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仇盯著房門看了一會兒,就轉身要離開了。


    他還想再去陪陪何大叔。


    “吱——”


    剛走出沒幾步,便聽到身後房門打開的聲音,猛地一迴頭,就看見一身穿扮得體的王鬆濤,從房間內走出。


    王鬆濤一臉肅穆,不複往日和煦的模樣,可是吳仇卻還是覺得十分驚喜,脫口而出喊了聲:“師兄!”


    王鬆濤朝著吳仇點了點頭,說道:“這幾日辛苦你們了。”


    “啪——”


    一聲碗筷摔落的聲音傳來,王鬆濤側頭一看,正是剛去廚房又重新端來了飯菜的晴兒。


    晴兒雙手還保持著端飯菜的姿勢,一雙眼睛就有淚水留下,也顧不上收拾地上的狼藉,衝上來就緊緊抱住了王鬆濤,放聲大哭。


    每個人心中都壓抑著,痛苦著,無措著。


    仿佛看不到前方,摸不清方向了。


    雖然大家都沒做好準備,但是不置可否,王鬆濤已經成為了新的主心骨。


    還好,他終於走出來了。


    王鬆濤輕輕拍著晴兒的背,不斷輕聲安慰著,不一會兒,晴兒的哭聲從大到小,又從小到無,漸漸變成了濃厚的唿吸之聲。


    王鬆濤低頭一看,發現晴兒已經熟睡過去了。


    她真的累壞了。


    王鬆濤臉上帶著寵溺與心疼,輕輕將晴兒橫抱起來,送入了房間,輕輕放在床中,蓋好被子,躡手躡腳地走了出來。


    此時,吳仇已經將地上碎碗殘羹收拾幹淨了。


    王鬆濤朝著吳仇一揚頭,就朝著院中徑直走去。


    吳仇示意,也跟了上前。


    師兄弟二人坐在院中石椅之上,聊了很久很久……


    這是他們第一次平等對話。


    以何惜弟子身份,各自述說著自己心中的所思所想。


    這是他們第一次發生分歧。


    以何惜弟子的身份,對如何為師報仇產生了巨大的分歧。


    誰也沒有說服誰,誰也不曾改變各自最初的意見。


    兩人沒有發生爭吵,也沒有要堅持改變對方的想法,隻是他們心中都清楚地知道一件事……


    那就是道不同,注定不相為謀!


    晴兒這一覺睡得很安心,很舒適,一直睡到了夜間才醒了過來。


    她打著哈欠,走出房門,來到了院中。


    便看見王鬆濤係著半身圍裙,端著菜從廚房走了出來,吳仇也端著碗筷跟在他身後。


    王鬆濤看見了晴兒,便開心地笑了起來,說道:“醒啦?來吃飯吧!”


    晴兒看著王鬆濤忙裏忙外地搗弄著飯菜,懂事的小吳仇寸步不離地幫忙,時不時偷吃點雞肉,心中覺得十分溫馨,不由自主地就笑了起來。


    笑容中滿帶著溫暖和欣慰。


    隻是沉浸其中的晴兒,並沒有發現,這看似親密合作的師兄弟之間,已經有了些許不與旁人道明的隔閡。


    深夜,萬籟俱寂。


    烏雲緊緊蓋住了月亮,遮蔽了天空,隻有幾顆機靈的星星逃了出來,孤單地掛在上麵閃爍著。


    一襲黑影從黑夜中不斷掠過,連地麵的小草都沒有感受到絲毫驚動。


    黑影落在了一座墓碑前。


    墓碑正中寫著一行大字:劍神何惜之墓,旁邊兩側分別有兩行小字,一側寫著:佩劍楚妃同葬於此。另一側寫著:弟子王鬆濤,吳仇立。


    黑影呆呆地看著墓碑發愣,楞了許久。


    終於,跪了下去。


    “不孝弟子傅風雪,拜見師父!”


    這黑影,便是鬼門掌司,傅風雪。


    傅風雪說道此處,聲音便有些哽咽,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傅風雪追查了烏鴉將近一個月,從荊州一路查到了揚州,到了揚州之後,揚州的鬼門醜部密探才將烏鴉到了揚州的消息告訴了他。


    傅風雪快馬加鞭趕到吳郡之時,卻發現吳郡代鎮守莊斐不僅隱瞞消息不上報,還燒毀了所有信件。


    莊斐已自殺身亡,何惜的死訊也傳到了吳郡。


    傅風雪本想割了莊斐人頭來向師父賠罪,可是莊斐已死,自己實在狠不下心再對著屍體做些什麽,便隻能孤身前來拜祭。


    傅風雪跪在何惜墳前,從懷中取出一壺烈酒,緩緩倒了一半在前方地麵,剩餘一半自己仰頭喝下。


    喝完這一壺烈酒,傅風雪早已經泣不成聲,頭緊緊地磕在地上,不願意起來。


    傅家乃是大周豪門望族,世代以詩書禮儀傳家。


    但傅風雪自小就對那些東西提不起任何興趣來,反而一心向往著畫本故事中的武林生活。


    終於有一天,傅風雪因沒有完成功課被父親打了一頓,年幼的傅風雪覺得受了委屈,便負氣離家出走。


    沒曾想剛出了城,就被人販子盯上了。


    幼年傅風雪在麻袋中擔驚受怕之時,何惜從天而降,將他救了下來。


    傅風雪崇拜何惜的武藝與心胸,便改名為付雨跟隨在其身旁。


    就此,結下了師徒情誼。


    傅風雪緊緊地握著拳頭,心中是滿滿的痛苦與自責。


    烏鴉為何要花那麽大力氣,死那麽多心腹來對付何惜,不就是因為自己這個徒弟,是鬼門的掌司嘛?


    雖然不知道烏鴉從何處得到的消息,但是除了這個原因,傅風雪實在想不到還有什麽其他的事情值得烏鴉如此煞費苦心,甘願付出如此大的代價。


    “師父,弟子不孝,不僅不能侍奉左右,還給師父招惹麻煩,害師父身亡,弟子不孝!”


    “師父放心!此仇此恨永世難忘,弟子定要讓那烏鴉……血債血償!”


    傅風雪咬牙切齒地在何惜墳前立下誓言。


    隨後便站了起來。


    額頭上沾染的泥土仿佛被一陣氣浪推開,往前方濺射而出。


    傅風雪臉上的哀傷與痛楚一瞬間深壓心底全都不見了蹤影,又恢複了往常的平靜與沉穩。


    劍神門下二弟子付雨從此刻起就將徹底逝去,從今往後,世上隻剩下將烏鴉列為死敵的鬼門掌司……傅風雪!


    七州綠林當家皆被烏鴉抽調而出,前來對付何惜,隻餘下一群無人領導的烏合之眾。


    鬼門有令:滅盡綠林,雞犬……不留!


    傅風雪轉身離去,一手從懷中拿出金色麵具,緩緩套在了臉上,身後黑金大袍迎風飄揚而起,腰間長劍感受到主人強烈的殺氣顫抖著發出陣陣劍鳴之聲。


    他要迴去了。


    他,要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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