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


    五日,端午節。


    越是國事衰頹,節日便越發隆重,以這種方式來傳遞對往昔盛世的追懷。


    京中所有四品及以上官銜官員,均身著朝服,齊至延英門外朝賀。


    李曄乘勢而為,打開延英門,放所有官員入禁內,又在延英殿外大擺筵席,與眾官員一起歡度節日,訴說君臣情義。


    筵席上,李曄發布了一個不引人關注的任命。


    原飛龍使楊守業升任殿中省少監,調原內供奉張承業為飛龍廄飛龍使。


    禁內宦官的職務變動,與外朝無關,因而在場官員隻是象征性舉杯恭賀了兩位宦官,便繼續營造節日的歡樂氛圍。


    劉季述、西門重遂等人已提前獲知消息。


    他們排著隊,輪番向張承業舉杯慶賀。


    楊複恭略感驚訝,此次禁內人事變動,他竟然事先毫不知情。


    或許他還發現了,原被他瞧不起的劉季述,竟不知不覺積攢起來如此大的力量。單數人頭的話,大半禁內宦官都跟劉季述站在了一堆。


    但他依舊是不屑一顧,一幫臭閹貨而已,看著就晦氣。


    他仗著嗓門大,把楊守業叫到身邊來訓話,以一人之聲壓倒劉季述多人。


    “聖上給你升了官,把你從宮外那個臭烘烘的馬糞堆裏調來宮內當差,你可得記住聖上的恩德,勤心侍候。若是沒侍候好,不用聖上訓斥,為父就先要扒了你的皮……”


    ……


    ……


    太液池北,含涼亭與東宮牆之間,是大片平坦的空地,原是禁內的跑馬場。


    往前數十來年,這裏甚是熱鬧,四麵設有離牆,靠著離牆是一圈廊蕪,廊蕪間有涼亭、暖閣、觀台……


    天子時常在這裏聚宴,邀宗室勳戚一同來觀賞馬球賽。


    如今自然是荒了。


    跑馬場內一匹馬也沒有,裏麵的草也早沒人打理,長得比人還高,至於廊蕪、涼亭這些早爛掉了。


    又因為此地過於偏僻,平常連個鬼影子都見不到。


    今晚卻來了三十多人。


    為首一人麵相兇狠,額頭上黥著一個鬥大“竊”字,在今夜慘白的月色映照下,甚是嚇人。


    他肩上扛著個大麻袋,正不斷地蠕動著,說明袋子裏裝了個活物。


    “左大哥,咋還沒到呢……這裏陰森森的,弄不好真有鬼……”


    左車兒沒有理會。


    他專心找好了地點,將肩上麻袋往地上一丟。


    麻袋裏傳來一聲悶響。


    是人的聲音。


    身後跟著的三十來人隻覺得更嚇人了,有幾個沒忍住打了個寒磣。


    “廢物!”


    左車兒看見了,罵了句。


    隨即從腰裏掏出一把短刀來,望身後瞟了兩眼,叫出身影最高大的丁醜。


    “傻大個,你先來。”


    “得咧。”


    丁醜接過左車兒手中短刀,抬步便朝那麻袋走去。


    “天咧,這是要殺人咧!”


    有人反應過來,驚叫出聲。


    “閉嘴!”左車兒嗬斥道,“誰再瞎嚷嚷,老子把他也塞進袋子。”


    沒人再敢發聲,雙手緊緊捂住嘴巴。


    另一邊,丁醜一手摁住麻袋,不讓裏麵的人亂動,另一手握著刀就捅了進去。


    整個過程幹淨利落,毫無壓力。


    可那刀捅進人身子時的金屬聲,以及拔出來時“噗”的一聲脆響,伴隨著一道血水飛濺而去,在慘白的月色下劃出一道鮮豔的弧線……


    任誰看了這個場景,都不會覺得輕鬆。


    嘭咚一聲,前排一人被這副畫麵刺激過了頭,當場昏死過去。


    “廢物!”


    左車兒低頭瞟了一眼,不予理會。


    “幹得好。”他從丁醜手中接過刀來,目光在人群中一掃,“小七,你第二個。”


    “左大哥,我,我……”


    叫小七的玉麵粉頭,一張塗了粉的白臉已嚇得比今晚的月色還白,遲遲不敢出列。


    左車兒冷笑道:“是你主動跟來的,我可沒逼你。怎麽,這時要反悔了?”


    “不,不,不是……”


    小七舌頭早打了卷。


    他是想說,他隻是想討好左車兒,好在少郎團裏跟著威風,可他沒想過出來殺人啊。


    “出來!”


    左車兒忽地吼道。


    小七抖著腿出來了。


    “拿著!”


    可他的手一沾左車兒遞過來的刀,以及上麵冒著熱氣的鮮血,叮的一聲就給扔到地上。


    “撿起來!”左車兒令道,“我隻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小七彎下了腰,可他的手卻不敢碰那把殺人的刀。


    再看著那剛被捅了一刀的麻袋,裏麵的人不知為何發不了聲,可並沒有死透,仍用鼻子哼出痛苦的慘聲……


    小七抬頭哀求道:“左大哥,你行行好,放過我吧,我……”


    “真不行?那你可別怪做大哥的無情了。”


    左車兒拾起地上的短刀,趁著小七發出慘叫之前,一胳膊罩住他的臉,另一隻手裏的短刀已插進了小七的胸膛。


    接著拔出來,又是一刀……


    直到小七不再動彈。


    這次可是現場活生生地殺人了,可在場沒有人發出聲響,他們都被嚇傻了。


    “甲寅,你來!”


    左車兒已站起身來,又點了下一個人的名字……


    ……


    在宮裏,少郎團連奴婢都算不上,若說黃海等底層太監是苦命人,那少郎團連苦命人都算不得。


    他們沒有地位,沒有尊嚴,也沒有任何晉升的機會。


    哪怕連被人利用的價值也沒有。


    因而李曄毫不擔心他們的忠誠問題。


    可也因為他們的處境,因而這是一群被精神閹割的人,隻會奴顏媚骨,曲意逢迎。


    李曄是要尋訪能為己所用的人,而不是一群卑微到了骨子裏的軟體動物,一群隻敢搖尾巴不敢吠叫的狗。


    所以,考察黃海等太監時,李曄考察的是忠心;而考察少郎團時,主要是考察他們的血性。


    事實證明,少郎團確是一群軟體動物,別說血性了,連點基本的人樣子都沒有。


    李曄還記得,當他引入現代足球規則讓他們蹴鞠時,增強了身體對抗,他們那種扭捏作態、欲迎還羞,在球場上揚著粉嫩小手咿咿呀呀,他差點把隔夜飯給吐了出來……


    最後,李曄勉強挑出來四十人。


    真的很勉強……


    必須得換迴他們的血性,方可一用。


    而最有效的方式,便是讓他們見見血。


    李曄是聖明仁德的天子,自然不會說出“見見血”這類有損仁德的話,他隻需適當暗示一下,左車兒隻會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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