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副將瞧不起張承業一副趕著拍馬屁的模樣,不再多說,隻吩咐他的遊奕隊調轉馬頭,並先派迴兩騎去傳令挪開營轅路障。


    張承業也招唿起自己的隊伍,緊隨吳副將身後。


    兩人話不投機,便不多說,一前一後各自迴營。


    右軍的行營就是原昭化裏,大概還占了臨近幾個坊裏,隻不過原有的坊牆和坊內建築都被打爛了,再不見它原來的半分模樣,此時的行營四麵壁壘,是四處拆了房屋後臨時搭建起來的。


    入營後,處處都痛苦的哀嚎聲,甚至把前方的震天殺喊聲都蓋了下去。


    順這些聲音看去,空地上滿是被隨意丟棄的傷卒,且地方不夠用,便人疊人地扔做了一堆堆,雖然他們大多還沒有掉氣,還可以看見他們露在外麵的手臂在痛苦的抽搐,可已經沒人在意他們的生死了,就任由他們的傷口發爛發臭,被嗡嗡嗡的蠅蟲圍繞,再慢慢死去……


    也難怪吳副將會心寒,方才話裏毫無鬥誌。


    主將如此涼薄,軍內如此對待傷卒,尚存活的軍卒自然會兔死狐悲。


    可話又說迴來,吳副將不也是軍內將官麽,他又曾為這些傷卒做過什麽……


    眼下不是感歎王仲先涼薄與否的時候。


    張承業入營後假意看了兩眼,便問道:“敢問,王都統現在何處?”


    “不還坐在那上麵麽?他倒真是位好都統啊,自昨日到現在,一刻都沒下來過,反正弓矢傷不著……”


    吳副將忍不住抱怨兩句,便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張軍使自去見都統吧,吳某人便不打擾你搏前程了,告辭。”


    “吳將軍慢走。”


    其實張承業一直都盯著王仲先所在,未曾片刻離開。他拿這個問題來問吳副將,也不過是尋個離開的借口,再自然而然地靠近王仲先,不引起懷疑。


    張承業當下便跨上戰馬,向從未曾下馬的飛龍騎卒們暗地裏示意,一並朝中軍位置馳去。


    吳副將見狀,急忙追了迴來,喊道:“張軍使既見都統,為何要帶上大隊人馬?”


    他本不想管這些身外事,不管王仲先還是張承業,都不是啥好鳥,可職責所在,又不得不管。


    張承業既已上馬,哪還會停步?


    一麵悄悄催動坐騎,一麵大聲答道:“某要為王都統盡力,不帶上人馬如何能行?”


    這話怎麽聽著這麽奇怪呢……


    吳副將還在思索這句話的意思,卻見張承業等人已從他眼前一一馳過。


    算了,關我鳥事!


    還不如趕緊迴去睡大覺,指不定歇不了片刻,便又要被派去前方攻玉山軍營壘……


    營內,領命駐守營壘西門的盡是永定都部卒,如今都將休息,由吳副將值守,見吳副將都不阻攔,就更不關他們這些軍卒的事了。


    兩百飛龍騎卒從他們身旁策馬馳過,卷起一大團塵土,他們則是連起身避讓都嫌麻煩,最多咒罵幾句這些騎馬不長眼的雜毛們……


    按軍中規矩,大營內不得馳馬。


    可如今是戰時,也難免會有緊急情形。


    可再是緊急,好像也不至於需要兩百人在營內一起策馬狂奔……


    還是那句話,誰他娘的吃撐了閑得蛋疼,會來管這些不關己的鳥事……


    如今右軍各都主力要麽在營外拚命,要麽駐守營轅或庫房等緊要地點,張承業等人從西門馳入,進到大營的內層,這裏就隻剩下幾部輔兵了。


    所謂輔兵,便是輔助作戰的軍卒,是軍中除戰兵外的軍卒的統稱,是一個龐雜的群體,有看守糧草輜重的,也有專職夜間值守的,也有修繕器械、熬粥做餅的……當然也有被拉出去上戰場的時候,但大多時候隻敢把他們安置在隊伍後端,用以防止敵軍包抄。


    總之,輔兵在軍營內活雜、地位低、不招人待見,隻比那些臨時調入軍中用做搬運的民夫強一丟丟。


    所以兵大爺們的事,輔兵是不會過問的。


    哪怕他們從未見過有人如此大膽,竟敢領著自己的騎卒在營中橫衝直闖……


    張承業等人一路馳來,從無數營中軍卒眼前經過,卻從未遇見任何阻攔。


    一直來到王仲先所在的將台附近。


    守在這裏的是王仲先私募的後院軍卒,他們本是王仲先豢養的死士,未見得能上戰場,但論個人搏殺和對王仲先的忠誠,自是行伍健兒無法比擬。


    見竟有大隊騎卒馳來,他們也是驚了片刻,軍中可有此先例?隨後趕緊喝問:“大膽狂賊!竟敢於主將跟前縱馬!”


    一邊急忙掏出弓箭對準了來犯之人。


    張承業忙喊道:“別放箭!我乃飛龍使張承業。”


    後院卒正自是認得張承業,手中弓箭引而不發,詫異道:“張軍使何事見主公?又為何領大隊人馬過來?……”


    張承業隻做沒有聽見,仍舊喊道:“我乃飛龍使張承業,有急事要麵見王都統……”


    暗中催動馬匹,將馬速提到極致,並對準了將台後方的馬道而去。


    後院卒正愈發糾結、困惑。


    按理說,不應該讓人帶著兵馬靠近自家主公……可來人卻又是主公麾下將領,還一個勁說他有急事……


    說到底,他並非行伍中人,對軍中的許多事並不甚了然,一時之間難以決斷。


    他隻有抬頭詢問:“主公,張軍使求見!”


    可將台上一片安靜,王仲先並未給出任何答複。


    這卒正哪裏知道,從昨日入城至今,王仲先的雙耳一直被各種聲音轟炸,如今聽覺已暫時性衰退。再加之王仲先為激勵三軍,一直固守將台,未曾片刻休息,神誌迷糊,軍營前方軍營內又是各種喊聲混雜,是以壓根就沒聽見將台下的聲音……


    後院卒正焦急等待王仲先的命令,可張承業卻不會等。


    他已贏得了最寶貴的時間,然後縱馬一躍,衝上了馬道。


    另有幾名飛龍騎卒緊隨張承業,也一並衝上了馬道。


    直到此時,那後院卒正才反應過來,慌忙大喊:“賊人!休傷我主公……”


    一邊要掉轉箭頭……


    可哪裏還來得及?


    張承業等人甫一衝上馬道,便熟練地控製好馬速,一隻手從馬鞍上掏出馬弓,另一隻手從胡祿裏摸出箭矢……


    “嗖嗖嗖!”


    接連數箭從張承業等人手中急射而出,全奔著王仲先的項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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