勒令自己下山去,如若不然生死自負。


    既然已走到這個份上,蘇扈怎舍得再下山去,眼前非人,擊破便好。


    於是惡戰起,兩人換得俱傷,蘇扈傷重昏迷,傷痕累累。醒來之時,天已初晨,所幸敗了齊宏。


    可正當拖著傷體欲上山時,與同樣傷重的慕塵灝相視。


    氣急敗壞之感油然而生,兩人不由得齊聲暗自怒罵,罵得這山上人個狗血淋頭。


    幾番苦戰,或許早已被那些家夥說得心煩,這次無論如何也是不想再聽些什麽,先下手為強,立下殺手。


    二人對碰一拳,身負傷痛,不禁退了數步,皆是露出一副詫異麵孔,眼瞳收縮成麥芒狀繼而放大,腦海中幾乎同時生出了一個想法。


    打不了!


    一拚未嚐不可,但誰知這該死的山還有多高,路還得走多久,若是再拚了命的來上一場,莫說上山,就是下山也得死在半途了。


    虎視眈眈,周身均蘊著無形氣場,對峙中,壓抑得透不過氣。


    隻在刹那間,身形齊動,目光對視,都讀出了對方的不可置信與驚訝。


    原來,二人行動中,甚為默契地朝著截然相反的兩個方向逃去,在目光交匯之中,迅捷的身影互相消失在灌木從中,再也不見蹤跡。


    氣場消散,留下原地一片狼藉。


    問虛之上,掌教王乾依然在對後山的登仙路一事愁眉苦臉,查不到絲毫線索。踏在雲端,俯身看著身下環繞山際。


    這時,有人自也是踩著雲霧飛了過來,湊在王乾耳畔,說道:“心境三陣,第一陣心障陣全都闖完了,過陣的有二百一十四人,掌教不去看看,挑幾個好苗子先且攥著?”


    王乾咧嘴冷笑:“登山之人二千有餘,這第一陣就折了九成之多,看與不看,一個鳥樣。”


    話落,王乾身旁一大漢起了興致,抓了抓自己頜下雜亂胡須,說道:“掌教不願要,那我可歡喜得緊,這麽些年不曾上過人,我便得找幾個好苗子栽培著。”


    說著已是幾個邁步,失在了雲端之中。


    看著大漢消失身影,王乾扭頭問著身旁人:“其他人可都去了?”


    那人點頭,迴道:“天啟,混然,矢玄,若冥四峰峰主早早地去了,第二陣心韌陣尚未開陣,都去看著了。”看著王乾沉吟,嘴角偷摸摸咧出個弧度。


    王乾瞅了一眼那人,神情自然,躊躇片刻,說道:“那四峰峰主已到,我這問虛掌教也沒有不去的道理,既然如此,我便去上一遭。”


    聞言那人啞然失笑,沒有開口,掌教什麽性子,最是清楚,口是心非嘴上硬得很,心卻是另當別話。


    看著那人這番似笑非嘲的表情,王乾老臉不見紅色,甩袖而去。


    可正當也欲去山路一觀時,掌教聲音傳來,“宋鍾書,你在這後山看著,如有差錯,拿你是問。”


    宋鍾書眼睛瞪大,嘴巴張合,遲遲說不出話來。


    山下,慕塵灝正癱坐在草木中,確定無人追來時,低聲咒罵著:“得虧跑得夠快,這山當真難上得很。”


    與此同時,蘇扈在一遭無人灌木裏,扯下一截衣衫包紮住肩膀的傷口,憤憤道:“媽的,上當了,早知道能跑,前麵我打個鳥。”


    歇息許久,慕塵灝腹中空空,起身看著四周綠油油的林木,不見絲毫吃食。說來也巧,正覺得饑餓感時,一絲若有若無的熟食香氣彌漫過來,鑽進了慕塵灝的鼻子裏。


    慕塵灝狠狠抽動了幾下鼻子,尋味探了過去,撥開最後幾叢灌木,見到一個支架,下麵微火灼灼,熏著架上不知什麽生物的腿肉油膩光亮,金黃色感追得人口水直流,香氣撲鼻,賣相極佳。


    支架前,戴著金錢小帽的飛瀑樓掌櫃盤腿坐著,拍了拍一旁的空地示意慕塵灝坐下,毫不意外會在這裏碰到,衝慕塵灝笑笑:“怎得?又來賒賬了?”


    慕塵灝蹙著眉頭,終於是不再疑惑什麽,徑直走到掌櫃身旁,抓過腿肉便啃,吃得滿嘴溢香,嘴唇油亮。


    這黑心掌櫃當真是見識過了,心思多得很,若吃還不如吃得幹脆些,免得待會又鑽到他挖的空子裏去。


    瞧慕塵灝悶頭吃著,一言不發,掌櫃伸手感受著篝火的溫度,烤得手心熱乎乎,開口:“不想問點什麽?”


    “問了就說?”慕塵灝大口撕扯著手裏腿肉。


    “不說。”掌櫃笑著搖頭。


    慕塵灝咽下嘴裏的肉,嘴角油光,看了掌櫃一眼:“你們是不是都覺得自己大籌在握,問一些明知道不會告訴答案的白癡問題。”


    掌櫃聽聞,甚是愉快的仰頭發笑,然後看著慕塵灝,問道:“你這意思,還有人問過你?”


    “一個老東西,說了你也不認識。”慕塵灝繼續吃著手裏的腿肉。


    “你怎麽知道我不認識?”掌櫃笑得突然意味難明,有些僵直,不再自然。


    慕塵灝吃得有些飽了,再把咬得露出棒骨的腿肉放了迴去:“那你認識?”


    掌櫃點頭:“說了我就認識。”


    慕塵灝突然開心地笑了,站起了身子,搖頭:“你不說,我也不說。”


    像是個占了便宜的孩子,或者說現在的慕塵灝本來就還是個孩子。


    掌櫃笑眯眯,坐得沉穩,動也不動:“你不說,我也認識。”


    慕塵灝直接忽視掉了掌櫃的話,擦掉手上的油漬,抹一把嘴角,朝著山上走去:“就算你不說,上了山我就都知道了。”


    “喂,這肉錢。”掌櫃突然在慕塵灝身後喊著。


    隻見慕塵灝頭也不迴,背對著掌櫃衝其擺了擺手:“我都成你家夥計了,工錢裏扣吧。”


    似乎是早已經在等待這句的掌櫃笑了,也是站起了身子,揮手,篝火滅盡,連一點火星也不見:“這可是你說的。”


    慕塵灝突感不妙,凜神,腳下不由得打了個趔趄,百密一疏!扭頭正要反悔,那掌櫃與火堆都早已不見,隻剩下一個支架與吃到一半的留有餘溫的腿肉在那。


    “慕鴛小子,山上等你。”不遠處,有話語斷續傳來,去了慕塵灝耳中,卻怎麽聽都是幸災樂禍的語氣。


    慕塵灝拍著腦門,又被著黑心掌櫃擺了一道,冷笑幾聲,虱多不癢債多不愁,怕個甚,往著山上,踏步而去。


    反觀蘇扈一路,未曾遇到人際,卻是瞧見了幾處登山失敗,慘死當場的可憐人屍體,死在這番地方,不若是孤魂野鬼,難以輪迴。


    但蘇扈不曾同情他們,自己的選擇便是如此,更何況也被那心境中人告誡過迴頭,執意如此,怪不得別人。


    上山的時日比那慕塵灝還要早了些許,雖說是在山下睡了一夜解了酒氣,但這腹中同樣是沒有進些吃食。


    蘇扈揉著肚子,不免有些擔憂,那個在山下說著要與自己山上搭個伴的白棠,不隻是下了山去還是上了山去。


    走了不過半裏的路程,卻瞧見前方不遠處,白棠正倚靠在一棵粗壯的樹幹旁,懷裏抱著一堆叫不上名字的野果,手中拿著一顆靜靜地吃著。


    見蘇扈來,不顧蘇扈詫異的表情,招手:“蘇兄,等你好久了。”


    蘇扈聞言,徑直走了過去,看著白棠幹淨的衣衫發愣。白棠自懷裏拿出個野果,塞到蘇扈手中:“吃,這果子可甜著呢。”


    看著手裏的野果,蘇扈喉嚨有些幹澀,輕輕咳了兩聲,質疑道:“白兄,為何你……”


    二人,一人衣衫襤褸,傷痕頗多,麵容狼狽。一人衣衫整潔,精神充裕,甚至是抱著一堆野果埋頭大吃。這番對比,讓得蘇扈很是吃味。


    白棠咬一口野果,一臉嫌棄地揮手:“方才碰到個好生兇猛的家夥,我與他鬥了兩下,不是對手,就跑上來了,琢磨著你應該沒這麽快,就尋思著先在這等等你,等不來我再上去。不成想,真的把你等來了。”


    聽完白棠所說,蘇扈臉色愈發得難看,嘴角也微微抽搐幾下,瞅一眼手裏的野果,頓時沒了味道。接著,蘇扈衝野果狠狠地咬了一口,汁液迸到滿嘴,果真香甜非常,飽腹感十足。


    即使如此,蘇扈依然是憤懣不已,連吃了幾個野果方停了下來。白棠看著有些激動的蘇扈,問道:“怎麽了?”


    “誠不欺我,誠不欺我啊。”蘇扈的身體微微發顫,終於是再也忍受不住,仰頭對著綿延山體破口大罵,


    “逃跑你倒是追啊,你倒是給我追啊!”


    在白棠驚愕的表情中,蘇扈胸膛起伏著,顯然是氣壞了。


    待蘇扈罵完,看著白棠直勾勾望著自己驚疑不定的眼神,自然不肯說出自己氣惱的事,隻撓了撓淩亂不堪的頭發,勉強露出個笑臉:“走,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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