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兒!」楊如瑄趕忙把她拉到身後,一把搗住她的嘴。


    蜜兒說話又急又快,她一時來不及阻止,讓她說了不該說的話。


    「侯爺,蜜兒無意犯上,她隻是……」


    「護主心切?」他哼笑。「怎麽,本侯爺是會噬人嗎,還要她倆在房裏護著你不成?」


    「不是。」楊如瑄死死地撝著蜜兒的嘴,以眼神示意杏兒不得跟著造次。「我馬上去打水,請侯爺稍待片刻。」


    可事實上就連性情沉穩的杏兒都忍不住快發火了,原因就出在她和蜜兒看著日上三竿,打算入房服侍,卻見主子趴在桌上睡……昨兒個可是洞房花燭夜,侯爺竟沒和主子同床共寢,還讓她趴在桌上委屈一晚,這口氣要她怎麽吞下去?


    氣都還沒來得及消呢,他竟還拿鞋丟主子,甚至當著她倆的麵要主子去打水……看來這孤僻侯爺要的不是正室,而是丫鬟吧!


    糟蹋人也不是這種做法。


    楊如瑄一看杏兒的臉就知道她在想什麽,她騰出一隻手拉著杏兒和蜜兒踏出房門口,就見外頭有個男人正打了盆水走來。


    「少夫人。」來者正是默言,噙滿笑意喚得可順口了。


    「你是……」楊如瑄不著痕跡地打量著他。


    他長得眉清目秀,就連笑臉都討喜,但是眉宇間有股與生倶來的凜然正氣,怎麽看都不像個下人,可偏偏他手上端了盆水,端得非常理所當然,仿佛他早已做過千百迴,順手得很。


    「屬下默言,是侯爺的隨侍。」默言笑眯眼,同樣打量著她。


    這就是侯爺自個兒挑的妻子?麵貌確實沒什麽好挑剔的,可是侯爺的眼又看不見……


    楊如瑄微揚起眉,略略思索後,接過他手中的水盆,有條不紊地吩咐著,「交給我就好,請你告知我兩位丫鬟一些府內規矩,順便差人準備早膳。」


    默言瞧她有幾分主母架式,但態度和善,對她有分好感。「屬下知道了。」


    楊如喧微頷首,端著水盆,正要蜇迴屋內,卻被蜜兒抓住了手。「小姐,你是侯爺夫人,不是丫鬟。」


    「蜜兒,我當然不是丫鬟,不過服侍自己的丈夫是天經地義的。」楊如瑄笑了笑,推門入內。


    「是這樣嗎?」蜜兒問著杏兒。


    「……照理是。」杏兒抿緊嘴。


    「所以……」兩人從小一起長大,情同姐妹,聽杏兒欲言又止,她不禁看向杵在門邊的默言。


    「還請你告知奴婢們,侯爺的規矩。」杏兒姿態擺得很低,但是眸色卻是極倔,眨也不眨地望向他。


    「第一,你家小姐已經嫁入樊家,從今天開始得喚她少夫人。」從剛剛他就一直很想糾正。


    「還有?」


    「這梅貞院沒有其他下人,所以食穿灑掃,都得仰賴二位了。」太好了,多了兩個幫手,他終於不用一手全包了。


    杏兒不禁瞪大眼。一個侯爺身邊沒有下人伺候?


    他到底是哪門子的侯爺?!


    一早替夫婿抹臉束發,穿衣整戴,這種事在楊如瑄的認知裏沒有什麽不對,盡管他有點冷淡,盡管他有些蓄意刁難。


    但,這沒什麽的。小意思,她還挺得住。


    和她那位刁鑽相公相比,真正讓人頭疼的是她的婆婆。


    「這茶這麽燙,是故意要燙傷我的嘴?」話落,便是杯盤落地的清脆聲響。


    瞬間,主屋大廳鴉雀無聲,而後幾個丫鬟婆子竟偷偷掩嘴偷笑。


    大廳主位上的樊夫人柯氏正凜著臉,盡管已有年歲,但保養得當,再加上那雙分外狐媚的豔眸,可以想見為何她能讓樊老爺迎娶她為繼室後,就不曾再納過任何妾。至於她的脾性,楊如瑄是有點底的。


    摔茶碗,不外乎就是趁著樊老爺不在,在她麵前耍點威風。雖說她並非是相公的親娘,但仍是樊府的主母,隻要自己孝敬點東西、嘴巴甜點,把胳臂彎到她那頭去,她肯定能將自己收為心腹。


    可是,她不肯。


    除了因為柯氏連頓早膳都不給他們先用,就把他倆叫到大廳奉茶之外,還因為她的胳臂硬得很,除非斷了她的手,否則是不可能彎到她那頭的。


    「還杵著做什麽,不想奉茶了不成?」柯氏靈陣微眯,刻薄的模樣硬生生地糟踢了美顏。


    楊如喧不著痕跡地歎口氣,偷瞄了眼坐在一旁的樊柏元。很好,一點反應都沒有,好像這場奉茶跟他沒一點關係。


    也對,該奉茶的是她不是他,他不出聲……合理。


    於是,她走到桌旁拎起嵌玉白壺,倒出早已沏好的茶,湊到嘴邊吹涼些,漾起滿臉笑容,雙手奉送到柯氏麵前。


    「娘,如此應該不燙了。」她笑眯眼,就連嗓音都萬分屈服般地軟綿綿。


    柯氏哼了聲,低頭嚐了口茶時,楊如瑄立刻往後退一步,果如她所料,茶碗就砸在她麵前,幸好她閃得快,隻被茶水波及了裙擺和鞋頭。


    「這是什麽玩意兒,茶都涼透了,你是故意的不成!」


    楊如瑄笑了笑。「春寒料峭,茶水涼得快,是媳婦不對,媳婦馬上重沏一壺。」就這麽點心眼,讓她耍點威風也好,反正大庭廣眾之下,她也不可能對她動手動腳。頂多是讓幾個丫鬟婆子看熱鬧罷了,她不痛不癢。


    「你!」麵對這種罵不還口還麵不改笑意的人,柯氏是真的火大了,她驀地起身,怒喝著,「先把地上的茶碗清理幹淨,要不紮傷了我的腳,你賠得起嗎?」


    楊如瑄聞言,用盡力氣才忍住笑意。


    看來是個好對付的,這麽容易便跳腳,還有什麽好怕的?


    既然婆婆不在意如此逾矩地要一個侯爺夫人做些下人差事,她也很樂意讓婆婆冠上欺淩媳婦的惡名。


    「媳婦馬上處理。」她笑容可掬地道,再問站在柯氏身旁的兩位嬤嬤。「敢問兩位嬤嬤,掃帚擱在哪?」


    「這……」兩位嬤嬤麵麵相覷,其中一人趕忙對柯氏咬耳朵。


    楊如瑄猜想,大概是在提醒柯氏此舉不合禮教,要柯氏點到為止就好。


    確實,她是應該點到為止就好,否則——


    柯氏一把推開跟隨多年的嬤嬤,怒聲道:「春兒,帶少夫人去灑掃間!」


    被點到名的丫鬟隨即揚開幾分小人得誌的笑,正要迴頭帶路時,外頭響起了一道沙啞卻十分洪亮的嗓音:「帶誰去灑掃間?」


    那嗓音一出,猶如驚蟄之雷,嚇得柯氏當場麵無血色,趕忙迎向門口。「娘,怎麽來了,不是說腳還疼著嗎,怎麽不在房裏歇息?」


    「在房裏歇息,好讓你耍盡威風,欺淩你的媳婦?」盧氏拄著拐杖的手,毫不客氣地將迎上來的柯氏掃開。


    柯氏臉色忽青忽白,一句話梗在嘴裏老半天就是吐不出來。


    楊如瑄低垂著眼,忍住笑意,不禁想,要抵製婆婆的最佳利器,就是把婆婆的婆婆端出來,這真是千古不變的真理。


    所以,她事先就要杏兒先去請老夫人到主屋大廳,接受她的奉茶。


    「奶奶。」


    楊如瑄抬眼,就見她那從頭淡漠到底的相公,起身朝盧氏的方向走去。見狀,她二話不說上前讓他搭著她的手腕,猜想這麽做比較不會惹惱他。


    這個小動作教盧氏一雙精爍的眼眸柔和了許多,直覺孫子這迴親挑的妻子還挺像樣的。


    「元兒,坐著就好。」在孫兒的手輕挽著自己時,盧氏憐惜地輕拍了兩下。「咱們坐,都坐。」


    「奶奶,先坐這兒吧,孫媳先把這兒打理幹淨,要不紮傷腳可就不好了。」楊如瑄見她往主位去,看似溫婉地提醒著,但提醒的其實是剛剛柯氏的所作所為,還有婆子丫鬟仗勢欺人的行徑,可千萬不能重提輕放就罷。


    她不為自己,也要替自個兒的相公討點公道。


    欺負新媳,素來是婆婆給媳婦的見麵禮,但是下人跟著幫襯,壓根沒把在場的樊柏元看在眼裏,可就太過欺上犯下了,要是姑息下去,天曉得這些下人會因柯氏大膽成什麽德性。


    盧氏見一地上的茶漬碎瓷,銳利的眸一抬,對著柯氏身旁的嬤嬤丫鬟問:「怎麽,碎了一地狼籍,這幾個下人是手殘腳瘸了,連這點事都不會辦的話……媳婦,該怎麽發落就怎麽發落,不需要強帶在身邊蝕米。」


    柯氏聞言,趕忙發派工作,幾個婆子丫鬟三兩下就把地上給清掃幹淨,效率好得教楊如瑄咋舌。


    「娘,這兒坐。」柯氏佯裝熱絡地挽著盧氏坐在主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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